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感恩

　　地堡城主馮薩斯早已習慣長老的為人。他無視長老和一群矮人長者們互相吹捧，看了一眼滿目瘡痍的地堡，迅速差遣了一些士兵們開始收拾現場和安葬屍體，自己則帶著幾個心腹將領走到菲莉絲面前。

　　菲莉絲生怕這群不講理，又極度固執的矮人前來找碴，卻沒料到那個全身高檔戰神裝甲的城主畢恭畢敬向她鞠了一躬。

　　「雖然我們不喜歡人類，但是，您對於我們的幫助，我們會永遠銘記於心。您永遠是黑矮人的朋友。」馮薩斯誠懇地說。

　　菲莉絲感到有些意外，雖然她幫了這些矮人，但那僅僅是出於自己無法見死不救的心理，她從未指望這些貪財、頑固、討厭人類的異族會感謝自己，卻沒料到，這位城主大人，和那個長老完全不是一路貨。

　　察覺到菲莉絲的疑惑，馮薩斯擔心這位救命大恩人不理解自己的誠意，於是他立即命手下遞上來一卷契約：「為了感謝您提供的幫助，我承諾，在我有生之年，您都是熔岩地堡的貴賓，您在拍賣行的一切消費，都按照五折優惠！」

　　矮人的壽命普遍比人類長，活個幾百年不算難事，馮薩斯的有生之年，頂菲莉絲一輩子那是綽綽有餘。菲莉絲很清楚這位城主送給了自己多大的實惠，由於拍賣的大頭都是付給賣家的，熔岩地堡只是個仲介，最多賺一點手續費，因此，這所謂的折扣，完全是城主把全城收入賠進去送給自己的。拍賣品的成交價越高。菲莉絲獲益也越大。

　　這麼大的優惠，讓菲莉絲有些受寵若驚，她很懷疑這位城主是不是頭腦發熱，他老人家可別日後後悔就好。

　　見菲莉絲遲疑，馮薩斯感到極掉面子，自己都豁出去了，想給這位恩人一些回報，可為什麼從對方臉上看不到興奮？難道，人家根本就不在意這點錢？他自然很清楚，這個小姑娘隨便一出手。就亮了一百億存款的金幣卡出來，誰也保不準她到底有多少張卡。

　　馮薩斯雖然是個還算精明的城主，但同樣也是個豪爽的武者。矮人固然喜歡斂財，喜歡貴金屬，但他們性格直爽。喜歡便是喜歡，感恩便是感恩，更何況是全族救命之恩。如果拿不出點像樣的回報，連馮薩斯都感到面上無光。

　　「如果您需要，您隨時可以來地堡，城裡的工匠將免費為您服務！」馮薩斯終於把自己權力內最大的殺手鐧拋了出來。雖然他無法提供一切原材料。但至少基本的材料加工費，以及一切手工費。都可以免費提供。而這些，恰恰是這座城的主要收入，因為矮人工匠的手藝是世界聞名無法仿造的。

　　只要是她需要，一切手工費全免，菲莉絲已經聽到自己心動的聲音了。因為這個贈送裡，根本就沒有限制數量。她之前還在羨慕矮人的戰神裝甲，現在有了這個承諾，她便可以給自己的使魔們打造全身裝備了，她甚至可以把原材料送過來，讓矮人們做好了她拿去賣。簡直是財源滾滾，想起來就熱血沸騰！

　　這一次，菲莉絲飛速地簽訂了契約。那積極的態度，讓馮薩斯很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吃了個天大的虧。不過，這小姑娘只是個小小的魔法師，就算她個人能力再出色，也不可能需要太多格鬥裝備吧？畢竟，矮人們擅長的並非魔法道具，而戰神武裝——那種厚重的，隔絕魔法的重型裝甲，對於魔法師來說，根本就是累贅。

　　正是考慮到這一點，馮薩斯才會提出這樣的承諾，他當然不知道，菲莉絲今後的需求，幾乎讓他把整座城都賠進去。

　　將一切都辦妥當，在城主的配合下，菲莉絲終於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某個金屬框架和管道倒塌架空的空檔裡，找到了她的可憐助手。這小子在外人看來實在是太過幸運，掉進大熔爐裡居然都死不了，被那發狂的巨龍帶了出來，混亂中被困廢墟，卻又是落到個如此安全的地方，全身居然一點傷都沒有。不過這小子似乎被嚇壞了，由於曾被丟進大熔爐，他全身的衣服都被燒化了，只有手套加持過元素遮罩魔法，雖然有些破損，但總算沒燒到渣都不剩。可憐的少年被挖出來後瑟瑟發抖，卡提斯立馬把自己的外套套在他身上。那孩子連個謝字也沒有，任周圍人指指點點，愣是傻乎乎的一言不發。

　　只是個普通人類嗎？雖然借由套外套的機會卡提斯進一步進行了心靈探視，但依舊毫無所獲，對方身體周圍就彷彿有一堵牆，把一切的靈魂能量隔絕在外。雖然強大的靈魂都有這樣的屏障，可以拒絕一切比自己低階的靈魂窺探，但是卡提斯自然不會認為這個不起眼的少年有這麼大的能耐，否則，這孩子也不需要在菲莉絲這樣的低級魔法師身邊做一個小小助手了。

　　不過一想到「低級魔法師」，卡提斯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菲莉絲，很難想像這樣出色的魔法師，只有三級，雖然她並未使用高級魔法，但僅僅是風翔術一項，便體現了她驚人的元素控制力，她這個三級法師，恐怕是隱藏了實力的。

　　卡提斯的思緒在菲莉絲和阿爾法之間游移，試圖找出這二人之間除了普通的法師和助手以外的某些聯繫的證據，卻不料菲莉絲突然走到阿爾法身邊，死死抓住他的左手，把他拉到自己身邊，那冰冷的眼神掃過一干圍觀人等，連愛爾拉特都感覺到了她的拒絕之意，這小丫頭不希望再有外人用或好奇、或審視的目光看她的助手——護短之心，顯而易見。

　　卡提斯縱然有萬般疑惑，但由於今後有求於菲莉絲，他也不會再針對他們。

　　直到抓到阿爾法的手，菲莉絲才鬆了一口氣，那已經破損的手套，根本攔不住哪怕一點點光學透視魔法，只要有心人在剛才把注意力放到阿爾法的左手，便能輕易「看」到他的使魔紋章，這實在太危險了。好在，照現在的情形看來，並無人注意到這一點。

　　菲莉絲用掌心摸索著那殘缺的手套，透過那些明顯被磨損、燒毀和脹破的痕跡，隱約可以猜測大熔爐中發生的一切。魔法學徒手套，尤其是經過她親自加持的手套，為了防止使魔紋章暴露，左手這只更是下了大功夫，其強韌程度絕非一般煉金手套可以比擬，卻損壞到了如此地步。菲莉絲不由地掃了眼阿爾法的腳，靴子早就沒了，精赤的腳上全是暗紅的陶土，很顯然是從爐膛內壁刮下來的。能夠耐受兩千度高溫的陶土膛壁，豈是這麼容易被刮蹭的？人類的身體，絕對無法承受如此強大的衝擊。

　　「你又用變形術了……」菲莉絲通過契約說道。無論是完好無損、甚至連磨傷都沒有的雙腳，還是手套脹破的痕跡，一切都在證實，阿爾法使用了變形術，變形成惡魔形態，不僅可以使他力量大增，而且身體的防禦和修復能力也會達到人類無法企及的強度。

　　「局部變形，沒被人看到。」阿爾法回答。如果是現在這個形態，他是斷不可能在滾燙光滑的爐膛裡固定身形，甚至一拳把狂暴的巨龍捶下地的。

　　菲莉絲心裡掰著手指頭算，昨晚剛進入新的月亮週期，這小子變一次再變回來，於是一個月六次的變形術就被用掉了兩次——兩次啊！她想想就心疼，上個週期，如果不是因為六次用完，他根本就不會在和忒密斯的對戰中受傷，還發燒了好幾天。第一次看到那麼虛弱的阿爾法，好端端的高級惡魔，擁有強大的戰鬥力和生存能力，為何到了她身邊，卻必須一次次費盡心力的置自己於險境？治療所被劫事件她還沒忘，阿爾法為了替換她，刻意製造了全身骨折，前些天的紅葉谷更是記憶猶新，那觸目驚心難以癒合的傷口，那段養傷的日子，她永遠都忘不了。

　　而這一次，輕易就用掉了兩次變形，一切都是為了隱藏他們之間最大的秘密——她擁有深淵惡魔這個事實。雖然阿爾法總說他是為了維持現在相對平靜的生活狀態，但無論他是有心還是無意，菲莉絲都很清楚，這隻惡魔如此努力，的確幫了她大忙——如果她召喚到的是忒密斯那樣的惡魔，恐怕，她現在已經變成第二個萊撒多了……

　　想到這裡，她握著阿爾法的手越來越緊，以至於阿爾法感到有些詫異，偏頭望著她。

　　「我會盡力減少必須要你變形的次數的。」菲莉絲很堅決地說，「你的救命大招，就該為你自己好好留著，它不該是這麼用的！」

　　她只是想擁有一隻可以一直陪伴著她的使魔而已，她只是嚮往兒時和母親生活在一起的那種生活，阿爾法只需要好端端的待在她身邊就好了，她從來就不是為了戰鬥而召喚高級惡魔的，從來不是。如果說，四歲的時候，因為她還小，她失去了親人和朋友，那麼現在，她絕對不會再讓身邊的任何人陷入危險之中，她相信自己能辦到，也一定要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