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約你在你們學校的體育館後面見面？我的學校離你的學校有一大段距離，除非我蹺掉最後一堂課趕過去，否則我哪有可能會約你這種時間？」又跑來找翁詩涵的陳玄佑感到莫名其妙。

　　「我也覺得很奇怪，可是……明明就有！」翁詩涵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送進他手裡，「不信你自己看。」

　　他心裡大駭，臉色一變，「有人假冒是我！」

　　她花容失色，「真的不是你？」

　　「是誰交給你的？」他想要查個水落石出。

　　「那個人交給我後就跑掉了，我忘了她長什麼樣子……」

　　她不想把柯安安拖下水，但她一時的善心大起，卻種下日後的苦果不斷。

　　「你要小心一點，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用深不可測的深邃黑瞳睇視著她，仔細的在她臉上端詳著。

　　她分明知道對方是誰，卻有意包庇對方。

　　他從她臉上看出了蛛絲馬跡，但因她不想說，他也不打算逼迫她，或是繼續在這話題上兜轉。

　　「我來找你是想問你一下，就是……」他臉驀地一紅，被她晶亮眸眼看得話差點說不下去，「就是我覺得……有個地方我覺得滿不錯玩的，你一直待在家裡，也該出去走走，我可以陪你一起坐火車過去。」

　　「你……你在約我？」

　　從小到大，他這是第一次約她在外頭玩，難怪她會感到驚異而愣住了。

　　「看你要不要去。」他俊顏微窘，刻意抬高下巴，眼神看向他處。

　　「我不要去。」她搖頭。

　　跟他牽扯不清的後果，她怕自己承擔不起。

　　柯安安居然會假借他的名義約她出去，而且還約在校園死角，一定是沒有好事。

　　看來，柯安安絕對把她當成了敵人，她不想擔這個莫須有的罪名！

　　他跟她之間……只是朋友而已……呃！再加一個青梅竹馬的稱呼也算啦……

　　好吧！她承認，他們之間存在著曖昧，很多很多的曖昧……

　　他對她心動，所以行動；她對他心動，卻不敢亂動。

　　因為他的人緣太好了，她還不想太早為自己豎敵，惹來一身麻煩。

　　陳玄佑無法接受自己第一次開口邀約就吃癟，他灼熱霸氣的眸光直直望進她的眼底、她的靈魂深處，讓毫不設防的她心靈重重戰慄。

　　他一個箭步向前，捉住她的手。

　　她想抽回，他卻握得更緊。

　　她低下頭，無計可施，只好吶吶的說道：「你……捉痛我了。」

　　他放鬆力道，卻仍不願意鬆開手，「你不想跟我出去玩，是覺得我只帶你在台灣玩太吝嗇了嗎？我是不是應該帶你出國玩？之前我媽還在的時候，我每年至少都會出國一次，我去過很多觀光勝地，你以前喜歡白雪公主的故事，一定也會想去看看德國的『新天鵝城堡」，我覺得喜歡浪漫蕾絲的你，一定是個嚮往浪漫的人，威尼斯、巴黎都很適合你去，等我有能力賺錢了，我會帶你出國玩。」

　　他年輕的臉龐散發出堅定不移的光芒，顯得燦爛無比。

　　翁詩涵聽得如癡如醉，但是她不敢奢望，聽到最後，她嚇了好大一跳。

　　「我不是要你花錢帶我出國，你搞錯了。」雖然她很想去他所說的那些地方，但她可以長大後自己存夠錢再去，她並不想仰賴他，他完全弄擰了她的意思！

　　「不然為什麼不跟我出去玩？還是你比較想待在家裡？」

　　她看著執意得到答案的他，忍不住輕歎一口氣，「我們……真的適合嗎？」

　　她不敢癡心妄想。

　　陳玄佑立刻堵住她的小嘴，舌尖跑進她的口腔全面佔領，恣意掃竄，強悍而熾烈的火焰就像要把她焚燒似的，讓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熱燙起來。

　　他不容她抗拒的熱情不斷朝她輻射過來，她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他的手突然攫住她小巧渾圓的右邊胸房，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全身發燙起來。

　　她用力推開他，大口大口喘息，胸口激烈起伏，眼眸難以置信的瞠大著。

　　他……他怎麼能摸她……

　　她心跳急促，不斷呼吸，臉蛋酡紅嬌美如艷紅花朵，讓他看到失了神。

　　他太霸道了，居然又吻她又摸她……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一股怒氣在她心中迅速滋長，她看到他又要湊上唇來，反射性的手握緊，一揮，給了他的左眼一拳，看到他不可思議的眼神，以及留在他臉上的清楚痕跡，她馬上就後悔了！

　　＊＊＊

　　陳玄佑帶著瘀青的左眼去上課，引起同學間的竊竊私語，他選擇緘默不語，同學們也不敢問面無表情時看起來無情冷漠的他。

　　在家裡，他已經被柯青雪跟柯安安盤問到快受不了了，只能隨意說「跟人打架打輸了」來打發。

　　柯青雪想幫他討回公道，他不要。

　　柯安安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他不領情。

　　他就是不懂，平時溫柔可人的翁詩涵居然會動手打他，難道從頭到尾他都會錯意了？她根本就不喜歡他，只是一直在容忍他的騷擾跟親密舉止嗎？

　　想到有這個可能性，他的心簡直涼透了。

　　家境好、面貌好、成績好的他總是被女生拱在心上的，只要他使個眼色，保證一大堆女孩子會自動親近他、纏住他不放，不會有女生敢像翁詩涵這麼放肆造次的。

　　偏偏，他就像是骨子裡有被虐狂似的，愈是發現她的與眾不同，就愈發喜歡得緊。

　　但是，他也不能繼續處於下風。

　　若她往後都這麼給他突如其來的一拳、一掌，或是一踢，他豈不是常常要掛傷在身上？

　　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治她的。

　　陳玄佑偏頭思考，最後決定了──

　　他暫時不見她、不找她，看她究竟會不會想他！

　　＊＊＊

　　他沒來。

　　今天沒來，昨天沒來，前天沒來，大前天沒來，大大前天也沒來……

　　打從那日他被她打中了左眼之後，她就沒有再見到他了。

　　她的心頭一陣莫名揪痛，以及莫名思念。

　　他……都不來找她了嗎？

　　她無心於課業上，每個她喜愛的文字都變成了快要飛走的音符在她眼簾下不斷跳躍浮動，她的眼神抓不住，她的心神也無法專心。

　　失控了，怎麼會這樣？

　　她仰起眸，看著窗外的樹，喃喃自語，「他會不會從此討厭我？討厭到再也不想見我了？」

　　一想到那個可能性，她的心竟像被刺到似的痛了一下，眼眶也泛紅，眼底漫上一層薄霧。

　　她看起來十分的脆弱，就像她此時此刻的心一樣，也承受不起任何打擊。

　　難道說……她真的愛上他，愛得這麼自然，自然得讓她後知後覺到這個地步嗎？

　　當時，出手打了他，她根本沒想到自己會成功，當下，她就後悔了，卻也來不及了。

　　她一直是溫馴的，可是，不代表她就沒有個性，她也有自己的主張跟想法，那時，他的輕薄對她而言是種不被尊重的感覺，她才會動手的，她訝異的，是他竟然沒有躲開，直接承受。

　　她強忍著淚水，就是不肯讓它掉下來。

　　掉下來，就代表著她真的愛上他了，才會因他沒來而在意到哭！

　　他真的都不來了嗎？

　　他已經不會再跑來跟她見面了嗎？

　　驀地，一顆豆大淚珠再也承受不住眼角的重量，滑淌而落……

　　＊＊＊

　　「站住！」

　　一個嬌蠻女音在翁詩涵身後大聲喝斥。

　　一轉身，看到是柯安安，翁詩涵心思一轉，想問她關於陳玄佑的事，卻又難以啟齒，話到嘴邊滾了幾圈，最後，還是又滾回了喉間。

　　放學後在她必經的路上守株待兔，柯安安終於逮到她了，這一回，她絕不會讓她太好過。

　　她的身旁還有兩女一男，他們都對著翁詩涵笑得不懷好意。

　　糟了，這裡是治安死角！

　　翁詩涵試著退後幾步，卻被柯安安發現。

　　「我有話要跟你說，是跟我哥玄佑有關的，你想知道的話，就跟我們一起走。」

　　陳玄佑的事？

　　見翁詩涵遲疑了一下，柯安安乘勝追擊，「這邊走。」

　　她像只驕傲的孔雀率先走在前頭，翁詩涵跟在她後面，而她帶來的兩女一男則負責墊後。

　　翁詩涵發現愈走，人煙愈稀少，不禁心慌了起來。

　　「走了這麼久，你有什麼話可以跟我說了嗎？」她不想再繼續漫無目的的走下去了。

　　柯安安以輕蔑的眼神看著她，「我要你離開玄佑，你不配當他的女朋友。」

　　「我……我們並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翁詩涵微赧著顏，心裡對於「女朋友」這三個字心動的感覺正慢慢發酵。

　　「我知道，你們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我會這麼說，是要你認清事實，玄佑只是一時新鮮才去找你，以後他就不會了。」柯安安特別強調普通一一字。

　　「這些話……是他……他要你轉達的嗎？」翁詩涵的心微微苦澀。

　　「沒錯！」柯安安說謊時一點也不會臉紅。

　　「一直以來都是他來找我，只要他不再來找我，我們之間就什麼都沒有了。」翁詩涵眉心微擰，心口像被蜂針螫了一下似的疼了起來。

　　柯安安滿臉嫉妒，「你光這麼說，我不放心，誰知道你是用了什麼手段讓玄佑常常去找你，只要你配合我一件事情，我保證，我以後都不會來找你的麻煩。」

　　「什麼事？」

　　柯安安不答，只是使了一個眼色給一旁的兩女一男，命令道：「架住她。」

　　這裡是久無人煙的小廟後方，雜草蔓生，翁詩涵來不及反應，就被壓倒在水泥路面上，弄髒了衣物，滿臉驚疑不定。

　　臉龐俊帥卻雙眼帶著邪淫，那名血氣方剛的國中男生不屑地撇唇，「她看起來瘦不拉幾的，胸部也沒多少肉，要我吃這樣的貨色真是委屈我了。」

　　翁詩涵被兩個國中女生按壓住，聽到他的話，她明白危險逼近，她的清白即將被奪。

　　「不要廢話，快點。」柯安安狠狠的瞪他。

　　她就是要翁詩涵變成一個不清不白的女生，這樣子她最愛的陳玄佑就不會去找她了，就算去找她，以後她也不可能踏進陳家的大門！

　　就在男生躊躇、兩個女生等著下一步指令的微愣下，柯安安的專注力放在男生身上時，翁詩涵感受到身上的壓力變小，代表著這兩個女生已經分心了，她使出吃奶力氣用雙腿踢動，讓分別抓住她一手一腳的女生嚇得鬆手，她則利用這個好時機趕快從地上爬起，快速奔跑。

　　「快點，別讓她逃了！」柯安安咬牙切齒的急嚷著。

　　兩女一男個頭都比翁詩涵還要高，他們迅速追上並抓住她，但她並不會乖乖就範，她像發瘋似的對他們又踢又咬，讓他們徒受皮肉傷。

　　「呀！好痛。」被咬傷的男生撫著自己的手，審視傷勢。

　　「你會咬人！」女生瞪著她，也迅速放開手。

　　翁詩涵趁這大好機會溜之大吉，跑得像身後有大恐龍在追殺她似的疾奔回家。

　　「你……大笨蛋！怎麼放開了？她跑掉了！」柯安安叫嚷著，十分憤怒。

　　「她咬人很痛……」

　　「被咬一下而已又不會怎樣！」柯安安大大發飆。

　　「那換你被我們咬咬看啊！」對方也不客氣的說道。

　　只不過是平時給他們多點零食，要派他們做事時會一人給一張千元大鈔，而她的錢還不是跟家裡要的，要不是他們都是窮人家的小孩，也喜歡她給錢的大方，才不會跟在她身邊任她當成小弟小妹使喚。

　　「我……我才不要！」柯安安聽見他們異口同聲，心一凜，「你們再這麼無禮的對我說話，我就不跟你們好了。」

　　「不好就不好，反正我也不喜歡你。」女生之一再也受不了她的囂張跋扈了。

　　「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啊！哼！」另一個女生跟著附和。

　　「其實，我比較喜歡你這種肉肉的身材……」男生淫慾的眼直盯著她的胸部看。

　　柯安安頓時不敢再多話了，但她心裡還是不服氣。

　　可惡！她設計好的，要把翁詩涵狠狠惡整一番的，居然又派不上用場了。

　　翁詩涵真是好狗運，又被她逃脫成功了！

　　她氣得牙癢癢的。

　　哼！下次再整不到她，她柯安安就跟她姓！

　　＊＊＊

　　翁詩涵突然轉學了，什麼原因，沒有人清楚。

　　在這即將衝刺聯考的關鍵一年，她的離去讓人議論紛紛，但在考試壓力下，同學們對她會轉學的迷惑也很快就被拋開了。

　　陳玄佑跑去找翁詩涵，她家大門經常深鎖，有次他遇到了正走到家門口的翁母，他禮貌性的上前詢問，「伯母，詩涵呢？」

　　翁母很喜歡陳玄佑眉宇間的氣質，感覺得出來這個孩子很大器，氣宇軒昂，曖曖內含光。

　　但那天翁詩涵回家後，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父母，翁母自知小康家庭的翁家比不上事業愈做愈大的陳家，而且這事也不宜鬧大，所以選擇讓翁詩涵轉學，並且讓她住在民風淳樸的外婆家。

　　「你以後不要再來找她了。」

　　「伯母，你不喜歡我嗎？我以前常來，你都不會這樣子說。」他感到事情不太對勁，忍不住擰屑，旁敲側擊。

　　「我沒有不喜歡你，只是我家詩涵要準備聯考，你常來，對她是一種困擾。」翁母輕喟一聲，實在捨不得眼前這個給她好印象的男孩子，忍不住繼續說道：「以後有機會的話，你們再聯絡吧！現在的你也應該把心思放在功課上好好認真。」

　　「伯母……」

　　「回去吧！」

　　陳玄佑問不出翁詩涵的消息，只能失望而歸。

　　回家後，面對纏人的柯安安，他總是冷面以對。

　　柯安安氣不過，脫口而出，「翁詩涵又不是什麼大美人，她會離開也是應該的，她自己知道她根本就不能跟我比。」

　　「你跟詩涵說了什麼？」陳玄佑雙眼一射，深邃冷光乍現。

　　「我……我哪有可能去找她？我跟她又不熟。」

　　「真的沒有找過她麻煩？」他從她的態度中感到可疑。

　　「本來就沒有！」柯安安跺一跺腳，「一直提她有夠煩的，我不要跟你說了。」

　　她倉卒的走回自己的房間，陳玄佑問不出什麼，但心裡卻又覺得莫名的怪。

　　翁詩涵的離開……莫非真的跟柯安安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