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 失控

　　蠻荒之地的南部，由於深淵之刺被毀，大批的卵從樹上掉了下來，不少神之影、以及初生的半魔因此而破卵而出。為了生存，它們吃掉了尚未成熟的卵以及發育不良的幼崽，甚至沒來得及逃走的人類。但它們的數量實在是過於巨大，大陸南端的食物不足以滿足它們飢渴的天性，加上深淵之刺的消失，它們失去了主導，就這樣憑藉求生的本能浩浩蕩蕩向北移動——那裡有廣闊的天地，還有眾多的生命可以吞噬。

　　菲莉絲等人正坐在巨龍形態辛迪加寬大的脊背上，以極高的速度向北飛行，而在他們身後，便是遠遠追隨著的神之影大軍。卡帕翻著肚皮窩在菲莉絲懷裡打著飽嗝，顯然已經吃撐了，可是那些黑乎乎的碩大投影依舊遮天蔽日向北逼近，毫無減少的趨勢。

　　「如果它們經過魔人村莊會怎麼樣？那些封魔法陣撐得住嗎？」塔克擔憂地問。

　　「不知道……」菲莉絲一路以來顯得很沉默，她在擔心阿爾法。那傢伙做事向來認真，絕對不會不負責任把他們丟在這個翡翠綠洲更南部的荒郊野地，他一定是遇到麻煩了，麻煩到顧不上他們了。她恨不得一口氣飛到金剛牆，可是，由於詛咒的關係，一旦她踏入契約的有效範圍，無疑會對阿爾法造成壓力——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緊握雙拳，為自己的無力而沮喪，一直以來都是阿爾法在幫助她，可是當他真正涉險的時候，她卻什麼都做不到嗎？她不甘心！

　　然而現在，不僅僅是阿爾法那邊，似乎他們自己也自身難保了。那些失控的神之影所過之處幾乎成了生命禁區，它們吞噬一切可吞噬之物，彷彿收割生命的過境蝗蟲一般——這簡直就是災難！

　　一想到蠻荒之地中部那大片的魔人領地。菲莉絲知道，她必須儘快通知他們轉移。

　　巨龍的飛行速度相當驚人，當漫漫黃沙中宛如綠色寶石一般的翡翠湖映入眼簾的時候。神之影大軍已經沒影兒了。但是菲莉絲已進行過精確地計算，那些東西大概再過大半天就能追上他們。時間緊急，不能等待！

　　看到菲莉絲的返回，魔人們都顯得很興奮，但是菲莉絲帶來的並非好消息。她告訴他們魔人不過是桑納多用於培育後代並篩選優良子嗣的工具，而現在由於深淵之刺被拔除，這片大地有了新的災難，他們必須離開祖祖輩輩生活的土地。必須放棄祭壇，遷往更北的地方。

　　重逢的喜悅，很快便被深深的恐懼所取代，整個青眼部落都沉浸在沉重的氣氛中。

　　「我去通知其他部落……」艾里開了口，「讓他們儘快收拾行裝，準備向北遷徙。」

　　看到艾里匆匆離去，青眼部落的人小聲開口：「必須走嗎，去那些北方人的地盤？沒有辦法阻擋那些神之影嗎？我們不是有封魔法陣嗎？」

　　「它們太多了。」菲莉絲不客氣地潑他們冷水，「把能帶的東西都帶走，不能帶的或者太大的東西就通過轉移法陣運到克勞斯去。雖然成功率較低，但總比永遠失去好。儘快吧，根據我過來時的觀察，神之影會在今天日落時分到達這裡。」

　　「這不可能！」有人尖叫起來。「神之影怎麼可能在白天出現？你在騙我們，你是使者的新娘，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雖然神之影更喜歡黑暗，但是那種集體移動的方式早已遮蔽了陽光，即便是白天，對它們來說也毫無阻礙。

　　「不想走的就在這裡待著好了。」菲莉絲不客氣地說，「到了傍晚，你們可以親眼看看我說的是真還是假。」

　　這一刻，沒有人再敢說什麼，如果你想用自己的生命來冒險，那麼儘管留下，魔人的死活，和這個人類的小丫頭根本就沒什麼相干吧？她肯到這裡來報信而非自己跑掉，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青眼部落終於開始了大規模的搬遷工作。對於很多人來說，放棄珍貴的沙漠水源翡翠湖，去陌生的北方是一項頗具挑戰的抉擇。他們一邊罵著「神」，一邊慌亂地收拾著行裝，在所有使用多年的家當間艱難取捨。

　　這個時候，青眼無疑是很有魄力的，他帶著一群人直接衝進了家家戶戶，把那些還在猶豫的家庭的一切用品狠狠砸碎，甚至包括洞窟本身，然後在那些族人的怒駡和哀嚎中面無感情地說道：「走吧，你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戀了。」

　　即便如此，由於人數眾多，一直到了日頭偏西，整個族群才終於磨磨蹭蹭催使著野牛車隊，向北緩緩移動。即便輪軸都包裹了防陷的草繩，但車轍仍舊深達半米，在沙地形成壯觀的軌跡，延伸了老遠老遠……

　　看著緩慢的行進速度，青眼憂心不已：「這樣來不及吧，神之影的速度比我們快，會被追上的……」他說著看了看前方浩浩蕩蕩的隊伍，以及其中眾多的女人和孩子，他騎著自己的巨型野牛，就這樣徘徊在隊伍的末端，不斷催促著人們快走。這支隊伍已經壯大了許多，在後面，還跟著其他部落的族人。但是由於人數眾多，病弱皆有，隊伍的速度實在是提不起來。

　　並排走在旁邊的是後來趕來的其他幾個部落的酋長，沙之民一直不知疲倦來往於隊伍和南方，告知神之影的動向。

　　對於青眼的擔憂，其他酋長也深有同感。

　　「再這樣下去，我們誰也走不了。」蝰蛇部落的老頭鎖著眉頭，彷彿愈發的蒼老了。

　　「還有兩個小時，那些神之影就到達蝰蛇部落了。」艾里說，「之後它們大概只要一個鐘頭就能來到這裡——我們跑不掉！」

　　青眼勒緊韁繩，把野牛停了下來，然後掉了個頭，便要往回走。

　　「你去哪裡？」奧斯卡攔住他，「族長，您想回去？」

　　「封魔法陣還可以用，還有轉移法陣，那東西可以把他們丟進空間扭曲裡去，如果能起作用，便可以為我的族人們爭取時間！」青眼說。

　　「聽起來不錯啊。」蝰蛇的老頭也摸著鬍子笑起來，「不過僅憑你一個人，可控制不了那麼多的法陣，我也陪你走一趟吧。」

　　「你們都瘋了！」奧斯卡叫道。

　　「我也去。」艾里也同意，「你們需要沙之民的力量，我們會一直堅守到最後的，為了讓所有人都能順利脫離危險……」艾里說著，目光穿越了遷徙的大軍，彷彿看到了隊伍前方領頭的菲莉絲等人，他想讓更多人活下去，尤其是她。

　　「這太好了！」幾個酋長都感到很興奮，他們互相拍打著肩膀，彼此鼓舞著。很難想像，一直以來為了爭奪水源互相為敵的幾個人，也有攜手並肩作戰的一天。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吧。」青眼提醒，說罷，他深深看了奧斯卡一眼，「人類，麻煩你了，希望你能帶著我們的族群，獲得真正的自由。」

　　奧斯卡頓時驚呆了：「您，您知道我是人類？」

　　青眼微微笑道：「好歹我也活了五百年，這點小事都看不出來？我不知道你來到我的族群最初的目的是為了什麼，但是，我希望你看在我們共同生活這麼久的份上，給他們留一條生路……」

　　奧斯卡的眼眶一瞬間紅了，他輕歎：「原來您早看出來了……我答應您，如果說過去我的確有什麼目的，那麼現在，我已經是青眼的人了，我會為族人們爭取生存的機會的！」

　　青眼欣慰地點了點頭，一甩皮鞭，那碩大的野牛頓時狂奔起來，整個地面都像地震了一般劇烈顫動。與此同時，其他幾個酋長也分別用各自的辦法，以最快地速度向部落的所在馳騁而去。黃沙滾滾，遮天蔽日，很快便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奧斯卡心情複雜看著這些魔人，雖然他們的生活方式讓人類難以理解，但是他們和人類一樣，有感情，也有深深的責任感，為了族群的存亡，他們可以犧牲一切，哪怕自己的生命。是的，魔人並非如傳聞一般野蠻嗜血，這一點，自他真正踏入魔人領地時就已經知道了。

　　催動著座下的馬匹，奧斯卡快馬馳騁，一邊跑，一邊高聲喊道：「你們知道嗎，我們的族長為了爭取時間，冒著生命危險回去阻止那些神之影了，如果你們愛他們，你們還希望能活著看到他們回來，那麼，催促你們的坐騎，盡情奔馳吧，只有活著，才有未來！」

　　他反反覆覆這樣喊著，直到嗓音嘶啞，他看到那些魔人的族人們駐足，望向他，仔細聽他的一字一句；很多人號啕大哭起來，喊著各自族長的名字，有的人甚至想要回去幫忙，卻被旁邊的人死死拉住。但騷動只是暫時的，很快，不少人便下定了決心，他們拋棄了一切累贅，催促著野牛衝到了隊伍前端，他們紛紛以領先為榮。更多的人回應，以行動來表達對首領的感激。很快，整支隊伍便呈現出人人爭先的情況，速度一時間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