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隻豬腳引發的血案

　　「五十歲的老年沼澤蝙蝠翅膀三百七十二對，一個月齡的珊瑚尾沙地鼠尾巴一百三十三條，長度十釐米以上的巨型紅翅大白蟻蟻後卵巢七十七枚，六月齡紅色犀牛胚胎皮九平方米……呃，百歲齡史萊姆黏液一噸，五百歲齡巨龍骨粉一千克，黑暗屬性龍巢結晶體五噸，新鮮黑魔龍膽汁九千克，新鮮龍血三十千克……嗯？不行，書寫材料等級過低，如果用龍頭皮的話……應該差不多了吧？如果只是卡加索的話……」

　　少女仰看小臉，掃了眼腳下密密麻麻的法陣，略一思索：「再加三個增幅法陣好了，呃，空間穩定性才百分之九十五？太低，再加一噸龍晶得了……弗蘭德學院的距離是三百五十七點四四二八九循環數，至少做到八十九位……差不多了……」

　　少女在地面寫寫畫畫，然後拍拍屁股站起來，從山洞角落裡提出來一大袋骨粉，一股腦倒在法陣之上。

　　少女摸出個造型簡樸的法仗，集中精神，立即便有淡藍色的風之軌跡包圍著她，緊接著，他猛然睜眼，念道：「風舞！」

　　話音剛落，山洞內立時刮起一陣旋風，待風止住之後，骨粉已經格外工整地按照之前的線條繪成了圖案。

　　少女喚道：「塞爾維斯，九級空咒坩堝！」話音剛落，地面上一處小型法陣亮起，一口鍋從裡面冒出來。少女打開魔法材料袋，把分類放置好了各種材料丟進了鍋裡，並不斷的變換咒語，於是山洞中不斷的發出各種光芒。當最後的灼燒步驟結束後，鍋內只剩下了濃稠的漆黑液體。

　　少女依舊一指法仗：「水紋！」

　　鍋內的液體便自動凝成一條線，飛了出來，並滲入骨粉的圖案之中，很快，白色的巨大法陣轉瞬變為黑色，並發出令人作噁的氣味。

　　少女深吸一口氣，極為享受地說：「嗯，非常純正！」

　　然後，他咬破指尖，用沾血的手指在法陣中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菲莉絲

　　她的臉上露出期待已久的興奮表情，口中低喃：「來吧，卡加索，我知道你在渴望著這一天，如果你還活著，就給點回應吧！」從她的口中發出了咒語的吟唱，那聲音莊重凝重，每一個字符的吐出似乎都要突破重重重壓。

　　伴隨著吟唱，少女的眉頭越鎖越緊，臉色逐漸變的蒼白，額上也冒出了汗珠，但是她強忍著一切，咒語越發的快速。漸漸的，漆黑的法陣開始散發出亮藍色的光華，法陣的中心，無數的電光交織著，掙扎著，似乎準備撕裂甚麼，卻又有些疲軟。

　　少女皺著眉頭，吟唱的同時，伸出另一隻手，指向山洞的石壁，幾塊漆黑的結晶體彷彿被什麼力量剝奪，崩碎，粉末被微風捲著，加入了法陣之中。

　　隨著這些粉末越來越多，法陣的光芒也越來越亮，終於，一道閃電劃破山洞內的黑暗。伴隨著一聲爆破之聲，一個漆黑的小洞被幽藍的電光拉扯著，緩緩擴大。

　　少女神色凝重緊盯著這一切，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她的唇角卻逐漸上揚，吟唱已經快到無法分辨，卻毫無減緩的趨勢，反而越發的高亢！

　　******

　　卡加索幾乎懷疑自己在做夢！

　　他是知道的，這種被召喚的感覺，而現在的一切，彷彿時光倒流到了一千年前！

　　他抬起頭，凝視著天空之中逐漸形成的巨大的漩渦，無數的電光在其中穿梭，一股外來的力量正試圖撕裂空間，那驚人的空間動盪覆蓋了整片火山區。

　　空間的變動形成元素風暴，死寂已久的火山開始發出悶哼，逐漸有黑色的濃煙冒出，地面也為之震顫，低級魔獸四處奔逃。

　　距離卡加索的領地不遠處，卻有幾個身影凝視著這一切，然後身體化作一道道殘影，飛速向此地逼近。

　　卡加索對一切渾然不覺，他的眼裡只有那碩大的空間漩渦，他張開雙臂，迎著狂風，表情近乎瘋狂。

　　「來了，來了！」他大喊，企盼了一千年的夢想居然成了現實，他的聲音逐漸帶了哭腔。

　　巨大的藍色法陣穿透雲層，在天空之中若隱若現，法陣的中心，呲呲的電光擴散開來，艱難地掙扎著。

　　「加油，加油寶貝！你能行的！」卡加索緊張地注視著那些亮光，不由自主地替召喚門打氣。

　　然而，距離他不過千米之外，殺戮，卻悄無聲息的展開。

　　急速逼近的身影在途中相遇，死黑的光芒幾乎劃破天空，交織在一起，強大的衝擊波成環狀擴散開去，所過之處，低級惡魔灰飛煙滅。

　　卡加索再不濟，好歹也是高級惡魔，如此巨大的動靜他還不至於渾然不覺。剛才，在沙地那邊好像有甚麼巨大的響動？可是黃沙漫漫，根本看不清楚。

　　大概，只是地脈震動吧？他將目光轉向烏雲密佈的天空，感到困惑，雲層中彷彿有甚麼物體發出呼嘯之聲，令他不安。

　　那逼人的壓迫感，到底是甚麼？

　　緊接著，一道青藍色的光芒貫穿雲層，彷彿要把天都劈開，與此同時壓迫感驟然消失。一個幾不可察的人形在扭曲的空間背景中墬落，把地面砸出一個大坑。塵埃之中，青色的亮光一閃即逝，整個人形也隨之遁入了陰影之中，彷彿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只是個炸雷啊！」卡加索暗笑自己神經過敏，就在此時，天上卻洋洋灑灑撒落下雨滴，打在臉上一片濕熱。卡加索疑惑地望著天空，摸了把臉上的液滴，入手一片滑膩，鮮紅一片，泛出作噁的氣味。

　　對於天降紅雨，他早見怪不怪了，一臉嫌惡地擦淨。

　　「我受夠了！這個鬼地方，幾十天不下雨，一下雨都是硫磺酸水，我受夠了！」卡加索露出自嘲的表情，哼哼著，「下吧，下吧，最後一場雨，我馬上就要走了！永別了深淵！」

　　召喚師的能量終於撕裂了空間壁壘，深藍色的光柱從天而降，砸到卡加索面前，形成了一個幽藍色的圓形大門，門的大小略低於卡加索的身長，但是如果他稍稍彎一下腰，完全可以鑽過去。門的四周閃爍著亮藍色的文字——那是召喚契約的銘文！

　　按照召喚法則的記載，開啟召喚門時，惡魔召喚師會用惡魔語在門邊呈現契約的文字，如果惡魔通過這扇門，便表示回應召喚，同意契約。而通常來講，惡魔召喚師為了盡可能追求自己的利益，會竭盡所能在那些契約條款上做手腳，玩弄文字遊戲。

　　即便如此，卡加索仍然覺得那些該死的不平等條約是如此可愛！只因他在其中發現了自己的名字！

　　卡加索是如此興奮，但他並沒有頭腦發熱的衝進去，他仍舊壓抑下自己幾乎不受控制的情緒，竭力看清契約的條款。

　　卡加索知道，契約的內容一定要看清楚，這是沒有後悔藥吃的。但他同時也已經下了決定，只要不是太離譜，他一定全部接收。

　　只見門上寫道：「吾菲莉絲召喚卡薩米爾領主卡加索閣下為臨時使魔，時限為一個任務，代價是一隻豬腳。閣下若無異議，請回應召喚，謝謝合作！另外由於本人能力有限，此門的持續時間是十五秒……」

　　卡加索匆匆看完，目光定格到了那個十五秒上，那句話的最後是一個沙漏，沙子就要漏光了！

　　卡加索也顧不得代價豬腳是什麼東西，臨時使魔是什麼概念，只知道如果他再不進去，這門就要消失了，這麼大的一座門，一座能讓他通過的門，是多麼的來之不易，他絕對不能錯過。

　　他激動地抬起了腳，幾乎只差一步便能邁進去，偏就在此時，他忽而感到腦袋一滯，然後他發現自己的視線逐步升高，最終離開了身體向上飛去，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幾乎令他眩暈的劇烈疼痛！他的頭被人砍了下來，他被人從背後偷襲了！

　　他完全不能相信，他的領地裡何時有了能夠偷襲自己的敵人！

　　在他的知識裡，他是這附近最強大的惡魔，而且，這一千年來，他一直在努力提高自己，他的實力已經今非昔比。即便如此，他仍舊在整座城堡佈下了不下三百個機關，數千個監控器，就算是一隻熔岩跳蚤，也沒可能近他的身！

　　然而，無論他如何不相信，他的頭確實被人割了下來，就像劃開夢魘草漿紙那般容易……

　　他的面前召喚門的光芒映照下出現了一個光線的扭曲，勾勒出一個人形的輪廓，那傢伙似乎根本沒打算現形，如果不是已經得手，他恐怕都不會站到會暴露自己在門的旁邊。他出現地如此自然，似乎本來就在那裡一般，可是卡加索非常肯定，那個地方原本什麼都沒有！

　　這是極為罕見的遁形術！

　　卡加索殘存的意識驚恐萬分，他想到了一個傳說，一個已經絕跡的種族，那一族，在整個魔族中都是噩夢！因為那神出鬼沒的遁形術，他們往往可以輕易殺死比自己高一兩個階級的惡魔，同級的惡魔如果給了他們遁形的機會，絕對是必死無疑！

　　然後，他看到那傢伙瞬間從一團模糊變成了清晰的人影，那極為罕見的金色髮絲，清透迷人的幽藍雙眸，那精緻的臉孔，毫無瑕疵的皮膚，一切的一切是那般熟悉——這模樣，分明就是他自己！

　　混蛋！你到底是誰！卡加索悲憤難當，卻吐不出一個字。

　　那傢伙把他失去頭顱的身體不屑地踢到一邊，然後一閃身衝進了門裡，門一瞬間消失了。

　　不！笨蛋召喚門，那傢伙不是卡加索，卡加索在這裡！在這裡啊！妳看不到嗎？

　　卡加索無聲吶喊，但是熟悉法則的他知道，他沒有機會了，因為他被殺死了，卡加索已經不存在了，而那個兇手定然早已計算好了這一切。他能夠完美的把自己偽裝得跟他一模一樣，無論是外貌，體型，還是能量場——而在他通過門的那一刻，他將有一個全新的名字——卡加索。當他殺死了真正的卡加索，那麼在這個門覆蓋的範圍內，他便成了唯一符合邏輯的惡魔，被召喚門識別，接受……

　　金色的陽光，清新的空氣，弱小的生物，無處不在的美味血肉和靈魂，那是天堂一般的世界，而通向那裡的門就在他面前——消失了！

　　卡加索這輩子最後的意識定格在了這一瞬，他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機會了，淚水從眼眶中湧出——他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