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孵出來了

　　昔日的雪山草甸，綠波湖畔，現在全部被一片漆黑的，荊棘一般的植物覆蓋，看得人毛骨悚然。

　　菲莉絲施展風翔術在上空兜了一圈，看到無數紫色的美豔花朵爭相綻放在這片黑色之中，毫無美感，直讓人背後生寒。稍稍靠近，便會看到那些花朵猝然張開來，露出滿口的尖牙利齒和噁心的綠色黏液，哪怕是一隻飛鳥掠過，也會被這些花兒爭相捕獲，吞噬殆盡，連渣兒都剩不下。

　　菲莉絲滿心忐忑鑽入這片荊棘叢中，塞爾維斯一直在耳邊嘮叨：「惡魔就是惡魔，你看看他做的好事！」

　　菲莉絲一言不發，向著阿爾法所在的位置飛去，奇怪的是，這些植物雖然看上去兇猛，卻並不攻擊她，反而揮舞著枝條，讓出一條通道來。

　　隨著距離逐漸拉近，菲莉絲看到一個巴掌大的火球在荊棘間上下穿梭，活潑異常，並發出「咯咯」的叫聲。然後，她便看到阿爾法站在荊棘包圍之中的一小片綠地上，沖她招手。

　　菲莉絲沉著臉，看著這一切：「這都是什麼？」

　　阿爾法吹了聲口哨，那小火球頓時消失了蹤影，緊接著一個閃現，出現在了阿爾法手掌之上。

　　「瞬間移動！」菲莉絲驚呼，她絕對不可能認錯的，這切切實實是空間魔法師常用的移動方式，可是為什麼這種魔法，會出現在這個看上去彷彿火元素生物的物體身上？

　　話音剛落，那東西便猝然出現在她眼前。那驚人的速度，讓菲莉絲根本來不及反應。

　　「小心，這東西是惡魔！」塞爾維斯驚呼。偏偏作為靈系使魔，他對實體攻擊無能為力。

　　菲莉絲無視塞爾維斯的提醒，只是莫名地相信，阿爾法不會傷害自己，她站定不動，那幼小的生物果然自動停滯在了她的眼前。

　　菲莉絲這才看清，這分明是一隻小雞一般的生物，只不過和雞不同，它全身的羽毛都冒著火焰。此刻，這傢伙正撲打著拇指頭大小的翅膀。努力把自己懸停在空中。但好景不長，它終於堅持不住，發出「咯兒……」的一聲哀鳴，便往下落去。

　　菲莉絲本能地伸出手接住它，可直到手已伸出。她才意識到這傢伙滿身是火，恐怕會很燙吧？卻沒料到小傢伙渾身溫暖，一點也不灼人。

　　小東西跌到她的掌心。搖搖晃晃站起來，瞪著一對圓溜溜的綠豆眼，直盯著她看。菲莉絲同時也在打量它，果然。除了那火焰，怎麼看。都像一隻雞仔啊！

　　「難道，這是深淵的雞？」菲莉絲望著阿爾法問道。

　　「這個是閃炎鳥。」阿爾法看上去很平靜，但眼眸裡顯然閃動著興奮的光芒，「已經滅絕的惡魔種族星族培育了它們，天生便會閃現術和熔岩地火，是加入了星族血脈的熔岩陸行鳥的變種，沒想到這個世界還會有它的卵，大概是從位面裂隙掉進來的吧？」

　　人類世界中大部分的中低級惡魔都是從位面裂隙意外落入的，唯獨高級惡魔由於能量過高，被位面屏障遮罩在外。只能依靠契約的力量進入這個世界。

　　菲莉絲拿手指逗弄著小東西，閃炎鳥極為享受地躺在她的掌心，甚至把肚皮露出來任她撫摸。

　　沒想到這種深淵生物如此溫順乖巧。菲莉絲愛不釋手，玩了一會兒。才終於想起來，在深淵，陸行鳥，似乎是一種大型而兇猛的禽類惡魔啊！這隻，莫非是幼崽？

　　「難道，這個，是從那個黑漆漆的蛋裡面孵出來的？」

　　阿爾法點頭：「如果每天餵給它火元素精魄，它可以長得更快，成年後的閃炎鳥，是日行千里的高級坐騎，在深淵也極為罕見。」

　　天生能夠使用瞬間移動的生物，跑起來速度自然不是蓋的，而且惡魔和人類使用魔法的方式不同，它根本就沒什麼魔力消耗。

　　菲莉絲看著這不起眼的幼小生物，能夠想像它的可怕之處！

　　「它看上去很喜歡你，你可以和它簽訂契約。」阿爾法說道。

　　菲莉絲聞言一愣：「不是你把它帶回來並孵出來的嗎？你要把它給我？」既然是深淵都很罕見的坐騎，為什麼不留著自己用？惡魔不是都只顧自己自私自利的嗎？

　　誰知道，阿爾法卻不屑地說：「它對我沒用。」那無所謂地樣子，看得菲莉絲直納悶，他的意思是說，這傢伙還不夠快？

　　既然如此，菲莉絲自然是不客氣地收下了——一個可以迅速拉開距離的坐騎，對於遠端施法的魔法師實在是太有用了，而且閃炎鳥自帶的天賦魔法地火可以在腳下形成高溫熔岩，防止一切生物靠近。這樣的坐騎，如果和召喚師簽訂了契約，那麼它對主人的意圖便可以心領神會，實在是魔法師和近戰系對戰的得力助手。

　　菲莉絲很快便和這小東西簽訂了契約，果然如阿爾法所說，這小傢伙很喜歡自己，契約簽訂非常順利，而且這樣的低級惡魔，對使魔欄位基本沒什麼消耗，實在是划算。

　　菲莉絲滿心歡喜把它放到地上，任它四處玩耍，無意中抬起頭來，卻看到阿爾法看著自己，臉上浮現出極淡的笑容，似乎在享受什麼。看到那樣的表情，菲莉絲甚至有一種錯覺，他似乎發自內心地在笑著。

　　惡魔也會出現這樣的表情？實在讓人意外，八魔將的話語再次閃過她的腦海。難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那一刻，一種罪惡感襲上心頭，是的，她狠心置他們於不顧，她為了一己私事，無視那些可憐使魔的哀求和弗蘭德留下的使命。

　　她仰起頭，望著黑色荊棘中露出的湛藍天空，她到底該怎麼做？

　　冷不防的，一隻手在她眼前亂晃。把她嚇了一跳，完全不知道阿爾法是何時接近自己的。

　　「嗨，你下次靠近我，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悄無聲息啊！」菲莉絲反射一般地抱怨。

　　阿爾法望著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反倒有些擔憂。

　　「你看上去不高興。」他低著頭說，似乎無法理解，為什麼前一刻還在開心地笑著的菲莉絲，下一秒便愁容滿面。

　　她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這個不懂人情世故的惡魔，什麼時候如此地觀察入微了？不過阿爾法終究只是惡魔。只是她的使魔，人類的煩惱，她沒有必要事事跟他講，也不想講。

　　「我是不高興了。」菲莉絲故意岔開話題，以掩飾煩躁地心緒。「明明是美好的湖光山色，現在我一推開窗戶，看到的卻只有這黑壓壓的荊棘。心情怎麼好的起來？不要告訴我，這一大片，通通是那個噁心的種子長出來的吧？」這倒是實話，對於那個會咬人的植物。菲莉絲的確毫無好感。

　　阿爾法在一邊對手指：「菲莉絲，你不可以生氣……」

　　菲莉絲愕然。這小子，果然又幹了什麼好事？

　　「這種植物的果實是閃炎鳥的食物……只不過，我沒料到，它會把整個晶火爐都吞掉了……要不然，不會長得這麼快……」

　　「什麼？晶火爐？你說的是會噴龍息的那個晶火爐！」龍息晶火爐，多麼難得的火系極品魔道具，雖然過去有辛迪加在，她根本不擔心製造成本，但現在，辛迪加已經離開了。她上哪再去重製一個？

　　菲莉絲怒不可遏，可是，一看到阿爾法那耷拉著腦袋主動認錯的模樣。還有閃炎鳥渾然不知盡情嬉鬧，似乎極為享受這片荊棘林。她卻又怒不起來了。

　　那個晶火爐，本來就是阿爾法自己造的吧？就算他把它用掉了，自己又有什麼好說的？事實上，阿爾法一直都在幫助自己，忍受著她的隨性，很難想像一個實力出眾的高級惡魔能夠做到如此地步——雖然不知道他的真正想法，但是她實在沒有立場對他發脾氣。

　　她再次想起了八魔將，他們為了自己的主人弗蘭德，甘願被封印數百年，乃至放棄生命，只為了對方一個遺言；再看看塞爾維斯，明明可以自由，卻因為母親的契約充當撫養自己的保姆，而且他甚至早已失去了和母親生活在一起的記憶。

　　直到此刻，菲莉絲才發現，使魔，竟是如此單純而忠實的存在，而利用他們的，其實一直都是心眼多的人類吧？

　　看著菲莉絲的表情由憤怒變為釋然，卻又露出悲哀的神情，阿爾法一陣莫名。她，真的不喜歡這片魔果林嗎？

　　「這本來就是屬於你的東西，你可以隨意使用，我說過的。」菲莉絲忽而說道，是的，自從回到這裡的那一刻起，她便把那兩層宿舍樓交給了阿爾法，事實上，她會把這座房子帶到這裡來，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阿爾法聽說要離開時那不捨的目光。正如辛迪加所說的，她似乎一直很寵他啊。

　　「菲莉絲……」阿爾法輕呼，怎麼看，菲莉絲那面無表情地臉孔也不像心情好的樣子，果然還是生氣了？

　　「放心吧，我沒生氣。」菲莉絲說，「我回去了。」

　　她說著，重新施展風翔術，飛向煉金塔樓，只留下阿爾法，和閃炎鳥齊齊注視著她逐漸離去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了塔樓的頂窗之中。

　　阿爾法一屁股坐下，把腦袋擱在膝蓋上，用手蹂躪著閃炎鳥的腦袋，那傢伙很舒服地在地上打滾，風元素精靈也冒了出來，在一邊好奇的觀望。

　　「人類，真的很麻煩，是不是？」阿爾法說著，抬眼，拿手托著腮幫子，凝視著煉金塔樓頂部那洞黑的視窗，看得有些出神。雖然口裡在抱怨，可他的神情，明明就是樂在其中。

　　兩個小東西莫名地看著他，完全無法理解這個高級惡魔的心思，只是跳上跳下地叫喚，以示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