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重生

　　憑藉契約，菲莉絲很清楚出現的人是誰，刻意弄出這麼大聲的腳步聲，彷彿生怕沒人發現他。

　　來的人是阿爾法，只不過，他來做什麼？

　　菲莉絲甚至感覺到了那傢伙身體周圍籠罩著的冷冽氣息。只見那小子把落葉殘枝踩得咯吱咯吱響，嚇得鄧肯召喚出了自己的契約兵器，金色的大刀，緊緊握著，就那樣一言不發盯著他，卻又不敢妄動。

　　阿爾法徑直向塔克走過去，然後站定，就那樣冷冷盯著垂死的塔克。

　　那一刻，菲莉絲也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似乎，她一直都不夠瞭解他。

　　偏在此時，契約書突然明亮起來，一連串字元在半透明的頁面上迅速閃過，編織成一個名字。

　　菲莉絲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伴隨著刺目的金光閃過，契約書消失了。

　　鄧肯吃驚地張大嘴，不安地瞟了眼阿爾法，又轉向菲莉絲，嘴唇蠕動幾次，最終問了出來：「怎麼樣了？」

　　菲莉絲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喘了口氣：「他接受了……」她說著，露出一絲笑容，「他不會死了。」

　　似乎為了印證菲莉絲的話，一個淡金色的六芒星紋章出現在塔克胸前，五把紫色小劍頭尾相接排列成一個五邊形，這是十級劍士的符號。看來，締結靈魂契約讓塔克終於突破了十級大關，而在紋章的中央赫然有一個字母約特，按照命名規則，這是菲莉絲的第九個使魔。

　　由於契約地完成，塔克的實力得到巨大的提升。身上的傷口也開始迅速復原，他睜開眼睛，有些茫然。

　　鄧肯見了，竟然哇的嚎哭起來。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先是悲慟地大哭，現在又是喜極而涕，如此愛哭，實在和他的形象不相符合。不過在菲莉絲的印象中，他似乎一直都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

　　「發生了什麼事？」塔克納悶地看著自己完好地雙臂，只覺得渾身充滿力量。並有一股強大的能量從胸中湧出，直入四肢百骸，一時間，他有些手足無措。

　　「是你？」他看到了菲莉絲，「你是……」他突然意識到什麼。「剛才是你的聲音？你救了我？」

　　菲莉絲明白他的意思：締結靈魂契約的儀式可以允許靈魂能量溝通，只要他的靈魂還存在。剛才，昏迷中的塔克定然聽到了她透過契約書傳遞過去的資訊。他是知道契約內容並接受的。但是，第一次有這種體驗，塔克似乎還沒有完全明白自己身上的變化。

　　而比起這，現在更大的問題卻是。他的靈魂等級得到飛躍，質變的感覺讓他有些不適應。龐大的靈魂能量已經透體而出，他卻不知如何控制。

　　塔克身上不知掩飾的能量變化，鄧肯也感覺到了——塔克變強了，鄧肯打心眼裡感到高興。然而好景不長，隨著能量流動越發地澎湃，他的身體裡彷彿一個無底洞，連附近的能量也被抽走，似乎連空氣也要凍結，一種陌生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鄧肯大叫著：「當心！」躍開來，將菲莉絲撲倒在一邊。緊接著，強大的能量彷彿壓抑許久，直向著四周席捲而來。但很快，這種感覺便消於無形——整個過程大概不到一秒。

　　然後。鄧肯便看到一個黑影被拋向空中，劃出一條極長的拋物線，消失在了夜空中，緊接著，幾公里之外出現驚人的大爆炸。眾多的大樹被轟向天空，樹幹碎裂，化作齏粉，餘波擴散開來，整個樹林裡殘枝落葉像風暴一般掃平一切，從趴伏在地的兩人頭頂呼嘯而過。

　　待塵埃落定之後，鄧肯看到「亞歷克」一塵不沾站在那紛紛揚揚的落葉之中，拍了拍手，掉頭，居然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咔嚓咔嚓」踩著地面的斷枝，一言不發地離去。

　　鄧肯看得目瞪口呆，晉級到十級的塔克，竟然被這傢伙以人類的形態隨手一丟，就沒了蹤影！時機、力道拿捏得如此完美，這隻惡魔，到底變態到了什麼地步？

　　鄧肯尚在感慨間，幾公里之外的爆炸中心，卻有一股強大的能量帶著驚人的速度衝了過來，隱約之間，可以看到塔克以比之前更為漂亮的非人形態、直向著阿爾法離去的方向追去——能量的提升，使得他的惡魔形態也發生了變化。不愧是十級，即便是這一閃而過的高速行進身影，已足以讓鄧肯歎為觀止。

　　然而，接下來的事，卻讓他大跌眼鏡。因為很快，又是一聲驚呼，那人影再次化作弧線，消失在了幾公里外的密林之中。

　　菲莉絲看得哭笑不得。塔克的人生一直生活在懊惱之中，他本沒有求生的欲望，因此，能與阿爾法一戰是他選擇重生的唯一動機，卻不料明明提升了戰鬥力，卻依舊像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孩子般被丟了出去。塔克的不甘心明顯表現在行動上，在被丟出去之後，他立即戰力全開纏上了阿爾法。

　　可惜，他遇到的是阿爾法，這傢伙似乎和很多記載中的高級惡魔不太一樣。這個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喜歡戰鬥的傢伙，一直以來除非必要基本不出手，若是以往對這樣的挑釁基本是不理不睬，偏偏今日卻有些反常。

　　他居然不厭其煩一次又一次把塔克丟了出去，那初登十級的力量在他看來似乎不值一提，他明明還是人類形態啊，就他現在具備的體能，應該是遠遠不及塔克才對。菲莉絲愈發地覺得阿爾法的深不可測，這樣的惡魔，為什麼會以卡加索的形態踏進那道召喚門，答應她的不平等契約？

　　似乎一直以來，菲莉絲總是聽之任之，被強大的高級惡魔陪伴著、保護著是一件頗令人滿足的事情，任何一個召喚師都期待著這樣的使魔；她知道自己有私心，因此，對於阿爾法，她並沒有太高的要求，只要他不離開自己便好。她並不敢過多的探究關於他的事情，她害怕這樣的惡魔一旦被觸怒，會頭也不回就此離去。她總是一邊欣喜著，一邊嚮往著，卻又忐忑著，小心翼翼對待和他有關的一切。

　　雖然表現得大大咧咧，甚至有些放縱，但是菲莉絲很清楚，自己心中沒底，她在擔心害怕著什麼，但卻又一直告訴自己，阿爾法是不一樣的，她可以相信他。

　　但是，隨著對他的瞭解越來越多，她發現自己知道得越發的少了，她想更多地瞭解他。

　　她站起來，試圖踏入那一大片枝葉亂飛，聲勢驚人的戰場，鄧肯卻攔在她面前。

　　「他很快樂。」他說，「我瞭解塔克，是你給了他新生。」他似乎不希望這二位的戰鬥被人打擾。

　　菲莉絲感到意外，鄧肯之前對阿爾法戒心極重，但現在卻完全放心了，這轉變，是怎樣發生的？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如果你的使魔要殺他，塔克，恐怕早就死了吧？」鄧肯轉過頭，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一臉和煦看著菲莉絲。

　　「我第一次看到那樣的惡魔。」鄧肯望向交戰的中心，似乎能感受到什麼，「他很特別。在此之前，我曾很害怕他，但是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應該懷疑你們。曾經，我一次次質疑傳聞的真實性，但是現在，我可以確定一件事，無論是通緝犯也好，還是來自弗蘭德的魔法師也好，你們是值得信任的，正如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

　　菲莉絲微微張開嘴，第一次，有人對她說出這樣的話，相識不過幾天，她騙了他們好幾次，但是對方卻說信任她，讓她感到五味雜陳，一直以來口齒伶俐地她，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應。

　　「我也信任阿爾法……」鄧肯眼眸中，充滿憧憬地光芒，「那樣強大的惡魔，如果不是心甘情願，是不會任人擺佈的，他是你的使魔！」

　　心甘情願？這個字眼，猛地撞入菲莉絲的內心，開玩笑的吧？這種事有可能嗎？利益至上的高級惡魔，擁有匹敵魔王級的力量，卻心甘情願任她驅使？代價只是烤豬腳！她何德何能？她從來不敢奢望這種事，她寧願相信阿爾法只是因為豬腳才和她在一起的……

　　「你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啊。」菲莉絲感慨，實在難以理解，這個外人，似乎什麼都比她看得透徹。憑塔克的身手，如此不知死活挑戰阿爾法，被打死了也不奇怪吧？

　　「他已經死過一次了。」鄧肯說得毫無緊張感，「如果他希望死在阿爾法手上，我會成全他，然後為他收屍，並在每年的今天到他的墳頭放上一袋酒，一個潔拉琪蘭花環，祝福他在天國過得愉快……」

　　話音剛落，一個人從天而降，呈大字形砸進了敗葉堆積的土壤之中，樹葉紛飛之中露出一張人臉，正是塔克。他身上的先天護甲再次碎得七七八八，逐漸還原成人類的形態。他就那樣瞪著鄧肯，呼呼喘著粗氣。

　　鄧肯看著他不忿的表情，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咦，你聽到了我剛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