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龍息

　　迷迷糊糊中，身體被人搬來搬去，辛迪加再次醒來。不過這次和之前不同，沒人再給他一棒。即便如此，辛迪加還是學乖了，就算能動了，他仍老老實實待著，靜觀其變，以免被再次擊昏。

　　可是，他發現，自己似乎被捲入了相當麻煩的事件中了——第一侯爵懷爾特懷疑這趟車上藏匿了黑暗法師萊撒多，竟然要親自搜查，而且指明了要核實所有人的身份。

　　連因受傷而被纏在繃帶中的小男孩都難以倖免，自己這個被五花大綁的所謂「使魔」自然不會例外。

　　因為，辨認萊撒多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到他的使魔。而現在，自己無疑是最大的懷疑對象。

　　雖然如果自己的身份曝光，很可能因此恢復自由，但，他的名聲也將一落千丈，以後他辛迪加大爺被一個小姑娘收為使魔的「傳奇故事」將會在酒館中廣為傳唱，供人消遣，認識他的女人們會看不起他，走在大街上，他會被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他承受不起，即便他是自由的，他也承受不起。

　　就在此時，他發現，自己居然能動了，他明明被那個小丫頭用奇怪的繩子綁了起來，無論如何也掙不斷，可現在，他居然發現那繩索鬆脫了。

　　這是怎麼回事？神終於賜給他好運了嗎？

　　很快，他的妄想就被一盆水澆滅——菲莉絲的聲音出現在腦海：「你不想被認出來吧？那麼反抗吧，我知道，除了懷爾特，其他人都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懷爾特應該不至於為這點小事出手，你要是想贏，有的是機會。」

　　辛迪加心底湧出一股恨意。這個狡猾的菲莉絲，原來是她故意放開自己的，她在利用自己給她解圍，因為菲莉絲同樣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曝光——她也不想留下惡意馴服使魔的惡名。

　　「我知道你不想做我的使魔，但是現在，你有選擇嗎？機會只有一次，一旦他們查完我的助手，就輪到你了，你只能在他們還沒注意到你的時候動手。」菲莉絲繼續說，「你不願意聽我的，但是現在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你不想暴露身份，我也不想你暴露，既然如此，為何不暫時合作呢？這對你我都沒有壞處。相信你不是傻蛋，你應該知道要怎麼做，還是說，這種事也要我這個主人來教你？哈哈，我是不介意啦……」

　　辛迪加恨得咬牙，卻無法辯駁，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借著「未馴服的使魔」這個名頭大鬧一番，打亂懷爾特的搜查計畫。這裡畢竟是王都，而且是最繁忙的中央火車站，雖然這個月臺被封鎖了，但一旦事情鬧大了，就算是第一侯爵，也是架不住的。

　　當近衛隊擠到車門口時，一股熱浪噴湧而出，緊接著是巨大的爆炸。車廂頂蓋被輕易地掀開，拋到數十米外。隔著高牆，另一邊的月臺傳來嘈雜的人聲，很多人議論紛紛，他們在驚訝，也在好奇，中央火車站發生了什麼？先是月臺封鎖，現在又是大爆炸，還有鐵皮被拋飛，再飛遠一點就越過牆頭砸到人了，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緊接著，不少人攀上牆頭，目睹了這邊的慘狀。整個一節車廂沒了頂，車內的一切都暴露在天空之下，除了中心地帶，基本上都被燒焦了。車窗戶全部被震碎，地板，車皮，窗戶框架，全都黑漆漆的，有的地方還有被烤紅的金屬，正在迅速的冷卻。

　　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全身裹在墨色皮革中的人，連頭臉都被包在了裡面，讓人非常好奇，那樣巨大的火焰，他是從哪裡發出的？居然連衣服都沒沾到？他體形高大而魁梧，手裡握著一把長達兩米的巨劍，劍上燃著熊熊烈焰——火焰的魔法劍？

　　事實上，大部分人只能修習魔法或者劍術的其中一種，因為它們的修煉方法完全是矛盾的，學魔法的大部分時候都需要靜坐冥想，學劍的卻需要沒日沒夜的揮砍，以一個人的精力，是不可能二者兼顧的。但不排除有一些頗具天賦的人，可以使用這兩種能力，這樣的人，被稱為魔劍士。但這種生物基本上是傳說中的存在，因為目前七彩大陸似乎並沒有這樣的人，而在黑白大陸，傳聞光明教會的神聖大騎士就屬於光明魔劍士，但他們使用的是聖光魔法，來自於對神的信仰，並不屬於傳統的元素魔法系統。

　　可是，為什麼，在這裡出現了一個會使用火焰的魔劍士？這實在是太稀罕了，不少趴在牆頭的人嘖嘖稱奇之餘也在懷疑，軍方又在搞什麼大動作了。畢竟，懷爾特一朝得勢，封侯封爵，並以其名字作為整個家族的姓氏，實在是莫大的榮光，這太可疑了，這種先例，五百年間僅出現過兩次，分別是弗蘭德家族，和克萊門斯家族。

　　但無論如何，懷爾特總是無法和弗蘭德，以及克萊門斯相比的——和強大的魔法師比起來，他不過是一介武夫。因此，很多人懷疑他暗地裡有什麼動作，才會得弗蘭德王重視，而且，他在民眾中的名聲實在不算太好。現在的陣仗，真的很詭異，讓人浮想聯翩。

　　但無論如何，這個魔劍士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除了他身邊幾米範圍內，車內所有的陳設都化為黑灰，在灼熱的氣流中盤旋上升，直上天際。進入車裡的那四個近衛隊成員七零八落躺在他腳邊，包括三個五階劍士和一個七階劍士。他們全部頭向外躺倒，很顯然是在正面被熱浪衝擊窒息的——一招擺平四個近衛隊成員，魔劍士的能力果然不能小覷，看熱鬧的人們嘖嘖稱奇，估計這次懷爾特遇到硬骨頭了。

　　除了那四個人，菲莉絲的「助手」坐在他旁邊的座椅上，看上去毫髮無傷。「菲莉絲」和迪奧站在幾米開外，他們腳下是一個形狀規則的半圓，圈內的地板和物品都保持完好，顯然用元素護盾扛過了火焰——是的，中招的只有那四個人，連弗蘭德學院的魔法學徒都安然無恙。這簡直就是對傳說中精英的精英、懷爾特的私家近衛隊赤裸裸的諷刺。

　　懷爾特死死凝視著面前不願露出真面目的高大男子，臉上有困惑，有詫異，眸子裡是難以置信的光芒，但是並沒有憤怒。

　　老法師威魯士緊張地靠近，握住法杖的手禁不住激動地顫抖：「大人，那是龍息，龍息！」

　　「你想說，這個人，是龍族？」懷爾特雖然說得低聲，四周的人仍然聽到了，全部驚訝地向他看過來。

　　「這很難說，畢竟，已經有五百年都沒出現過目擊巨龍的記錄了，但是傳聞，他們確實可以以人類的姿態出現……而且，無一例外，他們都會使用龍息……」

　　懷爾特看了一眼「菲莉絲」：「你說，這是你的新使魔？」

　　阿爾法點頭。

　　「而且，尚未被完全馴服？」

　　繼續點頭。

　　「看起來，你確實無法駕馭他，如果他真是龍族，如果觸發了巨龍的真怒，恐怕整個王都，都無法承受！」懷爾特說，「據我所知，萊撒多的使魔中，除了一隻被驅逐的黑暗惡龍，並沒有可以化作人形的巨龍存在，我可以認為這個人和萊撒多沒有關係，但是，即便如此，我也無法允許不能控制的強大力量進入王都，我有責任守護王室的安全！」

　　「那你準備怎麼處理他們？」莎拉已經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了，見識到半龍的實力，她表現得更加急切。

　　「我的助手和使魔，你誰也不能帶走，而且，我必須回學院，因為我要參加考試。他們必須和我一起。」阿爾法強硬地說。

　　尼肯小心翼翼地耳語：「大人，如果這隻使魔真是龍族，他要是不服從，還真的是很難辦……」

　　懷爾特淡淡瞟了他一眼：「你老了。」

　　尼肯的臉色頓時像吃了個醜鴨蛋一般難看，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懷爾特轉過頭，毫無畏懼地看著那個氣勢凌人黑衣男子：「閣下願意配合我們走一趟嗎？」

　　跟他們走？那身份豈不是全部曝光？還有那該死的距離法則，自己會變成任人宰割的羔羊，辛迪加壓了壓嗓子，拿劍指向「菲莉絲」，用故作嘶啞的聲音回答：「大爺我要和她在一起，除此以外，哪裡也不去！」

　　懷爾特沉默，然後，臉色變得不善，聲調也提高了不少：「閣下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辛迪加嘿嘿笑笑：「你爺爺和誰說話，都是這個樣子！就算是龍皇，大爺我也沒給過他好顏色！」

　　好囂張的口氣這確實像巨龍族的口吻，但是這是對他的蔑視，更是對弗蘭德王國的蔑視。懷爾特再好的修養，也禁不起有人在他面前自稱他爺爺就算他是巨龍，也不可容忍！

　　懷爾特呼吸加速，然後，沉下臉：「既然如此，為了王都的安全，我會親自把你拿下！」他說著一伸手，掌中，強大的能量開始凝集。

　　菲莉絲見了，立馬給辛迪加傳話：「你演戲演過啦！據說懷爾特是九階劍聖，他把你當成真正的巨龍了，你要多加小心，自求多福吧。」

　　喂，出主意的是她吧？這個不負責任的傢伙！

　　辛迪加壓下心中不滿，表面上仍囂張至極，似乎完全不把懷爾特放在眼裡。只見他一抖大劍，引得劍上的火焰一陣亂竄，嘴上酷酷一哼：「第一侯爵的御賜金劍——輝煌，我早就想見識見識了。」

　　懷爾特臉上浮現出冷冷的笑容：「我也有上十年沒用過這把劍了，再不活動活動身子骨，就真要變成老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