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進書院(二)
秦山長不說話,屋裡的氣氛頓時壓抑下來。
孔言措看了一眼忐忑的徒弟,咳了一聲,站出來,自以為很溫柔的問道:「桐哥兒,你除了讀書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特長啊?」舉了實例道:「比如說畫畫啊,養花啊,吹笛子啊之類的。」
要不是怕人懷疑,魏清莛真的很想當眾翻白眼,你這老千當的也太不合格了吧?
孔言措每說一項,桐哥兒的眼睛就多亮一下,「我會,我會,這些我都會。」
「哦?那你給我們表現一下好不好?」秦山長很上道的讓書僮下去準備。
桐哥兒扭頭去看姐姐,魏清莛微微點頭,桐哥兒就抿嘴一笑,小小的酒窩在臉上若隱若現,秦山長覺得那股熟悉感越發強烈了。
桐哥兒擅長山水畫,但來之前孔言措就做了要求,要畫小動物,「……桐哥兒雖才十歲,但已初具畫意,其中山水畫尤甚,那一筆下來,都會知道桐哥兒學過,畫動物保險些。」至少能瞞過一般人的眼睛,至於某些人,桐哥兒一下筆就知道有沒有,就不用妄想去蒙蔽他了。
「這,」秦山長吃驚的看著魏青桐,又看看他筆下的兔子,眼裡閃過亮光,「好!」
屋裡人也各自震驚的看著魏青桐。
孔言措打呼失策,早知,他就做具體要求好了,桐哥兒畫的最多的就是白白和它的朋友們,各種各樣的兔子,畫的多了,那手技藝連孔言措都感歎,再過兩三年,他畫的兔子就怎麼也趕不上學生的了。
魏志揚怕兒子學習其他的分散注意力,就只准魏青竹讀四書五經,所以他的對其他的見識有限,但基本的審美觀還是有的,他知道,魏青桐作的畫不錯。
魏清芍心裡則是驚濤駭浪,她臉色有些發白的看向魏青桐,卻見他只是傻笑著看魏清莛,提起的心微鬆,但她對魏青桐卻有了一種戒備。
秦山長欣喜不已,沒想到最大的驚喜在這裡,這畫裡的靈氣,他有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天才了。
他開口正要說什麼,瞥見他的孔言措臉色微變,連忙大叫一聲「好」,倒把秦山長嚇了一跳,將到口的話噎嚥了回去。
孔言措就笑瞇瞇地道:「桐哥兒這畫做的不錯,不如我做你的先生怎麼樣?專門教你畫畫如何?」
魏青桐歪著頭,你本來就是我的先生啊?
魏清莛連連點頭,拉著桐哥兒道:「快給你師傅磕頭。」
魏青桐麻溜的跪在地上,給孔言措磕了三個頭。
這麻利的動作讓秦山長根本來不及阻止,秦山長怒視老友,因為老友答應來書院任職的喜悅消失的一乾二淨。
秦氏捧著手中的畫,驕傲的嘴角翹起來,自豪的道:「不愧是三娘的孩子,不管什麼時候,你們都不會比別人差。」
秦山長身子一僵,看向魏清莛姐弟倆,「這,他們是表姨的孩子?」
秦氏眼眶微紅,「不錯,不然別人怎麼會這麼優秀?」
耿少舟扭過臉去,娘,我才是你兒子吧。
耿少丹笑著看魏清莛姐弟倆,一臉溫柔。
耿少紅則撇撇嘴,不過看了一眼魏清芍等人,還是低下頭默認了這個說法。
……
秦山長拿著桐哥兒的畫又看了看,回頭將老友悠哉的坐在椅子上品茶,問道:「先前是你指導這孩子畫畫的?」
孔言措點頭,「不過是偶爾遇到,指點了一兩句。」
難怪。
「我說他的畫不像是未受到教導的,唉~真是便宜你了,我好容易找到的一個好苗子……」
孔言措聽著他絮絮叨叨的,笑道:「你不適合做他的師傅。」
秦山長一瞪眼,「我怎麼就不合適了?難道我的畫就比不上你的?」
「這倒是一個方面,不過最主要的是你是山長,所以你不適合。」
秦山長以為他說的是朝廷上面的事,冷哼一聲,「朝廷還管不到我收徒這事上來。」
「朝廷是管不著,可魏家卻管得著,」孔言措放下茶杯,眼光微冷,「這次魏家能讓倆姐弟來上學已經是做了很大的讓步了。」
秦山長不解。
孔言措斟酌了一下道:「我是兩年前遇到這姐弟倆的,據我所知,他們是被關在一個廢棄的院落裡,那次是桐哥兒病重,她姐姐帶著他翻牆出來找醫生……」
秦山長挑眉,一個十二歲的女娃帶著一個孩子還能翻牆出來?
孔言措氣急,你那是什麼眼神,他哪裡說錯了?
孔言措哼一聲,冷著臉道:「你也別不信,我還見過他姐姐用箭射死過獐子呢。」說獐子是往小的說,他還沒說,魏清莛打死過一頭將近三百斤的野豬呢。
秦山長仔細想了想魏清莛的長相,腦子裡卻一片模糊,雖然才剛剛見過,但他好像忘了她長什麼樣了,「難道是繼承了先生的英姿?」
魏志揚是個手不能提的,先生卻文武雙全。
孔言措當真點頭,「你要仔細看就會發現她和她外祖長得有七八分相似。」
「所以,」秦山長糾結道:「你是為了魏青桐才到書院裡來任教的?」
「那倒不是,」孔言措想也不想的否認道:「一來我年紀大了,不想再奔波,二來,我也想找幾個能繼承我衣缽的人,三來,」孔言措壓低了聲音,「據說四皇子就要回來了,這京城的水又要沸騰起來了,離得近些,看熱鬧總是舒服些。」
秦山長瞥了他一眼,只怕第三點才是真正的內容吧,「你可別亂來,先生為了改制,幾乎將整個王家都搭了進去,你不會還沒有死心吧?」
孔言措嘀咕道:「我是孤家寡人吶……」
秦山長就複雜的看著老友,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有些人,有些理想,是不能動搖的。
孔言措和秦山長一邊說笑著,一邊往南區走去,就看見那個精緻漂亮的小男孩蹲在花圃裡玩,旁邊和他差不多大的書僮背著他藏青色的書包。
這一刻,秦山長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覺得對方熟悉了,魏青桐就幾乎是王氏的翻版。
「桐哥兒,你怎麼在這裡?怎麼不去教室上課啊?」
魏青桐沒有看和他說話的秦山長,而是跑到先生身邊,髒兮兮的小手拉著他的衣角,「先生,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畫畫呀,我都好幾天不畫了。」
看來他選擇部分坦白是正確的,看這個傻小子才第一天就把所有人都給賣了。
孔言措摸著他的頭道:「下午就開始,等慎行把房子收拾出來,我們就開始。」看見桐哥兒眼底難得的青色,柔聲道:「昨晚沒有睡好嗎?」
桐哥兒這才覺得困,慢悠悠的點頭,「姐姐不在旁邊了,隔了好遠。」
「那我讓慎行帶你下去先睡一覺好不好?」
桐哥兒乖乖的點頭。
「你倒還罷了,那個孩子的姐姐在見到你的時候竟然面無異色,看來他姐姐也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樣簡單,不知她有什麼你看得上眼的?」
秦山長這時候要是還不知道自己被人擺了一道,這把歲數就白活了。
孔言措摸著鬍子道:「我不過是照著我徒兒姐姐的吩咐來書院任教罷了,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秦山長很懷疑,「只怕你早就收那個孩子做徒弟了吧?」
孔言措面色一冷,冷哼道:「難道我要眼看著魏家把兩個孩子都毀了?」
魏青桐對慎行很熟悉,除了姐姐先生和小虎哥哥,就只有慎行和他接觸最多了,所以在慎行的安排下他很心安理得的爬上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而這時,魏清莛剛和魏清芝耿少紅朝中班走去,中班一共有四個班,甲乙丙丁,魏清莛和耿少紅被分到了乙班,魏清芝則在她們的隔壁丙班。
畢竟是第一次離開姐姐,魏清芝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魏清莛。
魏清莛則在想著等一下找個什麼借口好出去一下,對魏清芝的眼神自然沒有看見。
耿少紅見了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拉了魏清莛就快步往自己的班級走去。
「哎,你慢點啊,走那麼快幹嘛?」魏清莛還沒想好法子呢。不知道肚子痛的借口好不好用?不然頭痛?腳痛?或是,手痛?
倆人一進教室,教室頓時一靜。
耿少紅乖巧的沖台上的先生福禮,「學生耿少紅見過先生。」
魏清莛趕緊緊隨其後,「學生魏清莛見過先生。」
先生溫和的點頭,「你們是今天新來的學生吧?位置已經安排好了,你們就坐到那裡去吧。」先生指了靠後一些的兩個位置。
耿少紅道了聲謝,就拉著魏清莛入座。
教室裡面的學生都好奇的看著倆人,好在有老師在上面鎮壓,大家不至於交頭接耳,但即使如此,還是細細碎碎的聲音傳到倆人的耳朵裡。
先生敲了敲講台,溫和的道:「我們現在繼續講琴藝,下月中旬就要考試,要是不過關,則是要上板書的,諸位還要講話嗎?」
魏清莛對這位溫和的先生感覺很好,聽到他的威脅抿嘴一笑。
耿少紅見了就湊到她的耳邊道:「你可別笑,下次考試你可保證一定會過?」
魏清莛拿著書的手一顫,她怎麼忘了?除了蕭和笛子,她嘛樂器也不會。
耿少紅見了這才開心翻出課本,認真的聽老師講課。
魏清莛氣得牙癢癢,話說她有多少年沒被一個孩子這麼氣過了。
一下課,就有幾個女孩兒試探性的過來交朋友,「你姓耿?我姓陳,叫陳燕,不知你可願意和我們一塊兒玩?」
耿少紅抬頭去看幾個女孩子,將她們含笑看著她,眼裡溫潤,即使有高傲的,但也凌人,就有些遲疑的看向魏清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