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新月之夜

　　夕陽西下，林子裡的鳥兒逐漸安靜下來，樹的影子不斷拉長。剛剛乾淨了不到兩天的天空又有厚實的雲層聚集過來，黑壓壓一片。只有西邊留下了一條燦爛的火燒雲，陽光從雲縫漏出，給所有朝西的山壁鍍上了一層金邊，其餘的地方都漆黑一團了。明與暗，在瞬間交集，又迅速的墮入黑暗，夜幕降臨……

　　山谷已經全黑了，只有對面的山壁頂端還有那麼一點點亮光。菲莉絲見完全看不到辛迪加的身影，乾脆放棄，坐在熄滅的火堆邊，開始吃還帶著餘溫的烤野豬腿。終於可以告別噁心的果醬，她胃口大好，除了阿爾法的眼神有些不滿。

　　事實證明，惡魔對自己的食物有獨特的佔有欲，不過那傢伙也沒明確反對她食用，所以菲莉絲便厚著臉皮大嚼起來。

　　為了防止這個山洞被發現，火堆他們不敢保留，還好菲莉絲已經恢復了很多了，多包幾件衣服也凍不著她。

　　辛迪加和菲莉絲之間雖然有契約，可以給他提供主人的大致所在，但在主人同意之前，是無法精確定位的，他只能獲得一個以自己為中心的圓形範圍。作為主人的菲莉絲就比他方便多了，就算使魔拒絕溝通，只要進入契約的感知範圍，菲莉絲也可以獲得他的精確座標，以便於隨時召喚。不過這個定位需要召喚師使用一定的專注力，頗為費神。菲莉絲大傷未愈，雖然已經可以連貫地說話和少量進食，甚至進行短距離的緩慢走動，但集中精神還是很費力，能免則免。

　　還好，阿爾法具有夜視能力，加上他們居高臨下，辛迪加的一舉一動都離不開他的視野。

　　辛迪加找了半天，似乎也在困惑中。得益於山地複雜的地形，就算直線距離沒多遠，要真正找到目標也頗有難度。而且，辛迪加動作謹慎小心，並不想驚動菲莉絲，更不想把侯爵家的人引回來。

　　「還有三小時。」菲莉絲吃了點食物算給肚子墊了底，爬回自己的「床」準備睡覺了。

　　「你可以變身了叫醒我。」她對阿爾法說，「別急著變回去。」

　　「如果在這之前他找來了，引開他，而且不能被他看清你。否則，或者暴露你，或者暴露我，隨便你挑吧，如果你殺了他，我會很生氣。」菲莉絲說得漫不經心，內容卻一點也不隨便。

　　「你可以拒絕我，也可以把我丟在這裡自生自滅，但是如果你還想和我繼續生活，就要聽我的。我睡覺了，晚安。」她說完，翻了個身，渾無形象地抱著被子呼呼大睡。

　　阿爾法站在洞口前，來自米琪的雙瞳折射著洞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發出明亮的紅色光澤，隨著眼皮的眨動，一閃一閃。

　　他有些困惑地看著沾床就著的菲莉絲。為什麼有時候她寧願自己受傷也不命令自己，可有時候又毫無懷疑的丟下一堆命令任自己選擇？她明知自己有諸多隱瞞，他倆之間根本沒有信用可言，她應該不會傻到認為那個契約真的具有多大的約束力吧？可她為什麼可以把一切丟給自己，然後放心地呼呼大睡？她真的完全不在乎自己會怎麼選嗎？或者無論自己作何反應，她都有應對的自信？又或者她早已料定了自己的打算？

　　真是無法理解的召喚師，恐怕就算某天，自己做了背棄她的事，她大概也就會聳聳肩，然後淡然笑笑：「沒關係，把伙食費賠給我，你就可以走了……」

　　想到這裡，阿爾法不禁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然後硬把頭扭向了洞外。選擇什麼的，還是等遇到的時候再說吧……

　　所幸，諸神並未降下對兩人信用的考驗。辛迪加僅僅山上山下折騰了一個小時就不再到處跑了，而是揀了個平坦的地方，然後望著天空發呆。

　　之後，他進入了不可思議的行為模式。他的動作很奇怪，一會兒不出聲的傻笑，一會兒抓頭，一會兒又不住搖頭，最後開始玩起了扯樹葉的遊戲，把一根樹枝拽在手裡，一片片扯掉所有的葉子，然後再拽一根，繼續扯。

　　阿爾法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行動，也許，這就是半龍的行為方式？阿爾法所在的深淵是沒有龍族的，雖然他聽說有的深淵有這樣的種族存在，但是半龍這樣的生物卻從未聽說。所謂半龍，就是巨龍和其他生物結合後的產物，具有一半的巨龍血統。前提是，巨龍願意捨棄自尊，和異種結合。

　　在以惡魔為主體的深淵中，高級惡魔是主要的智慧生物，也是巨龍唯一可以選擇雜合的對象。但是高級惡魔具有先天的血統優勢，因此和體能弱小的人類不同，沒有這麼強大的包容力。高級的惡魔時刻以血統純正來延續種族的力量，如果和異種結合，將意味著失去賴以生存的天賦力量，將被深淵殘酷的生存競爭淘汰。因此，就算高傲的巨龍能夠接受其它種族，對高級惡魔來說，也絕無可能！所以，深淵中不可能有雜種存在，無論是半龍，或者半魔。這樣的生物，對於阿爾法來說，完全是無法理解的。

　　時間悄無聲息的流逝，直到午夜到來。那一瞬間，強大的能量充斥全身，阿爾法知道，新的能量週期開始了。

　　與此同時，辛迪加也猛然站起來，似乎發現了什麼。

　　菲莉絲睜開眼，明亮的眼眸注視著阿爾法：「你可以變形了？」

　　阿爾法有些意外地看著她：「你能感覺到？」

　　「強大的生命之力，透過契約傳遞了過來。」菲莉絲說，「也許，同為我使魔的辛迪加也感覺到了什麼。」

　　「他已經有所行動了，相信很快會找到這。」阿爾法肯定地說，然後他望著菲莉絲，「你希望我做什麼？」

　　菲莉絲雙眼透出明亮的輝光，她期待地看著阿爾法，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變成我吧，阿爾法，然後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