361 外出任務

　　金剛牆的最高指揮官修格斯．弗蘭德將軍此刻正在神色凝重地聽著一段錄音，那是剛剛通過聲訊裝置傳達過來的，那裡面反覆重複著一句話：「我們中了埋伏……他們是怪物！啊——」

　　然後便是一段雜音。

　　一同聽著這段錄音的除了克魯，還有一個全副武裝的銀盔騎士，以及一個鬚髮雪白的老年法師。

　　「是魔人，第三小隊遭遇了魔人！」克魯肯定地說。

　　「這一隊裡面都有些什麼人，生還的機率有多大？」騎士問道。

　　「三個午夜之陽的高級獵人，全部是劍士，一個來自於三棵樹的高級獵人，是個遊俠，還有一人是魔法協會推薦的高級魔法師，這是一支非常強力的隊伍，他們五人的組合已經成功完成了十次外出任務無人傷亡，這幾乎是奇跡。沒想到竟會遭遇不測！」克魯悲痛地說。

　　「沒人能回來了嗎？」騎士感到難以置信。

　　「應該是全滅。」老法師指著地圖上五個密集的光點說道，「這些是繪製在盔甲上的定位銘文，可以看到，其中三個最先遭到襲擊，分別是二號，五號和七號，正是三個劍士，他們均被一擊致命，從那以後，他們的盔甲便沒有移動過。十號是魔法師，他一直在遠處助戰，但是根本沒來得及逃走，就被殺死在了原地，他的定位銘文從黃色變成了紅色，說明盔甲的主人已經死了。六號是遊俠，他在看到劍士死亡後便開始往回移動，速度非常快。那段錄音便是他傳達回來的，可是，很遺憾，對方似乎比他更快，他被追上，然後殺死，也是一擊斃命……」

　　聽完魔法師的描述，屋子裡變得靜悄悄。

　　「我記得，他們是去檢查東南哨塔的……」騎士深吸一口氣，說道。

　　「是的。」克魯點了點頭。「東南哨塔是我們在天上的眼睛，用於監視魔人的大規模行動，但是那座哨塔在一個月前就失去了信號，由於人手不足，一直到前幾天。第三小隊返回後他們才參與這次行動。」

　　「那麼，他們被害的現場怎麼辦？沒有哨塔，我們便是瞎子。」騎士歎道。

　　「第一小隊在三百公里外北部哨塔附近執行任務。第二小隊原本也是去東南哨塔，他們從南部哨塔出發已有一天，我們考慮讓他們暫時放棄前往哨塔，而是轉向第三小隊的遇害地點。但是等他們到達目的地，至少是三天後……如果真的有人拋棄了盔甲但依舊生還。恐怕也很難活到他們到達……」克魯遺憾地說。

　　「從金剛牆派人過去是最快的吧？我們還有人嗎？聽說這個月來了幾個新人。」總指揮官修格斯突然發話。

　　「是的，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去過牆的外面。」克魯說，「讓他們去只是送死。」

　　「我們沒有時間了。」騎士站出來說道，「我親自帶隊過去吧，有多少人都叫上。」

　　克魯遲疑著看著這位銀色盔甲的聖騎士，正色說道：「凱文里歐聖殿騎士大人，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作為金剛牆內唯一的聖殿騎士，您所掌握的淨化術有著更重要的作用，我們不希望您去冒險。而且，說句老實話，您的確沒有和魔人交手的經驗。這樣吧。我親自帶一隊人馬去進行營救，當然。對於結果，你們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那麼，就這樣決定吧，第二小隊繼續原路線前往東南哨塔調查信號丟失的原因，你挑幾個人去第三小隊的出事地點，如果能救下生還者當然最好，但若無人生還，那麼至少把他們的盔甲帶回來……當然，最重要的是，你們要活著回來，一個也不能少！」修格斯嚴肅地說。

　　此刻，黑牢裡，阿爾法還在靜靜等待著他的一個禮拜禁閉期過去，而就在他隔壁的囚室裡，三十七號一直聒噪個不停。

　　黑牢，位於金剛牆底層，漆黑的囚室沒有任何窗戶，故而得名。這裡常年積水，淺的地方過膝蓋，深的地方可以達腰際。水中漂浮著各種異物，比如泡爛了的死耗子，破布片，沾著蛆蟲的食物，泛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每個囚室裡只有一個剛剛能放下兩隻腳的小檯子，這是唯一不會接觸到那些污水的地方，食物會定期從上面被人用吊籃放進來，而且總是擱在一個小罐子裡，投到水最深的地方，罐子會漂在水面，但如果投放的人不小心，進些臭水也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你想吃，那麼必須涉水過去，把那漂在水面的罐子撥過來。食物永遠是乾巴巴的劣質麵團，長滿了青黴。

　　三十七號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遭到如此對待，每天都對著上面大吵大鬧，但除了投食的人，根本沒人搭理他。

　　然後，他終於注意到了隔壁的囚室，繞過密集的圍欄，他看到了一直坐在那沒有水的小檯子上的人，正是他們組唯一一個過關的傢伙。他記得他的編號是三十九號。

　　「嘿，夥計，你怎麼也進來了？」三十七號坐在自己的石檯子上，沖阿爾法叫道。

　　阿爾法坐在那裡，身子靠著柵欄，彷彿睡著了一樣，對一切充耳不聞。

　　三十七號左右看了看，然後拿起自己的食物罐子，對著他砸了過去。罐子被砸碎在了柵欄上，碎片濺到了水裡，於是，阿爾法終於注意到了他。

　　「你不是運氣很好嗎？怎麼也會被關到這裡來？」三十七號見對方終於轉過頭來，於是大聲吆喝著。

　　阿爾法懶得理他，又把頭轉了回去。

　　三十七號頓時急了，叫道：「喂，你想出去嗎？我們一起逃吧？跟著克魯那個混蛋根本就沒有前途！」

　　阿爾法依舊對他不理不睬。

　　就在這時候，頭頂上突然傳來一聲咔嚓的聲響，克魯的聲音傳了下來：「我好像又聽到有人罵我混蛋。」

　　鐵靴踏著金屬臺階。加上克魯的體重，腳步聲轟轟震耳，鐵板樓梯也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一聽是克魯來了，三十七號頓時收聲，憤憤地縮回了自己的地方。

　　上面打開了一扇天窗，有亮光射了進來，然後，那視窗探過來一顆油亮亮的大腦袋：「是誰在罵我？」

　　克魯問。

　　沒人搭理他。

　　「三十七號，我知道是你。」克魯笑眯眯說道。

　　「是的，我罵的就是你！」三十七號站了起來。指著他叫道，「你根本就是在打壓新人，你害怕我超過你！」

　　「哦？超過我？」克魯咯咯笑起來，「我求之不得。」

　　「把那個籠子拉起來。」克魯對身邊的人吩咐，於是。三十七號眼睜睜看著隔壁的籠子被拉了上去。他眼巴巴看著那個單薄的少年就那樣隨著籠子的上升，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裡，那小子。從頭到尾就沒看他一眼。

　　「混蛋，有種你就放我出去！」三十七號大罵。

　　「好啊，我這就放你出來。」克魯說。

　　三十七號愕然，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你要放我出去？」

　　「把他也拉起來。」克魯說。

　　三十七號懷疑自己聽錯了。他都那麼罵克魯了，那傢伙還打算放他出去？

　　金剛牆一定出大事了！他出頭的日子來了。三十七號得意地想著。

　　果然，在兩人都換過衣服之後，克魯把他們召集在了一間屋子裡，他發現除了自己和三十九號，還有其他三個人。

　　「膽小鬼，老頭，大塊頭，你們也在啊。」三十七號鄙視地瞅著他們。那幾個人也厭惡地望著他。

　　「沒錯，現在，你們是一個隊伍。」克魯笑道。「你們即將外出執行任務，而帶隊的那個人就是我。現在，還有什麼問題？」

　　「我想換人！」三十七號叫道。「我要和三十九號在一起，其他三個我不需要。如果他們也去，那麼我就不去了。」

　　「首先說明一下，他現在不是三十九號了。」克魯指著阿爾法說，「因為他通過了考驗，所以他已經被調整到了十九號，至於換人這一說嘛，很遺憾，你沒得挑。如果你不願意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你將以抗命罪在黑牢裡關十個月，當然，其他人也一樣！」

　　一聽這話，三十七號不敢吭聲了，剩下幾個人也默不作聲。

　　「既然各位都沒有異議，那麼都回去收拾一下吧，一個小時後出發！」克魯宣佈。

　　一個小時！

　　三十七號頓時垮下臉來，就在這時候，五十四號突然舉起了手：「我，我有話說……」

　　克魯意外地看著他。

　　「我，我不想出去，讓我去黑牢吧……」五十四號埋著頭，小聲說道。

　　「我也不去……」大塊頭二十一號也加了一句。

　　克魯歎了口氣：「好吧，十個月的囚禁期，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不要後悔！還有人要放棄嗎？」

　　屋子裡變得非常安靜。

　　「那麼，從現在開始，十九號，二十號，三十七號，你們都是第四小隊的一員，而我是你們的隊長，一個小時後我們還在這裡集合，現在解散！」

　　五十四號和二十一號被人帶著，走向了不同的方向，當阿爾法他們與之交錯而過的時候，五十四號突然哭了起來，他抓著二十號低聲說了幾句什麼，二十號的臉色頓時變了。但最終，二十號拉開了他的手，強調：「我們會回來的！」

　　五十四號就這麼抹著淚往地下去了。

　　剩下的兩個人一起走向了屬於他們的工作間，他們的床鋪就在那個房間的後面。唯獨阿爾法沒有走，只是繼續待在原地，而克魯也沒有離開，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你沒有東西要收拾？」克魯問他。

　　阿爾法搖搖頭。

　　「這一去，能不能活著回來還不一定呢。」克魯歎道。他深知這次任務的艱巨，而這些新兵，根本沒有任何默契可言，淡漠的，仇視的，自私的，應有盡有。可是現在，已沒有時間讓他們磨合，這就是雇傭兵，他們的死活，對於金剛牆來說根本就微不足道，雖然他想盡可能把他們活著帶回來，但是現在，克魯自己也沒有底。

　　從第三隊全滅的情況來看，這次的敵人似乎出奇得厲害，前所未見。

　　克魯還清楚地記得修格斯在他臨走時對他說過的話：「如果實在做不到，就放棄他們吧，你一定要活著回來，金剛牆不能缺少你。」

　　克魯深吸一口氣，望了眼一言不發的阿爾法，這個冷漠的少年似乎對一切都不在乎，哪怕是生死。他又看了眼懷錶，還有三十分鐘，三十分鐘後，這些鮮活的生命就將踏上通往地獄之路，沒有人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