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沈紫樵不願錯過那個女人面臨死亡的恐怖表情,甘冒危險地親臨無人的山上空屋。
一輛轎車車燈大亮地停在一處空屋外,空屋旁有兩個大漢馬上跳出來。
「是我。」沈紫樵優雅一笑,笑容傾城。
兩名大漢馬上涎著笑臉,其中一個滿臉青春痘的馬上邀功道:「沈小姐,我是阿發,我們都照你的意思在做,讓她吃不飽,餓不死。」
「是呀,沈小姐。不過,你到底要怎麼處理她?這樣子拖下去也不行,雖然你會安排我們出國,我們還是怕我們會被識破、被警方抓到。」有一張馬臉的男子顯然是頭頭,較有主見。
「你們放心,我已經把錢準備好了。她的死期快到了,我要先看她。」
裡頭昏昏欲睡、虛弱乏力的蔡書鈺聽到外頭的交談聲,連忙豎直耳朵傾聽,愈聽愈感到膽戰心驚。
天哪!他們要殺人滅口!
這女的聲音……
他們叫她沈小姐……不會是沈紫憔吧?
蔡書鈺有猜到可能是沈紫樵,但當真實呈現時,她還是感到無法置信。
開鎖、落鎖的聲音清晰可聞,門被推開了,一道光束直射進來,射得她兩眼都睜不開。
「很好,就是要把她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蔡書鈺身上骯髒與披頭散髮的樣子讓沈紫樵非常滿意,她尖銳地叫囂著,「憑你也想跟我搶未婚夫?你乾脆去地獄裡找一個還比較快!」
沈紫樵手上的手電筒讓蔡書鈺無法適應銳利的光線,她一手遼在前額,瞇著眼,想把眼前的女人看個清楚。
「看什麼看?她是你能看的嗎?」名喚阿發的青春痘男推了蔡書鈺一大下,她往旁跌倒,臉埋進地板,痛得齜牙咧嘴。
「沈小姐,接下來要我們怎麼幫你?是不是完成了就可以把錢給我們?」
馬臉男搓搓雙手,一臉迫不及待。
「當然!」沈紫樵臉上閃著算計,不懷好意地死盯著蔡書鈺,「你這個女人,拿什麼跟我比?什麼都不如我的你,是用了什麼狐媚的手段勾引我的未婚夫? 」
「我沒有勾引他,我跟信嘉真心相……」
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蔡書鈺臉上馬上浮現清晰的巴掌印跟瘀青,沈紫樵下手很重,就是不讓她把話說完。
「信嘉的名字是你叫的嗎?」沈紫憔氣到快要瘋了,她滿心怨妒,「像你這種騷貨,除了用你的身體來吸引男人之外,你還會什麼?」
「我沒有!」她被冤枉了,出聲為自己辯解。
再一次的清脆響聲,蔡書鈺另一邊的臉頰也紅腫了。
「我說話,容不得你這個賤女人插嘴!」沈紫樵狂亂地瞪著蔡書鈺。
蔡書鈺一張臉腫得像麵團似地,她看著像要發瘋的沈紫樵,心底不禁害陷起來。
「你……你快點讓我離開……我家人一定心急如焚地在找我了……」
「原來你這麼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個人世間啊!」沈紫樵獰笑著,「那我就偏偏不如你的意。」
她眼神輕勾了一下,馬臉男跟阿發都走了過來。
「我要犒賞你們一下……」她手比向蔡書鈺,「她就賞你們了,隨便你們處置她,但是,不要讓她死,我要她……生不如死!」
話一說完,沈紫憔就逕自笑得尖銳刺耳。
「不,不要,你們不要過來!」蔡書鈺身了無法遏抑地抖動著,偏偏在多日吃不飽的狀態下,她連逃走的力氣也沒有。
「老大,你要先來還是阿發先來?」兩個男人發出齷齪的淫笑聲。
「廢話!我是老大,當然我先。」馬臉男邊走邊開始寬衣解帶,把褲頭拉鍊拉開。
「不,不要過來……」蔡書鈺放聲叫嚷,很快就吼得聲嘶力竭。
而沈紫樵在一旁冷眼旁觀,阿發更是不時發出賊笑,蠢蠢欲動。
「老大,你趕快爽一爽,我決等不及了……」
馬臉男狂笑著走近她,「我那裡又大又直,你一定會感到欲仙欲死的。」
蔡書鈺驚恐滿臉,淚水狂奔。
猛地,屋外響起擴音器廣播的聲音,「裡面的人統統不要亂動,我們是警察,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
沈紫樵心頭一驚,怎麼會被發現?她一直隱瞞得很好啊……
該不會剛才出來時被跟蹤了吧?
「怎麼辦?老大,我們被警察包圍了!」阿發嚇得直髮抖。
馬臉男也是一臉頹陪,趕快把拉鍊拉上,尋找可以遁逃的地方。
只可惜,當初他們就是因為這間廢屋只有一個門而選擇它,想不到反而限制了他們逃走的路徑。
擴音器的聲音又變了,「紫樵,不要一錯再錯,趕快交出書鈺,她是無辜的。」
是連信嘉的聲音!
沈紫憔跟蔡書鈺的腦海同時一響,一個憂憤,一個歡喜。
他終於來救她了……蔡書鈺一臉興奮地看著屋外移動的多束光線,一心期待著能夠趕快見到連信嘉。
沈紫樵灰頭土臉,卻又十分不甘心。她被連信嘉跟蹤了!
原來,他完全都不相信她……
陡地,沈紫樵淒厲地狂笑著,看著外頭愈來愈逼近的警方與連信嘉,她真的好怨、好恨。
她怎麼會輸了?只差一步就要成功了,她不願意服輸!
在連信嘉走到門口的時候,沈紫樵毫不考慮地跑向蔡書鈺,從腰間拿出一把水果刀,直接抵住蔡書鈺的頸項。
「紫憔,你不要亂來!」連信嘉顫著聲,白著臉,看著這驚險的一幕,連眼皮都不敢眨動。
憔悴髒亂的蔡書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讓他心痛不捨,沈紫樵眼裡的狂亂,更讓他害怕擔憂。
她的眼神,給他一種什麼都可以豁出去的感覺……
他知道,她是認真的,她會毀掉任何會阻止她的事物。
「不要再過來!」沈紫樵不讓連信嘉有機會欺近。
「紫樵,你清醒一點!」連信嘉看著刀子已經在蔡書鈺的頸部肌膚上留下一道血痕,他感到怵目驚心。
蔡書鈺咬著下唇不敢呼出頸間的疼痛感,不想讓他分心。
「我一直都很清醒,是你不清醒,你選擇她而不要我,是你辜負了我對你的用心!」沈紫樵射向連信嘉的眼神充滿恨意。
「紫樵,不要一錯再錯……」他痛心地說道。
蔡書鈺淚眼凝視著他,動彈不得,無限不捨。
「只要她不在人世了,我就不會再錯了。」沈紫樵看了一眼蔡書鈺,恨不得能把她碎屍萬段,「你早就不該存在這人間跟我搶男人!」
刀子要劃深的同時,一顆了彈不偏不倚地彈落了沈紫樵的刀柄,連信嘉迅速奔過去把虛弱蒼白的蔡書鈺抱起來,走向聞訊趕來的蔡書傑。
「哥……」蔡書鈺眼裡冒淚,「你的槍法好準……」
「小妹,幸好你沒事。」
蔡書傑一來就見警察在一旁不敢亂動,他心一急,奪走最近的一名菜鳥警察手上的槍枝打向沈紫樵,他在當兵時幾乎百發百中的槍法是他最大的信心,他才敢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這樣子做。
「這位小姐,跟我們上警局吧!」警方靠近沈紫樵。
「不!」她發瘋似地尖咆一聲,蹲下身重新把亮晃晃的水果刀撿起來,「你們不要過來,誰敢過來,我就殺了誰!」
她已經嫉妒到精神失常了!一時之間,沒有人敢過去接近她。
沈紫樵覺得自己的世界崩潰了!她的眼里佈滿血絲,身心千瘡百孔,覺得她向來要求完美、表現完美的世界已經徹徹底底毀了,碎成千片、萬片、億片、無數片……片片都拼湊不起來了。
她面容淒絕,深受刺激。
外貌艷麗無雙的她,居然完全敗給那個醜女人!
她萬念俱灰,自知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她不要被捉,她不要被關,她不要活著被世人指指點點……
她受不了,她受不了!
她淒厲狂叫,仰天狂笑,眼光狠狠瞪著蔡書鈺,再狠狠瞪著連信嘉,怒光迸射。
「我恨你!我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你!」
連信嘉因她尖苛犀利的嗓音裡承載著深怨,內心驚駭了一下。
警方屏息以待,無聲無息地靠近。
「不要過來!」
她的水果刀往外圈劃了一大圈,劃開了警方的圍捕範圍,在大家猝不及防之下,閃電般地突然割向自己的頸動脈,鮮血頓時噴出。
「呀——」蔡書鈺閉上眼,不忍卒睹。
連信嘉也把頭別向一旁,感到不忍。
沈紫樵最後的眼神一直瞪著連信嘉,直到軟倒,依然死不瞑目。
「這就是她的報應!」蔡書傑一點都不同情沈紫樵,他回頭看著變得憔悴不堪的蔡書鈺,要從連信嘉手中接過她的身子,「小妹,我帶你回家。」
但是,連信嘉卻不放手,兩個人四目相瞪。
「哥,信嘉,你們不要這樣……我……」突然,虛弱得力氣幾乎用盡的她一口氣喘不上來,竟然昏了過去。
「小妹!」
「書鈺!」
兩個愛她的男人異口同聲地狂喊,然後面面相覷,在下一秒同時做出決定。
「醫院!」
「送她去醫院!」
他們跟警方致意後,不約而同地上了警車,往醫院方向急駛。
至於另外兩個綁架罪嫌,一旁的警察已經把他們繩之以法,帶上警車了。
他們雖然罪不致死,但牢飯肯定會吃很久……
***
沈紫樵的死,讓連信嘉擺脫了有婚約的身分。
沈紫樵的死,讓沈家父母哀慟逾恆,也才囁嚅地向媒體坦承,其實沈紫樵本身就有遺傳性的家族精神疾病,長久以來一直是隱性的,只是隱而不發……
許是連信嘉的退婚說詞逼急了她,逼得她太過偏激地走上了絕路!
沈紫樵的死,連世龍不勝唏噓,連奶奶也不敢置信,但是他們都很慶幸沒有把沈紫樵娶進門,把一顆不定時炸彈放在身邊。
而蔡書鈺,因親眼目睹沈紫樵的淒慘死狀,加上身體氣虛,大病了一場。
病癒後,她整個人宛如脫胎換骨般,看開了,也想開了,不再執著非連信嘉不愛。
連信嘉沒有連世龍跟連奶奶的阻擋,風雨無阻、每天早晚都會去見她一面,想不到卻換來她一句——
「信嘉,我們先分開一陣子好不好?」
「為什麼?」他憂心忡忡。
「沈小姐的死……你也不是完全沒責任,我想在沈小姐逝世滿一週年之前都不跟你碰面,當作我在對她的虧欠上做一些心意上的彌補。」
「書鈺,她差點害死你,她是罪有應得……」
「不准你這麼說!」蔡書鈺扳起臉孔斥責,「她是因你而死,雖然我也會怨她,但這些天我在病床上想了好多,我發覺她其實也很可憐。她從小就樣樣如意順心,偏偏在感情路上冷不防地跌了一大跤,輸給我這麼一個不起眼的普通人,難怪她無法對我心服口服,難怪她會對你怨聲載道。」
「書鈺……你要跟我分手嗎?」連信嘉變了臉色,無法接受。「我不想跟你分手,現在我爺爺奶奶已經不阻止我們交往了,請你再考慮一下,不要跟我分手。」
「我沒有要分手。」她搖搖頭,「我只是說我們先不要見面……」
「意思還不是一樣!」他不敢苟同。
「不一樣!」她很正經地看著他,「我們不見面,可以通電話,可以MSN。」
「見面不是更好?」
「但是,看到你的臉,我就會不由自主想到沈小姐慘死的那一幕……」她全身開始顫抖起來,臉色發白,一臉驚恐。
連信嘉知道是他害了她,他走上前,把她攬入懷裡,「你在我懷裡是安全的,不要怕,書鈺,我的蜜糖,對不起?。」
她就像蜜糖般甜美可口,不知人間險惡,卻因為他的關係,而經歷了一些曲折與驚嚇。
一想到這裡,他心裡更不捨,更覺得對她感到愧疚,也更想好好保護她,想來想去,他決定要順從她的意見。
「書鈺……只要你不跟我分手,如果你這樣子做心裡會好過些,我會配合你。
蔡書鈺眼裡閃爍著若隱若現的璀璨淚光,微微地笑了。 「謝謝你。」
***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讓經歷過是是非非的人們更顯得成熟、內斂、聰慧、知足。
連信嘉在這一年期間內,已經完全接手了連世龍手上的經營權,而連世龍則退居幕後,已經擬好計劃要跟連老太太到世界各地去遊玩。
他們相信兒孫自有兒孫福,對於連信嘉的婚姻不再那麼堅持門當戶對,只要他喜歡,他願意善待對方,願意走進婚姻,願意在婚後儘決生個曾孫給他們抱抱玩玩,他們兩老就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了。
蔡書傑考上了司法書記官,有一份穩定工作的他,認識了在警局里當內勤的警界之花,兩人看上了眼,共譜旖旎的戀曲,好事近了。
蔡書鈺找到一份辦公室行政人員的工作,因為她的勤快好學,又不會計較,是辦公室前輩們人人誇獎的好同事。
連信嘉的工作量繁重,時常加班,但是每晚一通電話跟蔡書鈺閒話家常是他必做的功課,就算人在國外有時差,他也照打不誤。
雖然兩人交談的時間最多只有半小時,但是,他知道她在做什麼,她也清楚他在事業上衝刺的進步與認真,他們兩人像朋友,又比朋友親密,儼然像是一對無話不談、百無禁忌的老夫老妻股熟悉彼此。
一年過去了,他們卻不急著想要趕快見到對方。
他有事忙,她也有事做,他們常常約了見面時間,結果他一個會議延長,或是她要幫同事的忙留下來加班,就取消了。
儘管如此,他們之間的感情卻歷久彌堅,完全沒有改變。
蔡書鈺心裡明白,只要他忙完了,他終究會來找她的,而她一點也不急、不慌、不害怕,她深信著,只要是她的,早晚都是她的,她不用急,不用強求,屬於她的另一半會自己抵達她面前。
信嘉……每每想著他,她的唇畔就浮現一朵美麗而知足的笑花。
「小妹,有沒有看到我昨晚那件黑色外套?」蔡書傑突然把頭伸進蔡書鈺半掩的房門。
「哥,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蔡書鈺咕噥道。
「誰教你又在發呆了!連信嘉那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非你不娶嗎?怎麼一年過去了,到現在還沒有看到他的影子來跟你求婚?」蔡書傑繃著一張臉,「他不知道你的青春有限嗎?要不要哥去把他綁過來?」
「哥——」她拉長了音,「我的事你不用擔心,你還是擔心你的事吧!你昨晚把那件黑色外套放進洗衣機裡,可是你那件是手工西裝外套,不宜用洗衣機洗,我已經幫你送洗了。
「什麼?」他臉色大變,驚得大叫一聲,「那裡面的東西……」
「我已經幫你拿起來了。」她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心型絨毛紅色禮盒,在他面前揚了揚,「是這個……對不對?」
「小妹,快給我。」他伸手要拿,蔡書鈺又趕快收起來。
「哥,你告訴我,這裡面是什麼東西?」她促狹的笑臉直盯著他看。
蔡書傑的臉竟不由地紅了。
「害羞了!哥……你要跟幸玉姊求婚對不對?她要當我的大嫂了對不對?」
邱幸玉是警界之花,也是一個克盡職守的好女警。
「不曉得她會不會答應……」蔡書傑臉上的紅赧加深了一層。
「會啦!哥,只要你拿出你的信心跟你的真心,我相信幸玉姊一定會答應的,我很喜歡她當我的大嫂哦!哥,你要加油!」她把禮盒遞給他,「這裡面的心型純金戒指,小巧典雅,最適合幸玉姊了……呀!等一下,我先聲明,我沒有偷看哦!是它自己從你的西裝外套口袋裡掉出來的。」
「小妹,如果哥這次求婚成功了,哥帶你去吃日本料理,因為是你的金玉良言給我信心,幫助我成功的。」
「哥……你一定會成功的!」蔡書鈺甜甜笑著。
蔡書傑笑了笑,習慣性地看看表,「這麼晚了?我要快點出門,不然會遲到的。」
蔡書傑從來只有早到,不曾讓女友久等的紀錄一直優良地保持著,特別是在今天,他可不想破紀錄。
看著哥哥匆匆忙忙地出門約會,蔡書鈺心裡頭也有幾絲的羨慕。
信嘉,其實我……我也很想跟你見面!
思念瞬間決堤,她拿出手機,找尋他的名字,按下撥叫鍵。
猛地,她又瞬間清醒,看著手機上顯示響鈴,她嚇了一跳,急忙把通訊關掉。
她……差一點就打給他了。
只是,打成功了又如何?她現在心緒如麻,不敢對他表白,打通了只怕無話可說。
陡地,手上的手機震動起來,鈴聲也幾乎在同一時間由小而大地響起。
是他打過來了!
要接?不要接?她自相矛盾。
遲疑了十秒鐘,她的情感先一步接起電話,「喂?」
「剛才你打給我?」
「我……我是不小心按到了……」她吞吞吐吐。
「你有空嗎? 已經一年又過一個多月了,我們也該見面了……」
聞言,她的心臟飛快地跳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