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時間封印

　　果然，在矯正圓環的作用下，炮彈的路徑開始畫弧圈。那碩大的圓環能量強勁，它扭轉炮彈的力道顯然比菲莉絲和阿爾法二人合力有效率得多。筆直上升的炮彈開始拐彎，如果它再掉下來，一切都將前功盡棄——那炮彈已經被壓縮到了極致，一觸即發，已沒有繼續被扭轉的餘地了。

　　菲莉絲看著這意料之外的變化，腦海中閃過一個個想法，卻又一個個被否決，眼看著那弧度越來越大，她愈發地焦急起來。

　　就在這時，阿爾法突然反轉雙手，握住了她的，那溫暖堅定地手掌，讓菲莉絲感受到了其中充盈的力量。與此同時，靈魂兵器幻影突然從她的視野中劃過，直奔那炮彈而去。

　　沒有語言，但是神奇的是，菲莉絲居然知道阿爾法的意圖——他們還有機會！

　　她閉上了眼睛，把所有的意識解放，融於阿爾法的靈魂感知之中，她感到身體逐漸放鬆，來自肉體的感覺漸漸遠離，偏偏，她感知到的世界卻一瞬間變得巨大而精細，她彷彿整個人都馳騁在阿爾法的世界裡，追隨著那對糾纏在一起的匕首飛速逼近炙熱的炮彈。

　　幻影是阿爾法的靈魂分身，這東西沒有語言，卻靈巧的彷彿一個活物，它體貼地在菲莉絲前面開道，並在附近形成極淡的靈魂護盾，那隔絕一切的能量使得靈魂炮彈高速行進造成的空間撕裂一點點也沒有影響到她——一直以來，這隻惡魔都是這麼保護她的，一直以來，有多少潛在的威脅就這樣被他消於無形。他做的遠遠比他表達出來得多得多。然而，這一切，菲莉絲直到今日，才徹徹底底體會到，他們相遇不過短短數月，但菲莉絲發現，自己的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的變化，是她冒險召喚了他，並因此失去了平和安寧的生活，但是即便如此。她依舊要感謝命運讓他們相遇——能召喚到他，真是太好了！

　　如此近的距離看著幻影與她一起飛翔，彷彿是和阿爾法在天空中、在空間中自由穿梭，她的整個靈魂都為之雀躍不已。在二人的協力之下，幻影精確地在炮彈前方打開了一個缺口。與此同時，缺口的周圍，一系列法陣瞬間成型。就那麼一拉一吸，那小小的黑洞眨眼間便成了足以容納炮彈的大小。

　　所有的操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滯懈，配合得是如此完美。空間口袋彷彿為炮彈量身定做一般，那顆耀眼的小太陽就那樣輕鬆落入。沒有帶起一點點空間錯位的「水花」，驚人的能量，就這樣無聲無息被空間的缺口吞噬掉了。

　　整個過程從撕裂空間到炮彈落入不過幾分之一秒的瞬間，稍快或者稍慢，都會錯失機會造成極為嚴重的後果，但是他們辦到了！連菲莉絲都感到難以置信。雖然靈魂思考的速度遠遠快過肉體反應的速度，使用靈魂能量可以辦到很多憑藉肢體辦不到的事，但是第一次合作就如此順暢，讓菲莉絲這個根本連靈魂兵器都沒有的召喚師感受到了非凡的體驗。

　　不過她知道，這件事還沒完。巨大的空間裂口。引來了元素亂流，眼看著周圍的一切被那空洞拉扯著往裡面掉，一個碩大的空間漩渦即將成型……如果無法收拾善後。這個漩渦會越來越大，沒有人知道後果是什麼。

　　意識一動。空間中又起了變化，幻影似乎知道她的心意，極為配合地拉長了形狀，狹長的劍刃，說它是匕首，恐怕更像一根縫衣針，它以極快地速度在空間漩渦附近穿梭，而在它的末端，一連串的小型空間法陣逐個出現，形成幽藍色的軌跡，如同絲線一般跟隨著幻影這個梭子，硬是把那洞開的大口子拖拽著、向裂口收緊……沒多久，破洞便修補完畢，空間漩渦也逐漸消失，天空一晴如洗，只有烏金西沉，夜幕即將降臨……

　　世界依舊如故，剛剛的一切彷彿都沒有發生過。但是菲莉絲很清楚，她沒有做夢，但是遠比夢境更為夢幻，她從來沒有想到，一直以來憑藉材料和法陣來實現空間操縱的自己，竟然也有心念一動法陣就成型的這一天。雖然這個過程中借用的完全是阿爾法的力量，但是這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階召喚師的力量？自由地操縱空間，這和神有什麼區別？

　　這驚人的天空異象，再次讓旁觀者驚愕萬分，那壓縮到極致的靈魂炮彈，竟然像一個球，被輕易地丟進了黑漆漆的口袋裡——這根本就是神跡！

　　可惜，還沒來得及高興，那鷹眼竟然再次醞釀出了一枚炮彈，這傢伙再生能量的方式，顯然比弗蘭德的天眼要快得多！很顯然，這條船上的指揮者是個頗為冷靜，甚至冷酷的人，否則，什麼人能夠在如此大的異像之後迅速做出反應，醞釀出新的攻擊？但不可否認，他押對寶了，現在這個時刻正是勝利者最為鬆懈的時刻，而且不可否認，剛剛的空間操作，無論是精神還是靈魂，都帶給菲莉絲這個連天階門檻都沒邁進去的召喚師極大的負擔。

　　感受到其中驚人的能量，菲莉絲甩了把頭上的汗珠，挫敗地呻吟：「不是吧？還來？」這會兒，她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然而，偏在此時，菲莉絲只感到渾身激靈靈一顫，再看時，整個世界似乎被什麼篡改過一樣，完全不一樣了！

　　天還是那個天，但雲朵不會流動；海還是那個海，但波濤不會起伏；風徹底消失了，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滯，甚至連呼吸和心跳也完全停止。那枚剛剛醞釀出來的炮彈就那麼卡在鷹眼的眼珠子外頭，彷彿被定格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菲莉絲驚恐地瞪大了眼，她知道這種感覺，這是時間封印！

　　她瞬間聯想到了十二年前發生在那個小村莊的事情，心底的恐懼和無助頓時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傾泄而出，幾乎沖走她所有的意識。

　　她抱住雙臂，不斷告訴自己，一切已經過去了，這絕對不是十二年前，但渾身依舊止不住哆嗦個不停。她感到心臟如同脫韁的野馬般急速跳動，完全不受控制，而她的身體卻冷得幾乎窒息！

　　不，不要！她想大喊著拒絕這現實，可是喉嚨裡卻發不出哪怕一點點聲音；她想逃離這裡，可惜連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得。整個世界都彷彿被固定住，包括她的身體，只有她的意識是如此清晰，這實在太可怕了！

　　慌亂之中，卻有聲音穿透這一片死寂，響在她的腦海，那一刻，凝滯的世界裡突然有了那麼一點點活力，她聽得越來越清晰，那聲音在叫她的名字：「菲莉絲，菲莉絲？」

　　她發現自己的眼睛能動了，她僵硬地扭動脖子，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阿爾法正望著她，他的嘴巴並沒有動，但是菲莉絲聽得到，來自於靈魂的呼喚，他在喊她的名字。

　　「你在害怕？」他問她，臉上有一絲困惑，幾分擔憂，他伸出手指，觸碰她的手背，她的肩頭，動作極輕，似乎生怕碰碎什麼。

　　那一刻，菲莉絲彷彿找到了自己還活著的證據，當下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裡，那個帶著溫度的胸膛是那般真實，讓她知道，這一次不一樣了，她沒有倒退回十二年前那場噩夢。

　　淚水頃刻間決堤而出，她抓著他放聲大哭，哽咽著：「太好了，我還以為，又只剩我一個人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阿爾法沒事，但這傢伙似乎一直都很出人意料。

　　她感覺到那傢伙用手指劃過她的臉龐，指腹試探性地輕點著，似乎在確認什麼，她抓住他的手，感受著這真實的觸感。她仰起臉，隔著淚光，看著他真切的面孔，四周是一片死寂，只有這一點點鮮活，彷彿整個世界只有他們二人，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也許……你並不是人。」阿爾法看著她，半晌，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真切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菲莉絲卻實實在在被嚇了一跳：「我不是人？」她抹了把眼淚，抬頭，望著那傢伙不似玩笑的表情，小心翼翼問道，「那我是什麼？」

　　「你身上的胎記在發光。」阿爾法提醒她。

　　菲莉絲嚇得猛然捂住屁股，即便如此，依舊有淡淡的藍色光芒透過衣裙，從指縫間漏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直到此刻，菲莉絲才注意到，天空之下，海面之上，除了他們所在的地方，全部都凍結了，而在他們周圍，一些她從未見過的圖案編織成一張藍色和紫色交織的大網，把時空分割成了兩個部分，那不是她所知道的銘文形式。以菲莉絲為中心的球形空殼之內，時間仍在流淌，有呼吸噴出的氣體，有水花隨著動作的起伏，有髮絲的顫動，但球形以外，一切都如同定格的油畫，沒有一點點真實感。

　　「這不是人類的技術，是星族的封印魔法，時間禁錮。」阿爾法用的是肯定句，他凝視著天空中的某個方位，一艘詭異的藍色戰船完全不受影響，從氳紫的暮靄中緩緩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