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夜

　　琪夢莎島，珍珠灣，辛提斯王宮。

　　女王半眯著眼，靠坐在她的大床上，聽阿蘭彙報菲莉絲一行的動態。

　　「菲莉絲上午一直待在您安排的行宮內，沒有離開半步。中午她留下她的同伴獨自一人去了一趟馬利馬琪，和總店簽下了馬利馬琪在克勞斯的經營權，並且吃掉了馬利馬琪總店一個月的庫存豬腳……」

　　「看不出來啊，這孩子胃口真大！」女王禁不住感慨了一聲，「繼續。」

　　阿蘭頭也不抬，繼續說道：「下午他們一直在行宮浴場玩水，晚上按照您的安排參加了佩歐城的海神節狂歡，一直到狂歡結束才返回，之後，再沒有人出過門。」

　　「就這樣啊。」女王興趣缺缺地撫摸著鏡子，詢問，「除了當日帶回來那幾個人，有沒有發現一個少年跟隨？個子應該很矮吧？據說，在弗蘭德，那隻叫做阿爾法的使魔就是以人類少年的形態出現的。」

　　「除了叫做塔克的少年，沒有發現第二個類似的人。」阿蘭說道，「但是據可靠消息，塔克是弗蘭德王國在十八年前失蹤的高級合成獸，和傳聞中的阿爾法相差甚遠……」

　　「你下去吧。」女王懶洋洋揮了揮手。

　　阿蘭點點頭：「您今晚需要侍寢嗎，我帶來了名冊。」

　　「不了，我很累了，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是。」阿蘭躬身退去，剛出門不久，就看到一個黑衣的僧侶擦肩而過，直奔女王的金色門扉。在王宮的寢宮，居然有一扇和戰船上一模一樣的黃金門。

　　看到僧侶敲門而入，阿蘭並無太多驚訝的表情，只是不由地歎了口氣，似乎這已不是第一次了。

　　寢宮之內，那僧侶垂手侍立，並不行禮，但女王也不見怪。只見她小心翼翼把鏡子收到了床邊的大木箱子裡，然後開門見山地說：「他們已經在我的行宮住下來，那個女孩答應在後天把壬塞爾交給我。你所說的事，真的會發生？」

　　僧侶一動不動，卻有低啞的嗓音從腹中發出：「只要您按照我說的做，您會得到您想要的，而我。也就達到了我的目的，這是神的預言……」

　　「哼，哈哈哈。神啊。」女王諷刺地笑著，「你只需要記得一件事，這裡還是辛提斯，如果你敢耍花樣。你大概沒有機會活著走出去。」

　　僧侶也咯咯地低笑起來：「沒有人敢在辛提斯得罪珍珠女王，我也一樣……兩日之後。您一定會得到您想要的東西！」

　　僧人離開之後，女王沉默了良久，然後撫摸著裝有鏡子的大木匣子，口裡喃喃：「我親愛的妖精，我會讓你走出來見我的……這一天，已經不遠了……」

　　******

　　佩歐城，女王行宮，謝爾花園。

　　夜幕已然降臨，依山而建的貝殼形建築逐漸沉入黑暗之中，只有銀色的月光灑在白色的凍石外牆之上。發出冷淡的光華。

　　辛迪加的房間內黑著燈，傳來男女說笑的聲響，一陣歡笑之後。少女困惑的聲音傳了出來：「真是奇怪，大半天沒看到阿爾法了。他確實在附近嗎？」

　　「為什麼會提到那個臭小子？」辛迪加不滿地說。

　　「只是好奇，那隻惡魔不是很愛玩嗎？晚上的狂歡節他沒有去吧？我看到了菲莉絲的表情，整晚她都很沉默。」

　　「管他們的事做什麼。」辛迪加不耐煩地說，「這是屬於大爺我的夜晚！」

　　一連串嬌笑的聲音響過，屋子裡漸漸靜下來，塔娜不由地歎息：「那兩個人，是不是相愛了？」

　　「誰知道呢。」辛迪加哼哼著，「不過大爺我倒是知道那個臭小子晚上在幹什麼，你一定猜不到，他在看書，那隻惡魔在看書！」

　　「咦，他在看什麼書？」

　　「梅蘭史詩。」

　　「嘿，你怎麼知道？你說的是情聖梅蘭的那本情詩大全？他怎麼會看那樣的書？」

　　「當然是大爺我給他的。」辛迪加得意洋洋地說，「愛情會讓人脆弱，我要借此打敗他，奪回自由！」

　　「你這麼說，好像你就沒有愛上誰似的……」塔娜嘟噥著。

　　「啊哈，怎麼會，大爺我早過了為愛煩惱的時期了——現在，我的心裡，只有我的小塔娜！」

　　「甜言蜜語！」

　　房間裡，頓時傳出來一陣陣夾雜著笑聲的痛嚎。

　　水池另一側的樓上，菲莉絲推門而出，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然後皺著眉頭瞟了眼辛迪加的房間，抱怨：「大半夜了，還真是吵啊。」

　　「早點睡吧。」塞爾維斯飄了出來，「還有一天時間，王宮地圖的事不用擔心。」

　　「要不，我還是讓阿爾法去吧，那傢伙的感知範圍比較大……」

　　「傻孩子，你瞧不起你父親嗎？」塞爾維斯不滿地說，「而且，我總覺得那小子有點不對勁，你們中午做了什麼？」

　　「不對勁？」菲莉絲愕然，「我沒做什麼啊，他的食欲那麼好，應該沒事吧？不過這小子居然吃掉了將近十噸豬腳，我真懷疑他的胃根本就是個無底黑洞！不過說起來，他確實挺反常的，要照他這個吃法，我恐怕會破產……不說了，我去睡覺了，明天，還要演一天戲啊。」

　　這丫頭就這麼打著哈欠走了，塞爾維斯目送著她離開，然後身形逐漸淡去，消失在了夜幕裡，他還有一項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潛入遠在琪夢莎島的辛提斯王宮，利用靈魂感知獲取寢宮地圖，包括那面鏡子可能安放的位置，女王會見客人的位置，以及逃生路線。而這些資訊將在次日由菲莉絲計算座標，藉以製作轉移卷軸。菲莉絲從來就沒有指望自己能夠在目的達成之後順利離開，她總是會做好最壞的打算，因此對於兩日後和女王的會面，萬全的準備總是必要的。

　　辛提斯王宮不可否認，高手如雲，而且塞爾維斯要求自己前來，也有他的道理，因為在他的印象中，任何一片領土的君主似乎都有不容忽視之處，雖然他知道自己忘記了什麼，但是這根深蒂固的觀念卻從未淡化。而不出所料，他在偷窺王宮的過程中，的確發現了珍珠女王強大的靈魂干擾圈。

　　那東西之前在戰船上完全感覺不到，因為戰船本身的靈魂護盾，但這一次卻格外清晰，那樣的靈魂干擾，籠罩了幾乎整座王宮。

　　萬幸，塞爾維斯只是一個亡靈，他沒有實體，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以無形的方式四處穿梭。為了不驚動女王，他甚至不敢使用靈魂感知，但是，他可以自己進去逛，除了實力在他之上的亡靈法師，沒有人能夠發現他。

　　順利的逛完了王宮，除了女王的寢宮他不敢進入，其餘的地方都印入腦海。

　　完成了菲莉絲交待的事，塞爾維斯飛速折返，作為一個沒有實體的靈系使魔，塞爾維斯的活動幾乎不受距離法則限制，因此此類的使魔通常用於偵察。不過強大到塞爾維斯這種境界的靈系使魔，大概足以算得上另類了。

　　沒有實體的存在，飛行完全不受阻力，幾百千米的距離對於他來說只需要十幾分鐘。

　　回到了女王行宮，與往常一樣，塞爾維斯細細巡視了整棟建築，以排除任何可能的威脅。辛迪加和塔娜混無形象睡在同一張床上，塔克獨自在後院練習劍術，但是依舊沒有發現阿爾法。

　　事實上，如果那傢伙不打算見人，憑藉塞爾維斯的靈魂感知，根本找不到他。

　　最後，塞爾維斯飛回了菲莉絲的房間，在窗外轉了一圈，結果這一轉，把他徹底嚇了一跳，因為他分明看到那屋子裡有人！

　　塞爾維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衝動，把全身的能量波動降低到最低限度，然後小心翼翼探進頭去，結果這一看，他愈發地震驚了，因為站在菲莉絲床邊的赫然是阿爾法！

　　惡魔形態的他沐浴在窗下的月光下，銀色的頭髮傾瀉了一地，在月色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澤，那矯健的身姿沒有覆蓋任何先天護甲，只是隨意地披著一件黑色的絲製睡袍，那是行宮提供給他們的，於是，那酷似人類的身形再次暴露無遺。雖然塞爾維斯曾在阿爾法昏迷時見過他這個模樣，但如今看到這活生生的樣貌，連他也不由地感到驚歎造物的神奇。

　　何止是那樣貌，那看似藝術品一般的精緻軀體裡蘊藏的蓬勃力量，連塞爾維斯都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除了這樣小心翼翼看著，他甚至不能採取任何進一步的舉動——高級惡魔，根本就是神造的物種，究竟是怎樣的生存條件，創造出了如此完美的生物？與之相比，人類實在太過弱小，太多瑕疵，他甚至想抱怨命運對人類的不公。

　　不過驚豔過後，塞爾維斯不由得困惑起來，這個傢伙大半夜的杵在菲莉絲床前想做什麼？他到底在這裡站了多久了？他甚至沒有發現自己的偷窺，這實在有些反常。

　　然後，塞爾維斯發現那傢伙突然坐到了菲莉絲的床邊，用手指輕輕觸碰著菲莉絲熟睡的臉頰，他的指腹順著她的臉撫過，劃過她的脖頸，結果，就那麼停在那兒了。

　　塞爾維斯只覺得所有的靈魂都緊緊繃住，雖然他早已無法呼吸，卻依舊能夠感覺到令人窒息的冰寒。

　　那傢伙，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