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7 甦醒

　　菲莉絲艱難地轉頭，望向伽瑪，暗淡的雙眸因此而重新變得明亮起來。

　　「這小子表現出的並非他全部的力量，也就是說，他為了來到這個世界並保持契約，所以封印了自己的一部分能量。」伽瑪解釋，「雖然不知道打開能量封印需要什麼條件，但是此時他會休眠，說明他並沒有解除封印，也許是因為現在這麼做會衝破契約——聽明白了嗎？如果沒有契約，能量封印就沒有束縛，他可以重獲全部的力量，休眠狀態也會解除……我甚至懷疑，他是主動休眠的，為了防止真正進入垂死狀態而破除能量封印，被迫返回深淵，他選擇了保留力量進入休眠……」

　　「你是說，他是因為害怕這個東西消失……他不想打破它……所以才……」菲莉絲哽咽著說，她撫摸著阿爾法手背上的契約紋章，這傢伙，真的是個笨蛋吧，正如他過去一直表現出的那樣，單純的，傻傻的，憨憨的，任她提出各種要求，也從無怨言——真不明白，這傢伙是怎麼在深淵長這麼大的！菲莉絲只覺得心底一片濕潤，暖暖的，卻又生生刺痛。

　　他這不正是她一直以來所期待的使魔嗎，可為何，她會如此痛苦？如果擁有這樣的使魔，她只會給對方帶來傷害，那麼，她寧願自己一開始就沒遇到他。如果他們沒有相遇，那麼他還是過去那個他，強大而自由，永遠生機勃勃，無所畏懼……

　　「解除契約吧。」伽瑪提醒她，「解除契約。你們都能活下來。」

　　聽起來似乎沒錯，但是菲莉絲腦海中出現的卻是梵蒼老的面容。

　　「可是沒有契約，他會變成梵那樣……」她無法接受阿爾法變成第二個梵！

　　「那總是有一個時限的，離開這裡之後，你們可以再結契約。你也可以把他送回深淵，沒準，詛咒也能因此而消失。但是現在如果不這麼做。你會先死，而他，也會一直沉睡下去。你想要這種結果嗎？」伽瑪實在不想他們死在這裡。尤其是菲莉絲。

　　「當然，如果解除契約，他就不再是你的使魔了，他可能拒絕和你再次簽訂契約，由你做決定吧！」伽瑪補充。

　　不解除契約，她會死，阿爾法會沉睡。如果解除，他們都能活下來。但是阿爾法可能不再是她的使魔，她也許會失去他……菲莉絲似乎陷入了矛盾中，但最終。她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就這麼辦吧。解除契約。」

　　至少現在，她別無選擇。只要還活著，那麼總會有希望，但若是死了，便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她說著，伸出頭，以額頭輕觸阿爾法手背上的使魔紋章，她輕聲念動咒語，然後緩緩抬頭，可是那紋章依舊存在著，儀式並沒有成功。

　　「怎麼回事？」伽瑪驚愕地說。

　　菲莉絲淒然笑道：「這個笨蛋，他不同意……」靈魂契約是授予使魔極高許可權的契約，如果使魔不同意，很多行為無法實施，比如契約解除。

　　伽瑪瞠目結舌看著她，開什麼玩笑！

　　「小子，你想害死她嗎？不解除契約，詛咒很快便能要了她的命！」伽瑪大叫，「而解除契約，你短時間內也死不了，你還在等什麼！」

　　「也許，他現在根本都聽不到我的聲音……」菲莉絲沮喪地說，明明都已經在這裡了，她卻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原來如此。」陌生的聲音突然出現，卻辨不出源頭，「我以為放你進來能叫醒他呢，沒想到，我高估你了。」

　　彷彿有什麼即將出現，難以克制的壓迫感席捲而來，這是擁有極強靈魂能量的強者特有的靈魂震懾！

　　沒有靈魂護盾的保護，伽瑪立即縮到了戒指附近，菲莉絲抵抗不了這突然冒出來的靈魂威壓，渾身不由自主地顫動著。她隱約看到一截樹枝蠕動起來，變作一個人形，那是一個絕美的男子，身材高挑而纖細，漆黑的長髮鋪了滿地，完美的臉上一對異瞳散發著異色的光澤，一瞳淡紫，一瞳白銀，妖冶異常。

　　「是你！」伽瑪認出了他。

　　「是啊，弗蘭德，好久不見，你還活著啊。」那男子微微笑道。

　　「桑納多？」菲莉絲感到不確定。

　　男子不置可否，只是看著她，以及休眠狀態的阿爾法，輕笑：「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幫我找到他，我就知道他藏起來了，不過要找到他還真不容易！」

　　聽到這話，菲莉絲只覺得心裡「咯噔」一下，現在很確定，難怪阿爾法即便休眠也要使用遁形術，他在躲這個傢伙——把阿爾法逼入休眠狀態的就是這個混蛋！

　　菲莉絲用身體死死護住阿爾法，不希望這個男子再靠近，但是對方卻笑得愈發地燦爛，彷彿在看一隻垂死掙扎的螻蟻。

　　「現在看起來，你已經沒有用了，殺了你，契約也會解除，他同樣會醒來。」男子說著，望向弗蘭德，「我說得沒錯吧，自認為瞭解惡魔的弗蘭德？」

　　伽瑪緊盯著他，喝斥：「住手，你根本就是個怪物！」

　　男子哈哈大笑：「怪物？我在你心裡就只是怪物？嘿，聽到了嗎，我的朋友，這就是曾經的主人心底的話啊，我們對他們來說只是怪物，只是工具，否則，你又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原初之血，在這個世界，根本就是無敵的存在吧？即便你為她做到這個地步，這個小丫頭還想通過解除契約來救她自己。是啊，沒有了契約，她就不用遭受詛咒的痛苦了，她又怎麼知道，沒有契約的我們，將面臨怎樣的災難！」

　　菲莉絲一個勁搖頭，不是這樣的，她從未如此想過，只是現在，暫時的解除契約，的確是唯一的辦法，唯一可救他們兩個人的辦法，她不想傷害阿爾法，一點都不想。

　　可是，逐漸衰弱的生命，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沒有體力，也不能使用魔法，她只能死死護在阿爾法前面，她不知道她能怎麼辦，她從未料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結束生命，她不甘心，一點都不甘心！

　　「我不想誤傷我的新娘。」男子咄咄進逼，「所以請你讓開好嗎？你想死的話，我成全你，還是說，你以為你站在他前面，我就不敢傷你？」

　　菲莉絲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本意再次被對方曲解，她根本沒有利用阿爾法的意思，他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是新娘？那混蛋到底在打阿爾法什麼主意？看到那傢伙眼中的貪婪，讓她拋棄休眠的阿爾法，就這樣去死，她如何做得到？她不要死，她不想死，更不能死！哪怕只有一口氣，她也要保護他，阿爾法是她的使魔，她誰也不給！

　　身上的無色封印在菲莉絲生命愈發衰弱的時候散發出濛濛地亮光，可惜，她自己並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想活下去，無論如何。

　　而菲莉絲的堅持和頑固，讓那男子終於變得不耐煩起來，他緩緩伸出了手指，指向了菲莉絲：「那麼，你去死吧，我的新娘打壞了也沒關係，我會治好他的……」

　　「噢不——」深知這一招的厲害，伽瑪發出了一聲驚呼，可只是靈魂與元素的混合體的他根本什麼也做不了。

　　菲莉絲更是絕望地轉身，死死抱住了阿爾法，她在心底透過契約說出了自己的心聲，無論阿爾法聽不聽得到：「接受我的靈魂吧，請自由的活下去……」

　　黑色的光無限擴大，把整個上三層炸飛了出去，強大的靈魂能量成環狀，一圈圈蔓延開去，直達天際，將天空的雲層都沖刷成了放射狀。那樣可怕的能量讓天頂的漩渦正式形成，一時間電閃雷鳴。

　　四面八方，大陸各方勢力均被這樣的能量所驚動，那些傳承了先祖力量的國王們紛紛駐足，望向金剛牆的方向，魔法協會的監視水晶更是一連碎了十枚！監察官直接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抖個不停，口裡喃喃著：「聖，聖戰又要開始了嗎？」

　　然而，同樣驚呆了的還有那置於風暴中心，發出死光的罪魁禍首，黑髮的惡魔蹙起眉頭，緊盯著眼前，他的攻擊居然被擋住了！那絕非能量貫穿的軌跡，而是強度相當的能量彼此碰撞形成的渦流——那個休眠的傢伙，居然醒來了！

　　亮白的光柱貫穿天際，久久不息。銀色的半球形靈魂護盾發出燦爛的光輝，將那女孩保護在其中，矯健的身影站在她背後，銀色的長髮像美麗的星光一般灑了一地，而那對金色的手銬，已經徹底崩碎了。

　　黑髮男看呆了，他情不自禁地讚歎：「這就是原初之血真正的姿態嗎？真是漂亮啊……」

　　然而，緊接著而來的卻是刺目的銀光，直向他襲來。男子用手指輕點，試圖抵擋，不料，血光一閃，他的手指居然被割掉了！

　　他吃驚地看著自己的手指的斷口，那般精確整齊，一時間有些驚訝，似乎從未想到自己的靈魂護盾會被輕易斬開！他抬頭，望著那銀色的護盾，難以置信地問：「這不可能！這樣的實力，你怎麼可能只是高級中階！你怎麼可能穿過位面壁壘——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