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放出來 ...
因為封城,這進了城卻出不得,薛寅松只能先呆著,幸好封城並不實行宵禁,還可以到處逛逛看看。
第一次來京城,薛寅松也樂意在城裡四處走走選購禮物,他先上城裡最好的書齋給秀才買了只極品中狼毫,又給兩個孩子帶了塊香墨,想著家裡環姨也快生產,又給未來的弟弟妹妹買了對幼兒戴的銀手鈴。
長安的稻種成熟晚但是口感好,薛寅松看手裡錢還算富裕,又給添了點稻種和麥種,一併幾樣當地特色的蔬菜種子。
如此東南西北的逛了兩天,他有些坐不住了,找大管家問道:「這多久能開城?想回家了。」
大管家有些為難:「等城門開得有些時候了,薛先生稍安勿躁,過些日子就會開哩!」
薛寅松當然不信,他現在非常懷疑那些木頭箱子裡裝的是火藥。雖然冷兵器時代火藥並派不上什麼大用處,但是炸個城門什麼的絕對沒問題,如果是這樣,長安城顯然不是個安全的地方。
薛寅松敏感的意識到問題,決定今晚就去找張老三,然後要求他想辦法送他出城。
晚上吃過飯薛寅松早早回房,等眾人散後一個人悄悄溜出門。
這是一間很小的車馬驛,裡面只有幾匹馬和騾子,薛寅松走進去報了名字,不一會出來個六十左右的老頭。
那老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道:「小夥子,有什麼事?」薛寅松報上闕宏澤的名字:「我要立刻出城。」
張老三苦笑道:「這可不行,全城封閉出不去。」
「可有安全帶容身之處?」
張老三思索片刻道:「有個獨家小院,如何?」
薛寅松搖頭:「城裡恐怕要亂,而且我懷疑會炸城,想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張老三表情嚴肅了幾分,好一會才道:「三天後你來尋我,我送你進裕康王府去,老王爺是三朝老臣,就算這城裡怎麼亂,他府上還是安全的。」薛寅松只得答應。
好不容易捱過兩日,張老三果然用個小馬車送他到了王府,只是身份卻不是客,變成了王府新僱傭的下人。
管家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進了王府得有規矩,張老頭跟你說清楚了沒有,若是不合格是要攆出去的。」
薛寅松忙地頭稱是,張老三見管家願意收人,轉頭低聲吩咐道:「你先在裡面好好呆幾天,等開了城我來尋你。」
薛寅松忙拉著他:「不是賣身吧?」
張老三笑道:「他家的車伕老人過身回老家去了,你臨時替幾天。」
薛寅松皺眉:「我不會趕車。」
「輪不到你趕車,你就坐在車伕旁,等車停了遞個踏腳凳就行,若是遇到買什麼東西,就幫著搬貨,這是副駕的職責。」
那頭管家走了幾步見他沒跟上,皺著眉頭訓斥道:「快跟上!還要我等你麼!」
要說這副駕的活還真不輕鬆,每天凌晨先跟車上山拉泉水,回來再幫廚房拉菜,中午吃過飯,下午幫著花匠移植,等晚上要運送完垃圾才能歇息。
幸好薛寅松以前也是吃苦耐勞的人,雖然開初對早起有些不適應,不過沒多久便自動習慣。雖然勞作是辛苦了點,但吃得也還不錯並不剋扣下人。
如此平靜的過了十來天,薛寅松到底還是耐不得久呆,他出來已經快月餘,實在是擔心家裡,更怕小秀才牽掛。
只是這王府進得出不得,沒有王府的腰牌根本別想出門,若是出門公幹時間又卡得緊,根本沒空溜到城南打聽消息。
在這種焦躁不安的情緒反覆煎熬下,他反而瘦了一圈,同住的僕役見他情緒低落,得知他想回家,勸慰他說月底有假。
論王府規矩每人每月都有一天假,一般都是月底休,薛寅松算算自己進王府快二十天,再忍耐十天便好。
這天薛寅松照例做完事情沖好澡回房,其餘三人正躺著胡亂說些閒話,男人湊在一起免不得聊起女人,三人都有媳婦,也不知誰開了頭互相開始攀比誰家女人更賢惠。
薛寅松閉著眼睛沒搭腔,一人笑道:「薛兄弟,你成親沒?」
薛寅松含糊應了一聲,另外一人笑道:「咋不說話哩,來,說說你媳婦,長得怎麼樣?身條子好不?屁股大不大?」
其餘兩人都笑起來,一人罵道:「娘勒!你個狗日色老鬼,一問女人就先問屁股!」
被罵作色鬼的男人笑道:「女人嘛就是要屁股大才好,你們懂個球!女人屁股不大不好生養!」
薛寅松懶得湊合話題,哼哼兩聲便裝睡,其餘幾人見他不理,便識趣的沒在招惹他。
突然,遠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地面也震動得厲害,桌上的幾個粗瓷水碗也搖晃不停,幾個人唬了一跳,翻身起床,黑暗之中並無異象,只是遠處有嘈雜的人聲及火光。
幾人看了半天摸不著頭腦,一人問道:「是不是打起來了?前面聽說要打仗哩!」
「肯定是!你看這陣勢,不是打起來了還有鬼?」
「娘的!我家就在城外呢,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樣。」
一個年紀較大的漢子驅趕三人:「都睡覺去!都睡覺去!現在也出不得府,就算有事也與我等無干,一會管家看見又要罵人。」
幾人縮回屋裡,果然聽見遠處管家罵罵咧咧的走來,三人惴惴不安,只有薛寅松心裡暗喜,一打起來就可以趁亂出城,這幾天可千萬別錯過張老三的消息。
可人算不如天算,薛寅松這幾日雖然手腳麻利快出快回,卻並沒等來接他的消息,不但如此王府還不再外出取水買菜,連旬假也被取消。
這樣熬過三天,薛寅松終於坐不住,偷偷準備了一根長繩連夜翻牆出去碰運氣,誰料運氣也不是隨便就有的,剛翻上牆就見牆外站了不少士兵,只得又縮回頭繼續睡覺。
又瞪著眼乾等了兩天,張老三終於上門接他,管家雖然放人照例罵罵咧咧,好在張老三同時送了個人來頂上算數。
薛寅松出門才是大吃一驚,到處殘牆敗壁竟然是戰況慘烈,張老三道:「別看了,快走吧。」
「哪方贏了?」
張老三傲氣的答道:「自然是福慶王爺,哦,不,如今該叫皇上了。」
薛寅松心裡微微吃驚,但立刻鎮靜下來:「這路不對啊。」
「小王爺力薦你,皇上因此特意召見。」薛寅松歸心似箭,聞言如同潑了盆涼水:「我……這沒有衣裳啊。」
張老三這才有了些笑意:「不打緊,你小心說話就是。」
薛寅松只得硬著頭皮走,只是並未如他所想進皇宮,而是來到不遠一座大宅門前。
門匾一晃而過也沒看個分明,兩人被引進宅子,張老三站在廊下道:「你從這裡進去穿過小花園便是書房,我在此等候。」
薛寅松抬頭一看,遠處有間精緻青磚瓦房掩映在綠樹叢中,便辭過自己前行。
剛走到門口,一個書僮模樣的候在門邊,見他來了輕聲問道:「可是富春縣的薛寅松?」
薛寅松忙應道,小童掀了簾子示意他進去。
這是間標準的書房格局,迎面一個古董架擺了幾樣畫插,轉過去只見兩人站在桌子邊說笑,其中一人正在揮毫畫畫。
薛寅松猶豫兩下沒敢動彈,那邊站立一人抬頭笑道:「薛兄,快來!」
薛寅松見是小王爺,這才放鬆了心情,笑道:「原來是你,不是說皇上宣我麼,害我緊張半天。」
俯身畫畫之人立起身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這一瞥不打緊,卻瞥得薛寅松差點咬掉舌頭。
此人不過年紀三十些許,狹眉長目說不上有多好看,卻給人以威嚴的感覺,眼睛並不大,可看人時一閃而過的精光似乎能透視進五臟六腑。
薛寅松被他掃了一眼,禁不住抖了一下,立刻跪下磕頭:「參見皇上。」
小王爺笑道:「皇上,這便是我跟你說的薛寅松。」
皇上輕輕嗯了一聲,轉身潤了潤筆問:「聽說你幾樣事,還頗有點傳奇,所以招你來見見。」
薛寅松低伏著不敢抬頭:「皇上明見。」
小王爺被這不倫不類的話逗得暗笑,皇上也帶了一絲笑意,擱下筆道:「起來吧。」
薛寅松這次可學了乖,站起身退到一邊垂首低頭,皇上跟小王爺說了兩句畫上的事,轉頭問道:「我聽扎斤常誇你能幹,你可願意留在京城做官?」
小王爺笑道:「皇上的恩典,你還不快謝嗯?」
薛寅松心下大急,只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委婉表示,只得硬著頭皮噗通跪下:「薛寅松乃是一介布衣,按說皇上恩賜本應磕頭謝嗯,只是我……草民另有隱情,不宜……不宜留在京城。」
「哦?」
薛寅松道:「草民只上過半年書塾,大字也認不全幾個,況且鄉下人粗野,若是冒然留在京城,不但給皇上出難題,就連草民自己都……扛不住。」
皇上臉上又多了兩分笑意:「這有什麼打緊,請個能幹的師爺便是。」
薛寅松遍體微汗,硬著頭皮又道:「草民手笨眼拙,除了種田別無長處,況且、況且、況且……草民有男妻,平素藏匿在鄉間還算自在,若是來了這京城,恐驚嚇長安百姓。」
皇上朗聲大笑,好一會收聲才道:「果然是個活寶,好了,准你回鄉便是,快滾!」
小王爺也忍著笑道:「薛大哥挺有才能的,如今在富春縣經營一家米舖,聽說做得有聲有色。」
皇上笑道:「說來聽聽。」
小王爺便把當初開舖子的事揀了點來說:「頭腦挺精明,值得任用。」
皇上笑道:「行了,聽了一堆好話,不就是你想去麼?得,朕准了。」
小王爺欣喜道:「叩謝皇上隆恩。」
薛寅松聽得稀里糊塗,皇上笑道:「好啦,你的事已經准了,過來看看這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