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弗蘭德與你同在

　　這段時間發生的大事特別多。一個多月前的跨位面召喚轟動世界，至今未抓到肇事者；緊接著，弗蘭備學院僅有八階魔導才能進入的下水道封印區被人突破，由於事關機密，知道的人極少數。這之後不久，發生了紅頂鎮事件，惡名昭著的萊撒多襲擊了第一侯爵的千金，奇跡的是，小姑娘居然僥倖活了下來，再然後，弗蘭德學院治療所被劫，一名學員助手失蹤，卻又在第二天被找了回來。而就在這同時，可以媲美於跨位面召喚的大事件發生，第一侯爵府被人用分解法陣拆了，全城人都是目擊者，一起發生的還有一件只有少數人知道的事——萊撒多被人重創，高級深淵惡魔芬卡特被殺，屍體失蹤……

　　當弗蘭德學院的法師們忙著分析那一場詭異戰鬥中遺留的樣品時，短短幾天工夫，居然在城外幾十公里處發現了巨龍，而且向來低調的巨龍還狂暴的毀滅了黑暗公會髓髏森林的大本營……

　　而所有這一切，都屬於卡提斯的職責範圍。

　　可憐的卡提斯再次住進了高級病房，理由居然依舊是頭部重擊致昏迷，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人們對他的遭遇表示深切同情，但凡是可一不可再，這一次，更多的人對他的能力表示質疑，只因發生了那麼多事，他居然拿不出一個像樣的解釋！

　　前幾件事可以說是萊撒多所為，他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但後面的事總不可能還是他幹的吧？那麼，他的高級惡魔到底死在誰的手上？之後出現的巨龍和這件事有無關係？

　　關鍵是，連深淵惡魔都可以擊殺，連萊撒多都被迫逃跑，這樣強大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王國的安全——這裡是弗蘭德城，七彩大陸最大的文化和魔法中心！

　　懷爾特已經在軍政大會上咆哮了好幾次了，他要求在一切調查清楚前中止弗蘭德學院的晉級考試，因為之前有證據暗示，肇事者可能藏匿在學院裡，在排除危險之前，任何一個學生通過考試，並進入學院機密機構國家煉金實驗室，都將帶來極大的安全隱患。

　　弗蘭德學院的強大，是王國傲視大陸的資本。

　　懷爾特的要求，引起了學院的強烈反對。

　　擁有五百年歷史的學院，不會懼怕任何勢力，也不會因任何事件而改變五百年來的傳承——晉級考試是大魔導弗蘭德留下的制度，無人可以改變。

　　學院的聲音在以往是權威，但這一次，由於懸案太多，實在難以服眾，幾次軍政大會都成了吵架大會。

　　弗蘭德王不勝其擾，終於丟下了一道命令：懷爾特職責所在，要求合情合理，學院立場特殊，王國向來尊重。雙方既然都有道理，那麼限期十天，各憑本事，他不再作任何干涉，誰先得到有力證據，誰將掌握話語權，十天之內，此事，休得再提。

　　那一日，懷爾特笑了，笑得很狂妄，因為他知道，這十天，如果學院堅持考試，那麼，他們會很忙，忙到無暇他顧，懷爾特勝券在握。

　　重壓，層層疊疊壓回到了卡提斯身上，他頭上纏著繃帶，陰沉著臉，站在學院中部演練場邊緣的建築陰影中，演練場中心的懸浮看臺上，院長愛爾蘭特正在進行慷慨激昂的考前動員。

　　「這是一場絕對公平的考試，這同樣是一場絕對不公平的考試，這，不僅僅考試！我們相信，最出色的魔法學生會從這裡脫穎而出，學院最神聖，最美麗的神秘花園——國家煉金實驗室正在為你敞開她的大門。廝殺吧，拼搏吧，我們期待你加入我們的行列，成為真正的智者！願弗蘭德與你們同在！」

　　愛爾蘭特的話，徹底揭開了殘酷競爭的面紗，事實上，院長大人從來就不是和平愛好者。弗蘭德是依靠戰爭獲得的榮耀，弗蘭德學院，同樣是在眾多機構組織的覬覦中成長起來的，用愛爾蘭特的話說，他們不需要不會自保的魔法師。

　　雖然這確實是事實，但仍有些學生不能接受，誰也不想死在一次考試之中，但事實上，學院似乎從不擔心死個把人。

　　因為每一個參加考試的考生，都被要求簽訂一份誓約書，保證知曉並同意一切考試規則，包括意外死亡……

　　之後，恩雅女士對考試規則進行了進一步說明。

　　這次考試評分很簡單，每個考生都將獲得一把煉金術製作的特殊青銅鑰匙，並可以按照十比一的比例合成高級鑰匙。這些鑰匙都被要求掛在統一的鑰匙鏈上，並配戴在指定位置。當配戴者失去意識或認輸時，鑰匙會自動脫落，並可被其他人拾取。

　　所以，這其實是一次搶奪鑰匙的比賽。

　　於是，在說明的最後，恩雅女士對所有考生提供了善意地忠告，「請大家在努力的同時珍惜自己年輕的生命，在恰當的時候認輸和獲勝同樣明智——對勝負做出合理的判斷並保存實力，這也是智者的表現。鑰匙鏈會把放棄取勝的你們傳送出考場，你們和其他學生一樣，有機會在明年繼續申請晉級考試。」

　　自帶傳送功能的鑰匙鏈，這大概算是學院唯一的仁慈了。

　　隨著導師們的離去，考試正式開始。

　　五百號人聚集的中部演練場迅速坍塌，引起考生們一陣驚呼，但很快，他們便被群體漂浮術托著，緩緩下墜，並在半空中被瞬間傳送。

　　幾百人的群體漂浮術和傳送術，大概也只有弗蘭德學院這樣的資深空間魔法學院才幹得出來。事實上，整個七彩大陸上，現存的單次傳送百人以上的大型軍用固定傳送法陣，都出自學院之手。

　　當傳送結束後，菲莉絲終於明白了院長大人的講話的深沉含義——弗蘭德與你同在，並非一句口號。

　　傳送的目的地是一個漆黑的空間，這裡甚麼都沒有，顯然不是世界的本位面。

　　扭曲和利用空間是空間魔法師最常用的招數，但創造次元空間卻是高難度作業，能夠辦到的人屈指可數，偉大的弗蘭德大魔導正是這樣的存在。

　　而這裡，很顯然是人工開闢的獨立空間。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也沒有任何物體存在。菲莉絲點亮了自己的制式法杖，頂部的劣質魔晶散發出微弱的輝光。

　　可惜，能夠照亮的，除了她自己，甚麼都沒有，就連她腳下的地面，也似乎根本不存在。明明腳踏實地，卻甚麼都看不到，這是很詭異的感覺。

　　就在此時，一蓬亮光憑空出現在她面前。

　　「美麗的女士，歡迎來到『倒空的沙漏』。」亮光迅速成型，居然是一個高挑的男子，此人面目清秀，帶著和煦的笑意，而且是黑髮黑瞳，這樣罕見的色澤整個大陸歷史上也就出了一個，那就是弗蘭德。這傢伙穿著一身漆黑的睡袍——呃，沒錯，確實是睡袍，同時用很曖昧地眼神凝視著她。

　　「元素影像？」菲莉絲一眼看出他的實質。

　　「真有眼光。」男子讚道，「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本人是偉大的、高貴的、智慧的弗蘭德，弗蘭德，本大陸第一個被授予姓氏的空前絕後的、空間以及全元素魔法師，煉金師，召喚師……」

　　「停！請停止您那冗長的頭銜好嗎？我還在考試呢，時間是很寶貴的。」菲莉絲不滿地說。

　　弗蘭德的頭銜，若真是全列出來，恐怕幾本書都寫不完，等他念完了，都猴年馬月了。

　　男子不滿地蹙起眉頭，「唉，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沒有耐心。這裡是『倒空的沙漏』，顧名思義，時間在這裡是靜止的，無論我花了多長的時間朗誦我那些榮耀的頭銜，也不會佔用你在本位面一分一秒的時間。說起來，操縱時間，是屬於奧術的範疇，那將是你通過考試後的主要課程，那是一門美妙的學科，真正探尋真理的智慧……哦，現在跟你講這些算是超綱了吧？」

　　「您在這裡給每個人建造時間靜止之間，並留下元素影像，難道只是為了說這些麼？」菲莉絲從來不知道，弗蘭德是一個這麼囉嗦的傢伙。

　　男子一本正經地整理了下他那些長長的髮絲，審視著自己的衣衫，從下到上，然後左右看了看，抱怨著，「唉，想當年，從沒有女士見到我還能如此冷靜自若的，難道，歲月已經奪去了我的魅力嗎？噢不，這裡要是有一面鏡子就好了……」

　　他話音剛落，一面落地大鏡子出現在他眼前。

　　菲莉絲內心禁不住震撼，不過是殘留的元素影像，不僅可以在特定空間中保持實質一般的形象，敏銳的判斷和思維能力，還能夠使用魔法——瞬間變出一把鏡子，這種事情在本位面，通常是用召喚術實現的，利用轉移法陣把原有的鏡子召喚到身邊，但是這裡顯然不具備召喚的條件。因此這個鏡像使用的一種極為罕見的元素合成術，屬於煉金的範疇。

　　一般的合成術需要精密的反應條件和眾多的施法材料，但影像施展的煉金術卻能瞬間就合成出一面鏡子，沒有吟唱，沒有施法，甚至沒有任何加工動作，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傢伙極為臭美的整理完畢，然後瀟灑地一抹頭髮，將臉一扳：「唉，跟你這樣的小姐說話真無趣。」鏡像抱怨：「為什麼我會遇到一個不懂得欣賞的古板學生呢？」

　　菲莉絲眼角抽動著，強忍住自己的不滿。弗蘭德的美好形象自此在她心目中全毀，但她知道，這個影像出現在這裡必然有他的使命，自己好歹還是得給他點面子。

　　「尊敬的弗蘭德閣下，作為您的仰慕者，我實在不敢妄加讚賞您，任何不恰當的詞彙，都是對您的褻瀆，您的風采和智慧，我畢生追尋，可惜我學識有限，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菲莉絲說著連自己都感到噁心的句子，只希望這傢伙早點把該說的說完。

　　那鏡像一聽，頓時笑顏逐開，「美麗的女士，讚美他人是一件很美好的東西，不需要掩蓋和羞澀，大聲說出來吧，我愛你，弗蘭德——」

　　菲莉絲的嘴唇禁不住抽動，這傢伙，實在是得寸得進尺了。

　　「啊，我已聽見你的心聲，我也愛你，可愛的菲莉絲小姐。」那傢伙彷彿幻聽了一般，在那裡自說自話。

　　愛，哪裡是這麼輕易就可以說出的字眼？

　　「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菲莉絲黑著臉，等待著這傢伙進入正題。

　　鏡像伸出一根手指，菲莉絲攜帶的認證書居然憑空出現在了他們之間的空間。

　　菲莉絲本能的翻找資料袋，那裡面已經空無一物。

　　「菲莉絲，女，十六歲，入學時間聖元五百六十八年九月，現在正好滿一學年。非戰鬥魔法系空間理論專業，專業考試成績為A，契約法陣確認為組合型強制獵龍法陣，使魔確認為七階高級人形，看來你運氣不錯呢。」鏡像讚歎。

　　菲莉絲緊張地盯著他，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張僅僅簽了一個名字的認證書裡居然隱藏了如此多的資訊，看來審核使魔的矮老頭，希利斯‧費尤努斯不是一般人物，可是，這個名字確實極為陌生。

　　弗蘭德學院，果然是藏龍臥虎。

　　鏡像翻了下手掌，認證書翻了個個兒，彷彿隱入黑暗中一樣消失不見。

　　菲莉絲摸了摸材料袋，那東西已經回到了袋子裡。

　　「其實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需要這麼麻煩，使魔這種東西，只要能帶來，都是可以用的。能夠駕馭使魔，這本來就是一種能力，而能夠獲取高級命名魔，運氣，或者金錢，都是競爭的資本——呵呵，可是愛爾蘭特那個小傢伙，就是不聽！」

　　菲莉絲聽得暗暗咂舌，愛爾蘭特那個「小傢伙」？他們認識？人類，可能活過五百歲嗎？這實在是恐怖的猜測。

　　「至於違禁使魔嘛，那種東西，一眼就看出來，深淵惡魔的味道，我可是一聞就知道呢——嗯？」

　　光憑聞的都能聞出來？話說回來了，元素鏡像也能具有人類的知覺嗎？

　　這鏡像到底是何等存在！

　　尤其是他這一聲「嗯」，頓時嚇得菲莉絲心裡一緊，空無一人的空間裡，只有她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此起彼伏，聲聲震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