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挑釁

　　「什麼事！」辛迪加頓時興奮起來。

　　「你知道華威村被屠之時，有誰在場嗎？」菲莉絲提醒他。

　　「都有誰！」

　　「萊撒多，和卡提斯。」菲莉絲說，「據卡提斯所說，幹那件事的人，是萊撒多。」

　　「萊撒多！你確定？」雖然一直有傳聞認為華威村被屠是萊撒多所為，可那個恐怖的傢伙，根本就沒人惹得起啊。如果真是他，那麼辛迪加非常擔心自己的實力，他恐怕無法完成這個委託。

　　他突然抬起頭，目光炯炯望著菲莉絲：「大爺我求你一件事！」

　　菲莉絲愕然，這個傲慢的傢伙，什麼時候學會求人了？

　　「陪我去一趟熔岩地堡吧？」

　　熔岩地堡，位於三百多公里外的塔克拉卡山脈，那裡火山蔓延，偏偏有人能夠在那種灼熱之地建築城堡，這些偉大的工匠便是赫赫有名的矮人鐵匠。不過這群人性情古怪，自五百年前聖戰時和人類合作過之後，這些年他們基本上不搭理人類，最多只在黑市上拍賣兵器。直爽的矮人們厭倦人類制定的一切條例，反感人類的虛偽和唯利是圖。但人類，同樣不喜歡他們骯髒的生活習慣。

　　一想起那個遍地就是火山灰的地方，菲莉絲皺起眉頭：「為什麼我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大爺我的劍斷了……」辛迪加難得可憐巴巴地說，沒有了那把深紅大劍，他也顯得底氣不足。

　　「三百五十公里啊，你獨自去。確實是個問題。」菲莉絲第一次覺得距離法則實在是不方便，可話一說出口，卻覺得三百五這個數字有些耳熟。

　　她怎麼可能忘記，自己上個月費盡心思佈置的嫁禍法陣，其距離也是三百五十公里！這兩個地方，有什麼關聯嗎？她匆忙翻出地圖，拿出筆和尺來草草畫了幾筆，然後呆住了。

　　阿爾法湊了過來，望著地圖上環繞著弗蘭德城的巨大六芒星和小小的六邊形，問：「這些是什麼？」

　　菲莉絲難以置信地倒吸一口氣：「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見過這個法陣！看啊，華威村和熔岩地堡都位於外六芒星的頂點上，羊角村則在內六邊形的頂點上，這意味著什麼！」

　　「難道，熔岩地堡裡也有一個黃金圓盤？」辛迪加驚呼。

　　菲莉絲點頭。

　　「所以。你會去的！」

　　「大概吧……」菲莉絲說，「而且，正好。為了給使魔修復武器，以此為理由，我可以暫時離開學院。如果今天之內卡提斯不來找我，那麼。他會後悔他的動作為什麼不快一點。」

　　「噢，太棒了。大爺我這就去告訴塔娜！」辛迪加屁顛屁顛就要出門，卻被菲莉絲叫住了。

　　「你要帶她一起去？」

　　「不行嗎？」辛迪加苦著臉，他可不敢得罪菲莉絲，可是他真的不想丟下他可愛的塔娜啊。

　　「非常好！」菲莉絲點點頭，帶著一個華威村的遺民，這一次，不愁沒有人證了！而且那個小姑娘，恐怕知道不少關於黃金圓盤的事。

　　菲莉絲沒有忘記，自從繼承了一枚黃金圓盤，她先後破解了葛納斯金剛牆上的魔法鎖。弗蘭德之書上的封印，以及弗蘭德之影的靈魂封印，而繼承那東西的理由。是因為她開啟了星門。事實上，黃金圓盤確是某種封印的必須品。這個封印出自弗蘭德之手，而且遠遠環繞著整個弗蘭德城。

　　很難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她漸漸發現，弗蘭德學院遠沒有她想像的那麼簡單，無論是被封印的八魔將，還是國家煉金實驗室的惡魔材料，以及人形黑傑斯卡提斯……不過在此之前，她必須先穩住卡提斯！

　　想到這裡，她拿起聲訊器，聯繫了華瑞。

　　完全沒料到菲莉絲會主動聯絡，華瑞的聲音格外驚喜：「菲莉絲？你怎麼想起我來了？」

　　「你弟弟還好吧？」菲莉絲避重就輕地問。

　　「他很好。」華瑞的聲音透著些不滿，「你就為了問他？」

　　菲莉絲哈哈直笑：「當然不是，我只是想找個機會讓你還我人情。」

　　「說吧，只要我能辦到。」華瑞表現得非常積極。

　　「我想見塞提，他現在被關在禁軍大牢吧？」

　　「咦，這你都知道？」華瑞顯然有些意外。

　　「猜都猜得到吧？那可是號稱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連隻蚊子都飛不進去。」菲莉絲笑道，「那裡，就算是懷爾特，也無法隨意進出，最適合關這種莫須有罪名的犯人了。」

　　「你想問他關於晉級考試難度惡意篡改這件事？」

　　「是的。」菲莉絲說，「我懷疑一個人，不，他不能算是人……」

　　「我幫你去問吧。」華瑞的語氣有些低沉，「你在懷疑卡提斯吧？」

　　「你也在懷疑他？」菲莉絲沒想到，他們兩個會想到一塊兒去。

　　「是的，而且，我希望，以後，你想調查什麼，都儘管來找我。」華瑞誠懇地說。

　　「咦？」菲莉絲納悶了，這位王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心了？難道是因為做王儲了嗎？

　　「這怎麼好意思呢，那樣太麻煩了啊。」菲莉絲連忙推託。

　　誰知道華瑞卻加大了音量：「相信我，我已經是王儲了，你可以多依賴我一點。」

　　菲莉絲愕然，這算什麼？她並不想欠他太多啊。

　　「放心吧，我會把這件事調查清楚的，等我的消息。」對方見她不作聲，於是在自作主張之後，關閉了聲訊器。

　　菲莉絲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為什麼啊，為什麼要幫她到如此地步？他甚至都不問自己為何要調查這些事——她明明已經拒絕過他了吧？

　　不久，菲莉絲就收到了華瑞的回話，卡提斯確實嫌疑非常大。因為在華瑞的軟磨硬泡之下，塞提終於說出了他極力隱瞞的事實，他也懷疑是卡提斯。因為當時的腳步聲實在太熟悉了，熟悉到他根本沒設防，便被打暈了。他到現在無法相信，為什麼自己最敬重的導師卡提斯，會做出這麼卑鄙的事情，他懷疑卡提斯別有隱衷，所以他一直沒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我絕對不會冤枉他，我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也會讓你出去。」華瑞信誓旦旦地保證，塞提熱淚盈眶。他從未料到，這個平日裡看上去毫無架子的王子，竟也有這般讓人覺得可靠的一面。

　　之後，卡提斯的書桌上。便有了這麼一封信：「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想幹什麼，你在懷疑我吧？那麼。我們不妨談談吧？咱們熔岩地堡見。」信紙背面，畫著環繞弗蘭德城的外六芒星內六邊形巨大法陣。

　　一看到這個，卡提斯臉都綠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匆匆約見了愛爾蘭特。

　　「你說你看不到那兩個人的思想。你懷疑他們不是普通人類，所以需要思考一下。再決定怎麼處理那個孩子。可是現在，你行色匆匆，是想到什麼主意了嗎？」愛爾蘭特說。

　　「我要去一趟熔岩地堡！」

　　愛爾蘭特驚呼：「你瘋了！三百五十公里，你若去了那裡，惡魔的能力會完全喪失，告訴我理由！」

　　「她在向我挑釁！」卡提斯面無表情地說，「那個孩子，在挑戰我，我想知道，她到底知道了多少東西。」

　　「既然已經確定是她。抓起來不就好了？」

　　「她識破了我的身份。」卡提斯說，「您也不希望在公開審判的時候，那孩子會像當初安德魯那樣。把一切都抖出來吧？就算成功判刑，我們的秘密也最終會被有心人識破——一切就如一張完好的蛛網。一旦有了漏洞，那麼全盤潰散只是時間的問題。」

　　一聽到這句話，愛爾蘭特也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通過公開審判，而是來硬的，您相信能夠打敗萊撒多的女孩，有人能夠治住她嗎？她擁有一隻深淵惡魔，而且直到現在，我仍無法確定它的身分。我曾經懷疑她的助手，可是我觀察那個小夥子很久了，可是那個少年，根本不像惡魔——我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世界上會有如此不知羞恥的高級惡魔，我絕對不相信，不承認！」

　　「你去吧……」愛爾蘭特慢吞吞丟出一句話來，「弄清楚她的目的，不要讓我們功虧一簣。事實上，那個孩子，現在已經離開學院了。」

　　卡提斯難以置信地望著院長：「您放她離開的？」

　　「怎麼可能？」愛爾蘭特笑道，「放走她的是恩雅。」

　　「是她……」卡提斯的表情有些變幻，然後，他露出近乎自嘲一般的笑容，「也是啊，我們根本沒有理由限制她的行動，因為表面上，嫁禍法陣的案子已經結了。她想去哪裡，只要導師同意就可以了吧——這個狡猾的小姑娘！」

　　「不過，我會派人協助你的。」愛爾蘭特說，「我記得，熔岩地堡一年一度的地下拍賣盛會也是在這幾天了……」

　　******

　　「她去了熔岩地堡。」華瑞打開手裡的信，喃喃自語，然後，他看了一眼這幾天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吉米，這個沒有姓氏的孩子，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而殺死他母親的人，是自己的母后。

　　似乎知道自己在保護他，這個孩子並沒有對他表現出敵意。

　　「你是好人。」第一次見面時，吉米這樣說，「是那個壞姐姐告訴我的，看人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我知道哥哥你是好人。」

　　「你從哪裡看出來我是好人了？」他如此問道。

　　那孩子卻總是會這麼回答：「因為你給我好吃的，給我好穿的，教我識字，你還總對我笑，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那他呢？」華瑞指著把他帶回來的哈奇。

　　吉米立即縮到華瑞後面去了：「他是壞蛋！他和那個壞姐姐是一夥的！」

　　每每此時，哈奇總是哭笑不得。

　　這個孩子，究竟是怎樣活到今天的啊？華瑞總是非常擔憂。因為王后雖然輸了賭約，卻並未罷手，她總是在尋找一切機會殺死那孩子，比如在食物裡面下毒，在路上設置陷阱，在房頂安排高空墜物……

　　「如果你想保護他，就自己想辦法，這就是競爭。」格蕾斯芬似乎很熱衷於這種鬥爭。

　　而華瑞能做的，只能是讓這孩子寸步不離和自己在一起，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玩在一起，因為，他的母后，還捨不得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手。

　　有時候，連華瑞自己都懷疑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是為了自己嗎？不，這個孩子的存在，只能是弗蘭德家族的污點；他是為了父王嗎？似乎弗蘭德王一次都沒來看過他；那麼，他是為了這個孩子本身嗎？不，這個毫無危機感的小傢伙，如此成長下去，恐怕永遠也長不大吧？

　　那麼，他不惜得罪母后，又是為了什麼？

　　整日裡與格蕾斯芬周旋，他感到身心俱疲。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聽到幼小的吉米在夢中哭泣，他湊近了想要安慰他，卻聽到小屁孩用含混不清的嗓音說著夢話：「媽媽，不要生氣，吉米會報仇的，吉米沒有忘，從來都沒有忘……」

　　那一刻，華瑞徹底傻了，其實，一直以來，最笨的那個，竟是他自己嗎？

　　第二天，他帶著吉米在花園裡捉迷藏，這是他第一次教給他這個遊戲。但是他根本就沒有去找這個孩子，他知道，王后的眼線絕對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於是，如預料中一樣，吉米失蹤了。

　　那一晚，他喝酒了，喝得醉生夢死。結果次日，格蕾斯芬卻來找他要人，直到此刻，華瑞才知道，那孩子是真的失蹤了，那一刻，他突然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