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當不死心的碰上不死心的

　　廚房內一片狼藉，水管扭曲破裂，上面印著倉促施加的元素封印，即便如此，仍有少量水滴滲出。晶火爐奄奄一息，壓著個碩大的火元素封印，由於火爐被粗暴的超負荷運轉，火元素魔晶上已經遍佈裂痕，估計就算把元素封印撤了也得換個新爐子了。

　　碗櫃被打穿了一個大口子，餐盤稀稀落落堆在裡面，有的摔在地面，已經碎成了一片片。角落裡塞著幾個馬利馬琪烤肉店的送貨箱子，被煙熏得一片漆黑，已經看不清楚上面的文字了。

　　懸掛式的櫥櫃落到了地上，刀刀叉叉散落了一地，從廚櫃的櫃門裡探出顆黑黝黝地腦袋，臉上全是鍋底灰，完全辨不出面目，那人沖著卡提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呃，導師，真是抱歉……這兒……太亂了……」和剛剛一模一樣的聲音，看來這個人確實是阿爾法——一個憨厚的、靦腆的少年。

　　卡提斯皺著肩頭，掃了眼廚房，這麼誇張的損壞情況簡直就像經歷了一場戰鬥似的，低級魔法可達不到這樣的效果。

　　看到卡提斯板著他的撲克臉，轉向她，菲莉絲不禁縮了縮脖子——雷歐神保佑卡提斯沒看出來，那個人不是阿爾法，而是哈奇，雖然配音的確實是阿爾法——真虧他們兩個想得出來這種點子！

　　「呃，我會把這修好的，三天？哦不，兩天！我一定讓它和新的一樣！」菲莉絲信誓旦旦地說。

　　「有需要的話，聯繫個工匠過來，入園許可可以專門申請。」卡提斯用平板的聲音敘述，讓人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他說完轉過頭拿起他的文件袋，慢吞吞往門口走。似乎這慘不忍睹的廚房連他也不願意再多看一眼了。

　　菲莉絲戰戰兢兢跟在後頭，不斷祈禱，快點出門吧，快點出門吧！

　　好容易走到大門口，卡提斯突然回過頭來：「對了，有件事我必須強調一下。」

　　菲莉絲討好地抬起頭，露出乖巧的笑容：「您請指教。」

　　「這幾天千萬不要出學院，否則，我無法保證會出什麼事。」卡提斯的話明顯帶有警告意味。

　　「是是！絕對不出院門！」菲莉絲小雞啄米一般說道。

　　把卡提斯送走，菲莉絲關上門，然後仔仔細細在門後下了好幾道魔法鎖，喘了口氣，接著快速跑上樓，站到廚房門口。

　　哈奇剛把那懸掛式櫥櫃搬開，從地上爬起來，拿手抹了把臉，結果滿手都是很灰。

　　看到菲莉絲小喘著氣，站到門口，於是哈奇咧開嘴沖她笑道：「我裝的像吧？」

　　菲莉絲看到他滑稽的模樣，頓時也笑了：「剛才快嚇死我了！真有你們的！」

　　「不過你覺得卡提斯會就此死心嗎？」哈奇問。

　　「我看難。」菲莉絲說，「所以我剛剛做了另一個決定，我要去見恩雅。」

　　哈奇驚訝地張大了嘴：「你不是說她已經知道了你的事，你還要去見她？」

　　菲莉絲認真地點點頭：「她明知道真相，卻沒有告訴卡提斯，這一點太可疑了。你想想，如果卡提斯確定了我做的事，他還會客客氣氣登門來訪嗎？恐怕早就派他的戰鬥法師團把這裡圍起來了。所以，既然恩雅沒有把這件事說破，就意味著，事情還有轉機——我不會死心的！」

　　「但願如此。」哈奇心有餘悸地整理著衣衫，「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是我相信你，如果有什麼事，通知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謝謝你……」菲莉絲真誠地道謝。

　　「嘿嘿，如果卡提斯還要見阿爾法，我可以繼續幫你假裝他，雖然我倆的身材差的有點多，不過偶爾還是可以蒙混過關的……」哈奇憨憨地笑著，他為能幫上忙而高興。

　　「應該不會有下一次了……」阿爾法的聲音冷不防地傳來，「他回來了。」

　　「他？誰？卡提斯？」

　　菲莉絲難以置信從牆縫裡探出頭去，果然，卡提斯瘦高的身影又晃了回來，然後停在了她的宿舍樓門前。他探著頭，望了眼廚房的方向，把菲莉絲嚇得縮回頭，同時把哈奇的腦袋一把按在地上。

　　門鈴再次響起。

　　菲莉絲囑咐哈奇躲好，匆匆出門，這一次，乾脆把廚房門關上了。

　　她不知道卡提斯去而復返是什麼意思，但直覺告訴她沒好事。

　　這一次，菲莉絲開門開得很快，門口，卡提斯依舊面無表情地站著，似乎不打算解釋一下自己怎麼又來了。

　　「您還有什麼事嗎？」菲莉絲很恭順地問道。

　　卡提斯拿出他的文件袋：「你的助手曾經被捲入灰木山莊事件，雖然後來平安返回，我們還需要他在報告單上親筆簽字。」

　　菲莉絲當下明白了這傢伙的用意，他根本就是不死心！

　　親筆簽字！那種東西不是早就登記過了嗎？當初阿爾法被劫走，學院治療所將這件事作為人口綁架案立案。雖然人最後是自己回來了，但菲莉絲為了防止引人生疑，便掰了個含糊的報告，只說是阿爾法本人當時處於昏睡狀態，什麼都不知道，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被丟到城郊了，於是便自己走回來了。

　　結合同時發生的灰木山莊事件，學院早就認定他的被劫與萊撒多有關，由於萊撒多被重創，倉促逃跑，可能因此把人質丟下。因此這個經歷也是說得通的。

　　雖然這件事依舊疑點重重，但無奈線索太少，很多事情無法解釋。

　　加上高級惡魔的對戰絕對是轟動信息，將嚴重威脅王都的安全和穩定，因此並非可以大張旗鼓調查的事件。

　　於是阿爾法被劫案的結果就是由菲莉絲提供了一份個人報告，阿爾法將自己的經歷寫在上面，並親筆簽名，上交。

　　早就完事兒的表格，現在被卡提斯拿來當作藉口，很顯然他還沒有消除剛才的疑惑。

　　難道真要讓阿爾法親筆簽名？他現在可是惡魔形態啊！

　　那傢伙雖然平時好說話，可有些事卻很堅持，比如這最後一次變形機會，是斷然不會輕易使用的。菲莉絲也不打算強迫他，事實上，阿爾法為她所做的事已經夠多了。因此，這一次，她必須把這件事對付過去。

　　菲莉絲選擇裝傻，她茫然地問道：「我記得，那樣的表格，已經交過一份了……」

　　「那一份表格是上交給王都安全處存檔了，但這一次，是侯爵大人要求的。」卡提斯說，「我們進去說明。」

　　果然，卡提斯從資料袋裡拿出了兩份一模一樣的報告書，一份正是菲莉絲之前交上去那份，而另一份是複製品，需要本人再次簽名。

　　可疑，太可疑了。卡提斯第一次進來的時候可沒提這件事，以他的認真勁兒，絕對不可能是健忘。很顯然，這一套說辭是他早就準備好的，用於多次試探！所以什麼需要再次簽名上交這種事絕對是藉口，他其實，只是想確認一下阿爾法是否真的還在這裡罷了。

　　他在懷疑她，懷疑考試中出現的高級惡魔和她有關。

　　「我，這個我能代簽嗎？或者您留在這裡，我讓他簽了明天給您送過去？您也看到了，他這會兒不太方便，等他整理完畢可能會耽誤您的時間……」菲莉絲硬著頭皮說。

　　「沒關係我不著急。」卡提斯輕鬆地說，「我可以等他把身上弄乾淨再簽字。」

　　把身上弄乾淨？那還不什麼都看得一目了然了？哈奇繼續冒充這招可瞞不住！

　　卡提斯，你實在是逼人太甚了！菲莉絲心裡忿忿不平，暗罵了他無數次。即便如此，她還是得裝模作樣對著廚房方向叫喚：「阿爾法，你快點收拾一下，把臉和手都洗乾淨出來，有事找你，導師還等著呢。」

　　該死的卡提斯，真想殺人滅口！菲莉絲咬牙切齒。

　　「要殺了他嗎？」阿爾法的聲音傳入腦海，廚房的方向，隱約有殺氣傳來，卡提斯敏感地望了一眼。

　　菲莉絲被他突然的問話嚇了一跳，趕緊通過契約阻止：「不！不要輕舉妄動！拖著就好！」

　　卡提斯要是在她這裡出了什麼事，她還真的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卡提斯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他的手指不斷地敲著桌子：「你的助手似乎沒有想像中利索啊。一個正式的魔法師，助手也是很重要的，尤其今後你進入了國家煉金實驗室，要求會不一樣。我很擔心你實驗中的安全和效率。這個少年其實沒有經過正式的專業培訓吧？甚至身份不明。這樣的人，原則上是不允許接觸國家實驗室的。我聽說過他的來歷，也同情他的遭遇，如果只是因為沒處可去的話，我們可以給他安排更好的工作……」

　　菲莉絲心裡一緊，她沒想到卡提斯會打這樣的算盤！

　　雖然一般來說，學院不太計較學生的私事，比如找人陪讀或者自帶助手之類的，但如果涉及到國家煉金實驗室，要求會更加嚴格一些。但即便如此，只要學生本人願意擔保並承擔責任，通常也不會過於干涉。

　　「不，他很好。」菲莉絲鼓起勇氣說，「我已經習慣讓他做我的助手，以後如果有做得不好的，我會叮囑他改正，我不想換人。今後如有意外，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這些在辦理助手認證的時候我已經承諾過了——如果這樣還是不行，我寧願放棄進入國家煉金實驗室！」最後一句話，菲莉絲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阿爾法絕對不可以離開她，否則後果難以想像。

　　卡提斯玩味兒地看著她。

　　就在這時，廚房的門「咔嚓」一聲被打開了。

　　菲莉絲幾乎嚇得跳起來，無論是哈奇還是阿爾法現在都是不應該出來的！

　　哈奇體格和阿爾法差太多，又高又壯，而卡提斯的表格上赫然有阿爾法的基本資訊，比如身高和影像。哈奇剛才被埋在櫥櫃裡還能蒙混過關，可要是直接走出來了，鐵定露餡。

　　阿爾法更不能出來，他現在是遁形中的惡魔形態啊！

　　這兩個傢伙，到底想幹嗎？

　　卡提斯這傢伙，沒準再多拖一下就會有轉機了，她才不信他這麼閒，一直陪她耗下去……是的，應該會有轉機的！菲莉絲不禁苦笑，連她自己都覺得她其實是在自欺欺人。

　　由於門開了，卡提斯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過去。

　　然後，有人從門後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