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 進化的契約

　　「菲莉絲……」心底不由自主浮現出這個名字，阿爾法直覺菲莉絲出了什麼事。他霍然站起來，把左手放在眼前，拆開了上面的封布條。隨著布條層層剝離，六芒星形的發光體越發的清晰——的確是契約紋章本身在發光，而來自詛咒的條紋卻似乎仍在沉睡中，暗沉的紅色，沒有任何變化。

　　他努力回憶菲莉絲教給他關於靈魂契約的資訊，試圖解釋這種現象，卻一無所獲，而締結契約時默認的條款中也完全沒有類似的描述——這是怎麼回事？

　　阿爾法掏出自由之翼的公會徽章，開啟它，調出了「菲力」的名牌，手指在一系列變幻的魔法銘文中穿梭，很快，一個一米見方的四邊形銀白圖形便浮現出來，這就是操作法陣。無數字元在法陣中懸浮著，按照操作者的意志憑藉成單詞和句子，於是，簡短的通信不久便發出去了：「紋章在發光，發生什麼事了？」

　　然而，沒有回應……

　　正陷在神之影控制中的菲莉絲已經徹底是靈魂狀態，她連自己的身體都感覺不到，自然是不可能聽到物質界的聲訊聯絡的。但是神之影在面對那金色法陣時的意外退散無疑讓她意外，甚至驚喜。

　　這徹底顛了個兒的保護法則能量法陣到底是什麼東西，菲莉絲感到非常好奇，但無論如何，這法陣可以保護她，而且令神之影忌憚，怎麼看都是好事情。

　　既然是契約紋章，這法陣的存在。必然和阿爾法有關。想到這一點，菲莉絲只覺得心底一片溫暖。而就在她想到他的時候，那法陣彷彿察覺了她的心聲，居然突然從中央射出一道光柱，衝破了周圍的黑暗，直貫天頂，於是，一個更為巨大的淡金色法陣出現在了菲莉絲頭頂。

　　這又是什麼玩意兒？菲莉絲愈發地詫異了。她努力辨認法陣上的符號和文字，其內容居然與靈魂契約極為相似，無非是關於靈魂共用和能量支取方面的條款。可是法陣的形狀卻是正六邊形而非六芒星。這絕對不是契約陣，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法陣。也沒有任何一本書上記載過。

　　霎時，類似的圖案浮現在她腦海——封魔法陣！準確的說封魔法陣應該是圓形的，但是過去弗蘭德城的封魔法陣週邊還有兩層增幅陣，正是這種六邊形，而當時，用於鎮壓十二個頂點的物體便是用元素精魄煉製的黃金圓盤。其作用正是為了加強中央的封魔法陣。說起來，那東西還是弗蘭德設計的。

　　可話說回來了，這種形狀的法陣。為什麼會和契約陣結合在一起？菲莉絲感到匪夷所思。

　　說不定伽瑪知道點什麼。就在想到那個繼承了弗蘭德記憶的靈魂分身時。伽瑪居然突然出現在了附近漆黑的空間。

　　「嗯？靈魂結界？」那傢伙一臉愕然，顯然不在狀態。

　　「伽瑪？」這裡不是靈魂的世界嗎？菲莉絲同樣驚詫不已。

　　「咦？原來你的靈魂在這！」看到菲莉絲，伽瑪也感到驚訝。「難怪人沒氣了，契約卻沒解。」

　　「沒，沒氣了？」菲莉絲嚇了一跳，開，開什麼玩笑啊！

　　嚴重懷疑伽瑪的話，菲莉絲忍不住叫道：「別耍我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都能進來，一定有辦法把我弄出去！」

　　「我能聽到你的聲音，是因為我的本質就是靈魂，準確地說，是你的靈魂叫了我的名字，而我碰巧聽到了。」伽瑪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過，又開始臭屁的搖頭晃腦，「但是出去？我可沒那麼大本事……」

　　不是吧，真的沒氣了？菲莉絲一臉沮喪，她還不想這麼早就轉系成亡靈法師啊！

　　「不過現在看起來，你大概死不了。」伽瑪似乎有些裝不下去了，他指了指天空，「看看，你們的靈魂契約進化了……那種程度的投影吞不了你，否則，你也不可能還跟我用靈魂交流了。」

　　「進化？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書裡沒提到過？」聽到了新名字，菲莉絲又看到了希望。

　　「書裡沒提很正常，因為本來就沒幾個人見過，而唯一知道這件事的兩個存在，弗蘭德死了，至於我，自然是懶得寫……」

　　菲莉絲黑著臉：「別廢話，我都快沒氣了，趕緊把我弄出去。」

　　「不是沒氣了，是已經沒氣了，雖然早就聽說神之影降臨之後的傳承儀式死亡率很高，不過現在看來，你絕對是必死的類型……你的靈魂對於那種傢伙來說，大概太過誘人了，比起傳承，它更想一口吞掉！」

　　菲莉絲一陣惡寒，吞掉也好，懷孕也好，哪一樣她都不喜歡。

　　「可是我的靈魂還在，我還活著！告訴我，我該怎麼出去？」菲莉絲有些不耐煩。

　　「我之所以跟你這麼多廢話，是因為你出不去，除非你能夠使用新的力量。」伽瑪指著那金色的法陣說道，「雖然很難解釋這種進化是怎麼發生的，但是，靈魂契約就和人的靈魂一樣，是處於變化之中的，它的力量來源是締結契約雙方的靈魂能量，而非任何固定的施法材料，所以，靈魂契約是可以進化的。」

　　「是的，進化已經發生了，我也看到了——你可不可以直接說重點？」

　　伽瑪不滿地瞅了她一眼：「這裡是靈魂結界，只有靈魂可以進來，而且時空和外界不同，一切都是由神之影的力量控制，你著急也沒用。」

　　「沒氣的人又不是你……」菲莉絲不滿地嘟噥，「我死了，誰養活你，誰給你元素精魄，誰讓你升級成高級元素生物？我知道，你離進化也不太遠了。不過如果我死了，其他那些吝嗇的魔法師，絕對不會給你巨龍龍息煉製的元素精魄當食物！」

　　又拿巨龍龍息精魄說事兒。伽瑪哪裡不知道蘊含了巨龍力量的火元素精魄有多麼可遇而不可求，簡直一提起來他就流口水啊。

　　「……我親愛的主人。您別生氣，我這不是正在努力解讀嗎？」伽瑪仰著脖子，裝模作樣皺著眉頭，似乎已經竭盡全力，卻依舊看不明白頭頂那法陣上的符號。

　　「難道這種法陣還都不一樣的？」弗蘭德必然見過這種法陣，既然如此，這伽瑪還在磨蹭什麼？菲莉絲顯然不耐煩，她討厭這個鬼地方，一大群眼睛虎視眈眈。雖然它們現在都避開了金色法陣籠罩的區域，但是依舊讓人雞皮疙瘩直掉。

　　「別不懂裝懂了。」露露居然也冒了出來。「我說你怎麼磨磨蹭蹭的，原來已經找到小丫頭了。」

　　「找我？」菲莉絲一臉愕然。

　　「你處於靈魂迷失的狀態，被困在那個巨大鏡像的肚子裡，於是，為了我倆的自由，這傢伙就自告奮勇來找你了。」露露撩起輕紗一般的頭髮，一邊不急不緩解釋，「不過靈魂契約進化這種事。你問他。那絕對是問錯人了。弗蘭德要是得到了這麼高級的靈魂契約，他也不會搭上一條命了！」

　　伽瑪白了她一眼：「別說的好像你什麼都知道似的，不過是個月光妖精！」

　　「哼。」露露一噘嘴。叫道，「你的事，我知道的多了，穆斯那個混球才不會給你保護規則。不過類似的法陣我倒是見過不少，精靈魔法中也是有自然精靈召喚術的，樹精靈可以召喚元素精靈，雖然他們通常締結的都是臨時契約，其條款遠沒有人類的契約複雜，但也正是因為內容單純很多，所以不少高級現象時常出現——契約的自動進化，是出現在雙方共同信任的基礎上的，靈魂契約的本質，就是靈魂能量的共用。當然，這麼大的共用法陣，我倒還是第一次見。哦，我的小帥哥果然與眾不同……露露越來越喜歡阿爾法了！」

　　什麼叫你的小帥哥，菲莉絲愈發地不滿，臉色越來越難看，但不滿歸不滿，她沒有漏掉露露話裡的關鍵資訊。這個貌似增幅法陣的東西是因為主僕雙方的信任達到一定程度，依賴契約形成的能量共用法陣，那麼，能夠透過靈魂契約傳遞的，無視空間和距離的能量又能是什麼——難道是靈魂能量？

　　菲莉絲曾經使用過阿爾法的靈魂能量，就在他們剛剛締結靈魂契約的時候，但當時阿爾法就在身邊，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和現在的情形是截然不同的。

　　「露露，你知道該怎麼做吧？」打斷那隻月光妖精的自我陶醉，菲莉絲壓下憤怒問道。

　　「怎麼做？不，露露不知道！」月光妖精一個勁搖頭，「那是你和你的使魔之間的事，不過，至少，你需要確認他的存在……惡魔的力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要想使用它，恐怕沒那麼容易噢，你一定要弄清楚，什麼是可以用的，什麼是用不了的……」

　　「哼，說到底你還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冒牌女神！」伽瑪嗤之以鼻。

　　菲莉絲無視伽瑪的吵鬧，她很清楚，那個自稱女神的露露雖然不願明說，卻已經給了提示，正如她一直以來所做的一樣。這個看上去不正經的所謂艾露娜，的確有一些非凡之處，而拐彎抹角的提供資訊，正是她隱藏在傲慢中的人性。

　　露露的話裡一定有什麼！

　　無論如何，要想使用使魔的力量，至少，還是需要感知他的存在的吧？菲莉絲閉上了眼，用自己的整個靈魂來尋找阿爾法的蹤跡——既然他們之間有契約存在，那麼，即便距離極遠，多少是會留下些什麼的，因為靈魂能量，是無視空間的！

　　無視空間？

　　想到這一點，菲莉絲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什麼叫可以用的，什麼叫用不了的——可以用的，不就是無視空間，可以跨越幾千千米的東西麼！想通了這一點，菲莉絲不再試圖尋找什麼，而是直接呼喚，她呼喚的對象並非阿爾法，而是靈魂兵器幻影！而呼喚的方式更為直接，她乾脆扯開了嗓子叫，反正現在她是靈魂狀態，她的每一句話，都是來自於靈魂的聲音！

　　聽到菲莉絲的呼喊，伽瑪一陣愕然，露露卻呵呵笑起來了，這個小丫頭，蒙對了呢。

　　隨著菲莉絲的呼喚，一圈文字突然從頭頂的法陣中收歸成束，並從法陣的中心穿了出去。看著那金色的光柱穿透了法陣，直射入法陣背後的黑暗，菲莉絲愈發的納悶了，這又是什麼狀況？但無論如何，那東西，總算有反應了不是？

　　兩千公里以外，阿爾法正在不安地等待著菲莉絲的回信，可惜，那徽章上沒有任何顯示，一切都是漆黑一片，就在這時，一道針狀細小的金光突然從天而降，正砸到他左手背的契約紋章上。

　　光路呈現煙霧狀，雖然極淡，卻久久不息。

　　阿爾法驚訝地看到自己手背上的光線，用右手輕輕拂過，那東西居然絲毫不受實體影響——這是靈魂能量！

　　細細辨認，一串文字在光柱上輪轉，赫然是他的靈魂兵器，幻影的名字。與此同時，來自於菲莉絲的熟悉感覺，也透過那光柱傳遞過來。

　　菲莉絲果然遇到麻煩了，但是她沒有召喚自己，卻在呼喚他的靈魂兵器，雖然感到難以理解，但是幾乎毫不猶豫地，阿爾法許可了來自菲莉絲的請求。他剛剛有了這個念頭，還不知道要怎麼操作的時候，一股吸力猛然從那光柱裡傳來。

　　意識到這吸力來自於菲莉絲，阿爾法並沒有絲毫抗拒，於是，一陣脫離感猛然襲來，他只覺得身體一空，整個靈魂彷彿被一分為二，另一個自己已經瞬間穿透了千萬里！

　　銀亮的光芒貫穿黑暗，彷彿凌厲的閃電劃破夜空，將神之影形成的黑暗一刀兩半，神之影中那無數的小眼隨著黑暗的潮水驚恐退散，並迅速從呈彌散的狀態重新凝聚成巨大的人形。

　　菲莉絲難以置信看著從天而降的青銀兩色光芒，以及其中透射出的強大而又熟悉的力量——是他，是他來了！

　　「阿爾法！」她興奮地叫著。

　　「菲莉絲？」果然是她！阿爾法同樣興奮不已。幻影是他靈魂的一部分，他自然可以通過幻影感受到關於菲莉絲的一切，就如同使用靈魂感知看到的一樣。雖然不知道菲莉絲是怎麼召喚到幻影的，但他的確見到她了，以靈魂的形式！

　　銀白色的幻在神之影的巨大身影中橫衝直撞，把那大塊頭逼得節節敗退，那龐大的陰影也因此而越變越小，並開始向南方移動。與此同時，青色的影卻悠悠地飄到了菲莉絲身邊。

　　由於神之影的靈魂結界被撕裂，菲莉絲的靈魂回到了肉體。她緩緩睜開眼，看到了懸停在面前的那枚泛著暗青色光澤的小匕首，忽閃忽閃，如同阿爾法澄清的眼眸。

　　真的，不是在做夢——她沒有死，而且還看到了他！

　　眼眶，一瞬間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