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誰是本尊

　　塞爾維斯在頭骨中顫顫巍巍喊道：「哦，我親愛的小菲莉絲，你又想到了什麼？跑慢一點，你現在可是個老太婆啊。」

　　「不，我是個神言師，有神的力量，管你是兩歲還是兩百歲，跑多快都不為過。」菲莉絲頭也不回，順口答道，「我必須快一點，否則就追不上了！」

　　「你還想把那張懸賞單搶回來？」塞爾維斯問道。

　　「那兩個笨蛋帶了一堆尾巴！」菲莉絲像個恨鐵不成鋼的長輩一般抱怨，「他們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收斂？想出名可以，但是可不可以不要頂著人家的大名？這兩個混蛋，到了海上，我就可以好好教訓他們一頓了！我倒要看看，誰才是本尊！」

　　菲莉絲摩拳擦掌，信心滿滿——冒牌貨就是冒牌的，她會讓他們認識到招惹她的下場。

　　她跨過碼頭邊忐忑不安的漁民，搶上了一條船，船主立馬衝了過來，揮舞著船槳叫道：「下來！那是我的船！」

　　菲莉絲高高站在船沿，拿著一顆寶石，迎著陽光問道：「海精靈王壬塞爾所在的迷霧群島你會走嗎？這條船我包下了！」

　　那船主起先看到那寶石還有些動心，但一聽目的地，立即變了臉色：「那是神明的地盤，擅闖者會遭到詛咒！你瘋了！千萬別去，沒人能從那裡活著回來！你下來！」

　　「那就對不起了，這條船，我買下了。」菲莉絲說著把寶石拋給他，自個兒鑽進船裡去了。

　　那船主在後面大叫著：「瘋子老太婆。你沒有船槳也想去海上？我不要你的寶石，你給我回來！」

　　然而，很快，那船主就呆住了，因為風憑空而起，鼓起船帆，水從河道裡湧出，包裹著船身，直把那小船向河道出口推去。

　　太神奇了，這難道是神跡？

　　岸邊。好些人愕然注視著這一切，「海神的女兒」的傳言在人群中擴散開來，難怪不需要船槳，那是被海神所寵愛著的人——只是，為什麼神明的女兒竟生得如此模樣？

　　就在漁民們崇敬而又困惑的目光中。菲莉絲的小小撓槳船出海了。

　　她可沒心思關心岸上的事，她不認得去那個迷霧群島的路，但是只要追著前面的那群追兵總是錯不了的。

　　然而事與願違。當她用風和水的元素催動著小船，準備先替那二人收拾掉後面尾隨的那一大群「尾巴」，然後好好教訓那對男女冒牌貨的時候，卻只看到了一路上的船體殘骸。以及一群群落水而逃的人……

　　那些人抱著浮木，有的站在漂浮的船體殘骸上。用冷漠的目光注視著菲莉絲的船，也不求救，有的人甚至無聊地吹起了口哨，似乎料定他們也會被打得落花流水。

　　菲莉絲納悶了，這些追兵實力都不在塔克之下，細細看去，衣服掩蓋之下，有的分明戴著黑暗聯盟徽章，有的貼身衣物上還有知名公會的紋章，顯然是來自不同勢力的精英。這樣的追兵。卻被打得棄船而逃，鮮有倖免——這意味著，那一男一女。實力不俗，而且是有備而來。

　　菲莉絲徹底困惑了。那對男女，到底是什麼人？

　　「我說過了，最好不要招惹他們……讓他們吸引追兵的注意力不好嘛。」塞爾維斯一副不聽老人言的惋惜模樣。

　　塔克好歹也是能夠使用靈魂能量的人，這些人的失敗他看在眼裡，內心的不安全寫在臉上。他站在船板上，一路上一直雙手緊握著劍，渾身緊繃，顯得緊張萬分。

　　與塔克相反，阿爾法很少能有危機感，在這個世界上，能讓他當對手的人本就沒幾個。即便如此，他卻也難得認真的一直觀察著前方那一對男女，臉上分明寫著困惑和好奇，似乎連他也在奇怪這二人的來歷。

　　隨著距離的拉近，水天相接之處出現了那條孤零零的撓槳小船，碧海藍天之間一朵潔白的船帆格外醒目。後面不遠處尾隨著另一條船，顯然是追兵之中的佼佼者，這條船比前面的撓槳船大了好幾倍，船上稀稀拉拉站了五六個人，都穿著便裝，看不出身份。船上寬大的雙帆迎風招展，難得它一路跟來沒被打翻，大船總還是有些優勢的。

　　眼看著兩條船就要撞上了，於是戰鬥一觸即發。

　　可惜，菲莉絲還沒來得及看到那一男一女的任何動作，那追擊的帆船便被掀了個底朝天，船上的幾個人甚至被丟到了遙遠的天際，最終變作幾個黑點，消失在視野的極限裡。

　　直到此刻菲莉絲才意識到塞爾維斯的話意味著什麼，不可招惹的人，深不可測的力量，她現在竟然有些後怕了。她早該料到，敢冒充「菲莉絲和阿爾法」的人，可能是普通人嗎？

　　遠遠看去，狹小的船頭之上，那衣袂紛飛、擁有一頭粉色長髮的黑衣少女，以及銀髮飛舞的高大男子，就那樣肩並肩站立在一起，遠遠注視著他們這距離最近的船隻，也是唯一倖存的追蹤者。那女孩甚至沖她做了個鬼臉，那嘴形分明是：「老婆婆，你也要玩嘛？這裡很寬敞噢……」

　　老婆婆？為什麼自己這個正牌的要喬裝改扮成這副模樣，來追那個耀武揚威的冒充者？偏偏，對方那親密無間的模樣卻讓她羨慕嫉妒恨，她懷疑她和惡魔形態的阿爾法站在一起時，大概也是這樣的畫面吧……她甚至有一種錯覺，面前的場景才是她一直期待的模樣，那種感覺就像照鏡子一般可怕，她甚至分不清誰是真，誰是假……為什麼她會在這種時候期待這種事，某個可怕的念頭幾乎竄上心頭。

　　「不追嗎？他們走遠了。」阿爾法突然開口說道。

　　菲莉絲甩甩頭，這才意識到，由於自己分心，元素的力量減弱了。船速慢了下來，那兩人乘坐的小船已經快消失在海上逐漸濃重的霧靄中了。

　　看著那二人緊密相擁的身影，菲莉絲卻因為阿爾法的一句話而感到安心，這個只會趁她睡覺偷偷爬上床的惡魔恐怕永遠不會和她如此親近，因為他並不是人類，而是一隻惡魔，他大概永遠也學不會人類表達情感的方式；但是她知道，阿爾法總是以自己的方式在關心她，保護她，無論是因為契約、還是她不敢奢望的情感……她一直很清楚。這就是阿爾法，他是特別的，無法被取代的，無論他是何種存在。

　　她的眼眸中重燃鬥志，風和水的元素在她身體周圍凝聚。她緩慢揮舞著手杖，強大的元素波動充滿了這根由魔杖改裝的施法媒介，沖刷著頂部頭骨中隱藏的塞爾維斯。那澎湃的元素之力讓塞爾維斯驚訝萬分，有多久沒見過菲莉絲使用法陣以外的大範圍殺傷性魔法了？

　　只見遠方的雲層逐漸形成漏斗狀，很快，一道龍捲風便在電閃雷鳴中形成。直向那風雨飄搖中的撓槳船逼去。小船在風暴和海浪的夾擊中，瞬間被撞得粉碎……

　　七級群體魔法伸手就來。甚至沒有冗長的吟唱，只是幾個簡短的音節，但效果卻依舊驚人，而且，那龍捲風產生於距離他們千里之外的大海之上，卻能精確命中目標，這需要多麼強大的元素掌控力？

　　作為一個天階強者，同時也是一個魔法師，雖然塞爾維斯不擅長元素魔法，卻也看得出些苗頭。這個小丫頭有多長時間沒有用全力進行過魔法師評級測試了？在漫長而驚險的旅途中。在不斷和強者交手的戰鬥中，在一次次死裡逃生中，她的實力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提升了好幾個檔次。她自己竟都還沒有察覺。

　　但就在同時，藍色的空間轉移光柱卻沖天而起。雲層中，藍色的法陣若隱若現，赫然是短距離臨時空間轉移法陣！

　　及時的陣法發動時間，完美而高效的法陣佈局，菲莉絲是內行，一眼看出那圖案的繪製水準——這怎麼可能？難道那個少女也是空間魔法師？

　　驚訝還不只如此，隨著法陣的發動，空間扭曲突然出現在他們上方，冰寒刺骨的殺氣在同時撲面而來。緊接著，鮮紅的刀芒像燃燒的火焰般，帶著灼熱的高溫從天而降，這條船要是被沾到一點火星，恐怕都會一觸即爆。

　　塞爾維斯一聲「當心」，大鐮刀形的靈魂兵器已經出手，漆黑的靈魂護盾張開來，和那刀芒正面相撞。即便是塞爾維斯這般能力，那護盾竟也被撞得激蕩起來。

　　就在此時，護盾之外，金屬交擊之聲連環炮一般接連響起，那紅光被逼退，一個跳躍重新沒入雲層之中。而就在那一剎那，伴隨著一道青藍色的弧光，天頂之上，巨大的能量四溢開來，附近的雲霧都被沖刷成了輻射狀，那巨響震耳欲聾。

　　菲莉絲直到此時才發現，原本應該在船上的阿爾法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由於靈魂能量的交鋒，附近的元素也變得狂躁起來，狂風驟起，天空中黑雲呈漩渦狀湧動，時不時傳來幾聲撞擊聲響，以及忽明忽暗的紅紅綠綠的光華。

　　塞爾維斯的大刀一直籠罩在船的上空，保護著船上的人，菲莉絲緊張地注視著天頂，阿爾法的戰鬥她向來插不上手，而靈魂兵器的波動，也把這附近的空間變化攪得一團糟。

　　即便如此，距離極近的空間扭曲依舊難逃她的感知，她的目光突然轉到桅杆，只見那一身黑色魔法袍少女從空間扭曲中現身，輕盈地站立在搖搖欲墜的桅杆，頂部像一隻蝴蝶一般隨風搖擺著，卻並不會掉下來。

　　菲莉絲從她身體周圍感覺不到任何元素波動，這意味著這個少女是依靠腰腿的力量站在那裡的，為什麼一個年紀輕輕的空間魔法師會有媲美於高級戰士的腿部和腰部力量？這讓她驚愕不已。

　　然而，感到吃驚的顯然不只她一個，那個少女玩笑的態度徹底消失了，她高高在上，緊張地握著她的法杖，卻並沒有立即出手，只是嚴肅地沖著菲莉絲問道：「我才不相信你是海神的女兒，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