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 洞察之鏡

　　洞察之鏡果然出自弗蘭德之手，迦瑪輕車熟路轉動了鏡子框上的幾枚寶石，魔法銘文的線條便發生了變化。

　　「雖然這是贈予辛提斯王國的魔道具，其中包含有靈魂綁定的操作許可權，不過，作為一個偉大的煉金師，製作道具一定要留一手。」迦瑪得意洋洋地說。

　　當他把手掌按到鏡子中央時，整面鏡子頓時亮了起來。

　　菲莉絲看的暗暗乍舌，這顯然是魔力驗證，也就是說，這面洞察之鏡不僅僅能識別辛提斯王族，而且，還認得弗蘭德的魔力，這就是弗蘭德留的後手，恐怕，所有出自弗蘭德之手的魔道具，迦瑪都可以操縱，無論它現在的所有權在誰手上。

　　在這個大陸上，由於魔道具造價高昂，使用權是一種很珍貴的許可權，任何一次正規的魔道具交易，使用權都應該是完全轉讓的，並且是唯一的。因此，煉金師在其中暗做手腳是非常令人不齒的事情，這意味著他們可以把魔道具賣出，再用不正當管道取回並重製。而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魔道具交易都需要締結使用契約，很少有人能夠找到繞過契約的方法。

　　正因如此，菲莉絲一直不願意把自己製作的物品所有權交給別人，也不信任別人製作的物品，所以總是自給自足，只賣一些無關緊要的小玩意兒，比如一次性的卷軸什麼的。

　　沒想到，弗蘭德這傢伙竟然可以做出雙重使用權的魔道具，果然是棋高一招。這意味著他能夠在交易契約中規避相關條款以隱藏更高的使用權限……這傢伙，果然不是一般人！

　　現在。鏡子的畫面開始變化，之前的門扉已經不見了，漆黑的鏡面中央出現了一個彩色的漩渦，而在漩渦的中心，一系列畫面飛快地轉動著。

　　「鏡子已經啟動了。」迦瑪說，「你想看到誰的過去，便讓他站在鏡子面前，把自己的影子印進去，一次啟動的時限是十分鐘。」

　　十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如果只是為了看到某一部分記憶，菲莉絲知道這已經足夠了。

　　塞爾維斯站到了鏡子面前，於是，漩渦中央出現了一個高大的男子。冰藍色的頭髮，剛毅俊美的五官，正是生前的塞爾維斯。只不過他的衣服像走馬燈一般飛速變化，顯然，一個人的過去太過漫長，如果全部壓縮到十分鐘內。根本是什麼都看不清的。

　　「用通用語說出定語。」迦瑪說，「準確的定語。可以為你尋找到所需的資訊。」

　　「塞爾維斯所知道的艾蘭。」菲莉絲稍稍考慮後，說道。

　　「確認嗎？」迦瑪問。

　　菲莉絲點了點頭。

　　於是一瞬間，鏡子的畫面定格了，幾個人都睜大了眼，全神貫注地觀看著。鏡子裡出現了一張臉，這是一個年少的女子，她微微笑著，墨綠色的清澈眼眸，酒紅色的長髮披散而下，把那精緻的五官襯托得端莊可人。

　　這是一個美麗的女子。但是和恩雅的冷淡靜謐不同，她看似文靜，但那明亮的眼眸總是不安分地轉動著。你會好奇她那腦瓜子裡在打著什麼主意，而那份乖巧下隱藏的無限活力更是會不經意地流露出嘗試一切的欲望。彷彿天底下沒什麼事能夠難倒她。

　　「這就是艾蘭？」菲莉絲驚訝地說，這個女人和她記憶中的母親實在相去甚遠，她的母親溫柔的彷彿春日裡的暖陽，但這個艾蘭，卻彷彿夏日中那隱藏在樹葉濃蔭裡的如火驕陽！

　　「沒錯，我想起來了，是她，就是她！」塞爾維斯顯得動容，明明戀著，卻想不起來她的模樣，這實在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但是現在，他總算想起來了，那欣喜，難以形容……

　　「她是我母親嗎？」菲莉絲期待著問道。

　　沒想到，塞爾維斯聞言一愣，然後，痛苦地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

　　看來，封印並未解除，這只是記憶的冰山一角。

　　菲莉絲也不再追問，繼續看著鏡子上的畫面，隨著艾蘭的形象愈發的完整，她高挑的身材逐漸被勾勒出來，華麗的八級魔導師袍都掩不住她迫人的鋒芒，她終於從靜態開始有了動作，而當她動起來之後，一些與之相關的畫面陸續呈現——一切，正如一個人回憶起某些人、某些事一般，整個過去的世界，通過一個點逐漸補全……

　　這些畫面，有的清晰，有的模糊，但是的確，開始串起來，並按照時間的順序忽快忽慢自動發展著。

　　「模糊的畫面往往是聽說之後由記憶體的本人自行理解的，而清晰的，則多數是親身經歷。」迦瑪解釋著。而隨著塞爾維斯的記憶出現得越來越多，迦瑪也顯得興致盎然，似乎很多東西他也不知道，漸漸的，他也懶得再說明，自己好奇地看了進去。菲莉絲知道，她追尋的過去很顯然就在這些細節之中。幾個人就這麼目不轉睛地看著鏡子裡的一幕幕。

　　所有的記憶，都是從一本書開始的，那本書，菲莉絲認得，那是弗蘭德之書……

　　艾蘭，恩雅和塞米莉，是同期入職的八級魔導師，這三個漂亮的魔導們很快成了弗蘭德學院最引人注目的存在。恩雅冷豔優雅，塞米莉性感迷人，艾蘭看上去文靜端莊，但骨子裡卻是個魔法瘋子，只要一涉及到魔法，這位姑娘便會立刻變身為活力四射的魔法女王，而她高昂的熱情，總能輕易影響他人的情緒。

　　不可否認，艾蘭的學術造詣在三人中是最高的，她總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她總是能想到稀奇古怪的點子，她總是令同行們振奮，卻又令愛爾蘭特頭疼。

　　終於有一天，她答對了弗蘭德留下的問題，獲得了弗蘭德之書的持有權。但是，很快，艾蘭就沮喪地發現，這是一本封印之書。

　　「五百年了，沒有人能夠打開它。」愛爾蘭特院長這樣告訴她。

　　「我會打開它的！」艾蘭不死心地說，那一年，她十六歲。

　　而這，就是整件事的開始，沒有人料到，第一個解讀弗蘭德封印銘文的人，會是這麼個小姑娘。

　　從此，學院裡很少再見艾蘭風風火火的身影，她變得深居簡出，神龍見首不見尾，她總是埋首於煉金實驗室，學院圖書館，以及最為機密的封魔法陣之間，即便偶爾出現在學院內的大道上，也是滿腦子公式法則，眼睛根本不看人。

　　一晃，五年過去，過去那個被譽為魔法天才的瘋丫頭逐漸被人們所淡忘，而唯一還和她有來往的，就只有住在一棟樓裡的恩雅和塞米莉。

　　用這兩個人的話來說，艾蘭，已經走火入魔了。

　　直到有一天，艾蘭終於解讀出了弗蘭德留下的封印銘文，然而結果卻讓她頗為震驚，因為若想開啟這本書，那麼，持有者，就必須辦到一件事，那就是進行一次成功的位面召喚。

　　已經被列入大陸魔法公約的位面召喚禁令決非兒戲，這也就意味著，當今的世界上，沒有人能夠再次打開這本書，除非，他願意成為世界公敵……

　　但這，恐怕還不是最驚人的，只因為在封印的下層，還隱藏著第二道封印，也就是說，即便能開啟這本書，想獲得書上記載的契約，也是不可能的，因為，第二道封印中暗示瞭解讀這本書的基本條件：得到惡魔之心。

　　這個發現徹底顛覆了艾蘭對弗蘭德的美好印象，那個完美的媲美神明的男子，那個史上最偉大的魔法師，為什麼會定下這樣的條款？

　　雖然使魔是召喚師的工具，但是艾蘭相信弗蘭德不是這麼看的。典籍中弗蘭德和他的使魔並肩作戰的情形歷歷在目，他們之間的情誼令人羨慕。那才是艾蘭嚮往的真正的召喚師，她一直渴望成為弗蘭德那般的存在。

　　但是，為什麼擁有眾多使魔的弗蘭德，會在自己留給後人的契約中定下這樣的使用規定？她無法理解！

　　她埋首於地下的封魔法陣之中，對著那些封印喃喃自語，她同樣無法理解，為什麼這些傳說中的戰士會被封印在此，她更想不明白，為何弗蘭德學院的八級魔導，他們真正的使命，竟然是守護這些封印不遭破壞。

　　她忘不了八級魔導師卡提斯在她們的入職儀式結束後，單獨與她密談的內容，每一條每一項都令人心驚，偏偏，在獲知這一切之前，每人都立下了誓約，決不透露一句，否則，便會被弗蘭德學院永遠放逐，被魔法協會全力通緝。

　　五年來，她謹守著秘密，而唯一能夠傾吐的地方只有這裡，這是八魔將的封印群，除了沉睡中的八魔將，現在，就只有她而已。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一天，某個法陣發出了光芒，艾蘭驚訝萬分，細細辨認之後，她確定了一件事：這是梵的封印。

　　「為什麼你會醒來？」沒人能夠想像，當時艾蘭的驚訝，以及欣喜若狂。

　　「大概，因為我快死了吧。」梵是這樣告訴她的。

　　一個因為掌握太多秘密壓抑許久的人類，和一個封印五百年，頻臨死亡的惡魔，他們就這樣開始了第一次交流，這樣的談話持續了若干天，在地下悄無聲息的進行著。

　　直到某一天，艾蘭再次出現，她用肯定地語氣說道：「跟我走吧，我要讓你自由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