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花無忌莫名其妙變得安分多了!
她似乎漸漸習慣了孟府的官家生活,但那並不代表她放棄了賺錢的目標,相反地,她將魔爪伸向孟觀雲以外的人,譬如財大勢大的龍府,她就是有辦法教天下第一首富龍天樞為了嬌妻貢獻銀兩。
她倒也不是突然間心疼起孟觀雲,只是,她後來仔細一想,如果只找自己的相公開刀,賺來賺去還不都是賺「自己人」的錢嗎?
雖然不想把他瞧得如此親昵熱絡,但他是她的相公總是不能否認的事實;花無忌站在大鴿籠前,看著眼前這一群黑白灰相間的鴿子時而跳躍、時而拍動翅膀的可愛模樣,隨手拿了一把專司飼鴿的老伯給她的飼料,一點點地喂進籠子裏,只見有幾隻不知死活的鴿子爭相想停在她的手上啄食。
孟觀雲其實挺害怕她常到這個養鴿的地方,畢竟,她不是沒有吃掉他信鴿的先例,誰知道她哪天會不會心血來潮,又拿他的鴿子加菜?!
花無忌就是故意喜歡嚇他,三不五時閑來無事,就往鴿籠這裏跑,然後晚上夫妻兩人獨處時,她就會告訴他說今天鴿子似乎又胖了,看起來挺美味可口的樣子!
沒辮法,她就是喜歡看他無奈地瞪她,拿她沒輒的表情。
「聽說刑部執掌朱大人想把千金嫁給咱們大人呢!」一道熟悉的婢女嗓音在路過鴿籠時傳到她的耳畔,引起花無忌的注意。
她隨手把鴿子飼料給撒了,好奇地將嬌顏探出隔絕鴿籠與外面通道的矮木,看見兩名女婢端著午膳,似乎正準備往她與孟觀雲的寢房步去,她們似乎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不可能吧!咱們大人不是已經有無忌夫人了嗎?」另一名婢女看起來似乎不太相信這個傳聞。
「可是無忌夫人是小妾呀!朱大人的千金嫁進來應該算是正室,身分會比無忌夫人尊貴。」
「誰說無忌夫人是小妾?她明明就是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
「聽說是夫人自己堅持的,大人也不反對,所以照這種說法,無忌夫人是小妾沒錯。」
「那……朱大人的千金不就准嫁得成了嗎?」
「是呀!咱們孟府的正室夫人寶座總不能一直虛懸吧!我想大人應該會娶朱府千金,畢竟朱大人在朝廷也是個長老級的人,聽說大人也挺信服朱大人說的話呢!」
「那無忌夫人……」
「能怎麼辦呢?無論她對待咱們這些下人再好,也都只是個妾室,只有認命的份兒了!」
說著,兩名婢女漸漸走遠,只剩下花無忌一人楞楞地待在原地,鴿子的咕咕聲不時地傳進她的耳裏,似乎想問她剛才究竟聽見了什麼。
一定是個壞消息吧!否則,她的臉色不會如此蒼白……
「這個男人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呢?」
這句話,或許是孟觀雲身旁的人一直都想問,卻也明白就算問出口,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對許多事情,他總是神秘地笑笑不語,然而,就算是說著無關痛癢的話,都能教人感覺到這個男人不可小覷,只要稍有不慎,他就能趁虛而入。
「這真的會是我們最後一個敵人嗎?」似乎已經厭倦了爭鬥,「禦影門」門主聞人玄琢笑容之中有著無奈。
「希望如此。」龍天樞跟著回應,這兩年來,他們一直生活在爾虞我詐的處境裏,能有一時片刻的安寧,他們於願足矣。
都是行走在同一條道路上的同伴,「天醫盟」盟主冷厲痕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聆聽著,與近三年前孤孑一身,無所畏懼的自己相比,此刻的他們都有了令自己牽腸掛肚的妻室,確實是該歇下來的時候了。
而安靜的人並不只有他,還有拿著一本地域圖在手裏看著的孟觀雲,他出乎意料的沉靜引起了寒戎的注意,「你在想什麼?」
對於這個問題,孟觀雲抬眸一笑,「我在想是否應該找個小國來打,咱們一直虛晃在這裏也不是辦法,不是嗎?」
「你是說……」
這時,大夥兒都流露出了然的微笑,他們都知道這將會是一個最好的辦法,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國來玩玩,活絡一下他們的筋骨,也乘機將整件事情劃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近午,日正當中,天空晴朗如洗,是一片萬裡無雲的蔚藍光景,翠綠的枝頭上不時傳來輕脆的鳥叫聲,偶有一兩聲蟬嗚,似乎對人們說明瞭今年的夏天將會提早來臨。
花無忌穿著一襄白色清涼的夏衫,坐在書房前的長廊簷下陰影處,一雙柔荑托著粉腮,若有所思地望著晴朗的天空,涼風吹起她月白的綢裙,一隻小巧的蓮足展露在驕陽下,鞋上嫩黃色的蝶兒似乎頓時鮮活了起來。
她已經坐了好久、好久一段時間了吧!
至少,孟觀雲下朝回府,一踏進寢院門口,就看見她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絕美的嬌顏透出一絲煩悶。
「你在想什麼?」依照以往的習慣,他直接走向書房,在進門之前,他隨口一問。
「沒什麼。」她抬起美眸瞥了他一眼,小腦袋搖了兩下。
「是嗎?」孟觀雲笑聳了聳眉,心想她既然不想說,那他也大可不必自討沒趣,逕自走到書案前坐下翻起待他處理的卷宗。
就這樣?!花無忌不悅地癟起小嘴,美眸圓睜,回頭瞪了他一眼,「你不問我了嗎?」
孟觀雲失笑,果然不出他所料,要是真的沒事的話,她就不會特地坐在書房門前等他了。「你不是說沒什麼事情嗎?」
「嗯……其實如果要說沒事,好象也不儘然,雖然我不想說,但如果你想聽出話,我還是可以說給你聽的。」
雖然她說的好象不在意,但深諳她古怪性格的他心裏明白,她說這話的意思是教他自己識趣一點,看到親愛的娘子不好意思說出口,他就要強硬一點把話問明白。
「到底是什麼事情?請問能夠讓相公我有幸耳聞一番嗎?」孟觀雲展開微笑詢問道。說真的,他是自從娶了她以後,才學會如何當一個好相公的。
被他這麼一問,花無忌忽然就像活力全開似的,起身蹦蹦跳跳地來到他的書案前,一臉「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只好勉為其難說吧!」的表情,雪白的柔荑扯住他的衣袖。
「相公,你覺得我怎樣?」她語氣甜得像沾蜜似的。
她到底想幹什麼?孟觀雲忽然間覺得整件事情變得有趣了!「什麼怎樣?我的無忌當然是什麼地方都很好囉!」
「那……比朱家千金好?」她的語氣充滿了試探的遲疑。
聞言,孟觀雲為之愕然,眉心也跟著打了個結,「你怎麼知道朱大人想把女兒──」
他難道不曉得像孟府這種大戶人家話傳得特別快嗎?花無忌表情古怪地瞥了他一眼,紅嫩的小嘴高高地蹶起,「你先別管我怎麼會知道,只要告訴我誰比較好就成了!」
「我不是說過你什麼都好了嗎?」
「你說這話沒誠意,說不定那個朱家千金也什麼都好,比我更好。」她滿嘴酸溜溜的。
「這我可及說。」他被她充滿怨妒的嬌嗔神情給逗笑了。
「你……會娶她嗎?」笑什麼?她可是很認真的呢!
「我不是已經有你了嗎?」他語有深意地重複了這句話。
「可是你都沒有──」她忽然住了口,一抹紅嫣閃過粉頰。
看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他感到相當好奇,展現難得一見的「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窮追精神,「你說我沒有什麼?」
「沒……沒什麼!」她否認的神情顯得有些古怪,沉默了半晌,才終於又忍不住開口了,「我是你的小妾夫人,對不對?」
「對。」他微笑點頭,沒發現她的臉色有一瞬間的蒼白,只是不解她為何突如其來一問,「無忌,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她垂頭喪氣地擺擺手,轉身緩緩地步出書房。
沒錯,她只是他的小妾……
這明明就是她自己決定的事情,為什麼……她忽然感覺到有點難過?!她忍不住在心裏暗罵:孟觀雲大笨蛋,花無忌也是大笨蛋……
這個幸福的沒天沒地的女人究竟想要對她說什麼呢?在家父寵、出嫁夫寵,只怕以後生了兒子也會被寵得亂七八糟,在她無憂無慮的生命之中,哪來一堆東西好抱怨的呢?
這個好命得沒天沒良的小女子就是龍府夫人裴宓兒,就是那個前一陣子以為自己年過十八就有克夫之命,想要自動下堂求去,結果害她親愛的相公龍天樞只好拋下身邊的公事,想盡千方百計打消她這念頭。
「無忌姊姊,你為什麼要當小妾呢?」這個探奧的問題一直困惑著裴宓兒單純的頭腦,聽她相公說是無忌姊姊自己想當小妾的。
這個小女子擺明瞭來提醒她曾經幹下的蠢事嗎?花無忌揚起一抹明豔至極的微笑,纖肩一聳,「小妾有什麼不好?當人家的小妾才好!妻子呢,是拿來被虐待成黃臉婆用的;而小妾呢,則是拿來讓人寵的,所以你說,當小妾有什麼不好呢?」
「可是,無忌姊姊,你不是告訴過宓兒,夫妻本是同林烏,夫與妻相互扶持,是缺一不可的伴侶呀!」
「那是在說你跟龍天樞那男人,我們夫妻才不是這樣,說好聽一點,我是他的心尖尖兒,是被小心呵護的,可是實際上,我是他的心頭刺,他恨不得把我給拔掉,可是我命韌,他除不掉,就只好小心看顧著,免得被我刺進他的心坎兒裏,要了他的命。」說話的同時,她絕美的臉蛋上透出一絲埋怨,對象卻不是眼前的裴宓兒。
就在這時,孟觀雲信步從簾後走出來,他揚唇輕笑了聲,糾正道:「你說這話錯了,早就在心裏頭了!無忌,你這刺根本刺得深深的,教我孟觀雲生平第一次感到無力招架,確實是險些要命呀!」
花無忌沒料到自己說的一字一句盡入了他的耳裏,一時又羞又氣,忿忿地跳起來指控道:「你不是君子,偷聽人家說話!」
「不聽,我怎麼知道你將自己妄自菲薄成我心頭的一根刺呢?花無忌,你是我生平的第一次失策,怕也是唯一的一次,你不是刺,是毒瘤,留著痛,不過,除掉更痛。」
「孟觀雲,你把如花似玉的我說成是一顆毒瘤?!」她不敢相信!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把她……
「不是嗎?」
「當然不是!那太醜了!」她忿忿地鼓起腮幫子,大聲地抗議道。
「確實不太好看,不過,我個人覺得這個比喻倒是挺貼切的。」他聳了聳肩,笑覷她圓鼓鼓的雙頰泛起潮缸。
這時,看著他們夫妻吵嘴卻一點兒都幫不上忙的裴宓兒眨了眨眸子,看看花無忌,又看看孟觀雲,忽然想起她相公曾經說過的話,他說有時候夫妻之間的吵架是在培養感情,吵得越凶,就代表他們的感情越好。
如此一想,她決定先行悄悄退場,至於這裏就留給他們夫妻去好好「培養感情」吧!裴宓兒臨去之前,沖著他們夫妻甜甜一笑,順手將門給帶上。
而無論是離去、微笑,或是臨去之前的關門舉動,統統都沒有進到花無忌的眼裏,她的敵人只有眼前這個把自己說成毒瘤的男人!
「我不管,你怎麼可以說你美麗的娘子是毒瘤,我好歹比那東西好看一千倍、一萬倍!」
「其實本質是一樣的。」他回答的語調還是很平靜的,孟觀雲並不似她如此粗心,立刻就發現這屋子裏只剩下他們兩人。
「你這個負心漢!薄情郎!我怎麼可能跟毒瘤的本質是一樣的?!孟觀雲,如果你把我當成毒瘤,那一開始就不要娶我嘛!我這顆「毒瘤」一點都不希罕被你娶啦!」她背過身去,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無忌……」他在她身後輕輕喚道。
「幹什麼啦?」她才一回身,紅嫩的小嘴就被強硬地吻住,就連多說一句話也辦不到。
花無忌瞪大美眸。
「唔……」一聲嚶嚀滑逸而出她的曆間,立刻被他給吸吮去,就連她的抵抗,他都照單全收,似乎一點都不是問題。
單薄的衣衫不知何時已經堆積在她的腳邊。
花無忌覺得胸口緊縮,差點喘息不過來,她在他的注視之下感到羞赧,迭步地後退,直到抵到桌沿,失去了可以逃脫的後路為止。
沒料到自己竟然會陷入退無可退的困境,花無忌驚喘了聲,抬眸瞅見他正不斷地朝自己逼近,同時也瞧見了他眸中熾熱的情欲。
他一向都是溫和而冷靜的,但只有花無忌知道,真正的他充滿了侵略的危險性,在要她時,他從不掩飾自己的狂熱。
她雙手倚在桌沿,與其說是退無可退,倒不如說是她正在等待著他,他白色的外袍如幽魅般飄落了地,一轉眼,頎長的身軀將她困鎖在圓桌前,大掌輕輕一推,讓她倒臥在桌上,任由一頭黑亮的青絲披泄而下。
「啊……」她低吟了聲,無助地咬著自己的手背,貝齒啃咬著雪白的肌膚,不片刻就浮現一排嫣紅的齒痕。
「無忌,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你這個咬手的習慣不太好。」孟觀雲憐愛地輕斥了聲,執起她的手,輕吻著她被自己咬紅的淺痕。
「不……」
為什麼……他總是能夠帶給她如此巨大的影響呢?她總是不敢教人知道他帶給她多大的滿足,還有愉悅!
只是,今天就算沒有朱千金,也會有別的女人哪!
他到底……心裏在想什麼呢?
她不知道,但她又在想什麼呢?抬眸望著他熾熱的眼眸,花無忌一時對自己的心意感到有點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