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羅仲堯並沒有死！

　　他帶著柯安安四處遊山玩水的第二天，他就發現被人跟蹤了。

　　柯安安玩得開心，他並不想掃她的興，只是暗中注意，然後在他們去搭蒸氣火車的時候，他發現跟蹤他們的男人也上車了。

　　他中途離開柯安安往火車上的廁所方向而去，其實是走向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知道事蹟敗露了，想躲進廁所裏，結果他們兩人在廁所裏大幹一架，理所當然是他贏了，他從對方口裏逼出所有始末！

　　是戴安娜出錢派人來跟蹤他們的。

　　戴安娜對他有不正常的綺戀，他一直都知道，卻因為同情她的病情，憐惜她而裝作不知情。

　　當他從對方嘴裏知道戴安娜不惜砸下她所有的錢買了一顆小型的不定時炸彈放在他們住的旅館房間裏時，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不論他怎麼找，就是找不到那顆炸彈。

　　他也不敢天真的以為就沒有炸彈，他心裏清楚，戴安娜不會炸死他的，她想炸的，是柯安安。

　　他一定要保護柯安安，不惜說出重話也要逼她離開，因為她再待在他身邊只會更危險！

　　他故意放出假消息，讓人以為他出門辦事，只留柯安安一個人在房間裏。

　　他吩咐了櫃檯不要去打擾房裏的人，也出錢讓隔壁房間的客人們有免費的早餐可吃。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剛好有服務生從門邊走過，那炸彈的威力可以炸毀一個房間，房門大毀，經過的人立刻被爆炸的威力及殘破的門板給殺砍得不成人形，連衣服也迅速被燒成一團黑焦……

　　他明明有警告旅館的人不要去那房間裏啊！畢竟他不能說有炸彈這件事，萬一沒有，他的話可是會嚇死人的。

　　平白無故喪生的一條命，他只能閉目致哀。

　　陰錯陽差之下，他讓大家以為他死了，也好方便他私下調查一些事情。

　　戴安娜的一舉一動，他都暗中在觀察注意，她對他的死無法接受，大發雷霆，又哭又叫，還割腕上吊，口口聲聲要陪他去，像瘋子似的自虐，連續了好幾天，每天都要注射鎮定劑跟讓她吃安眠藥來緩和她過度激動的情緒。

　　他這時才驚覺，戴安娜對他的迷戀已經癡狂到讓人無法想像的地步了。

　　他知道她一定不會放過柯安安的，因此，他密切注意著她，只是差點慢了一步，她差點就要殺了他最心愛的女人……

　　「仲堯……仲堯……」決堤的淚水淹沒了柯安安的雙眸，她不斷的用手擦掉淚水，新的淚水又湧上來。

　　羅仲堯抱住她，緊緊的不願放手。

　　「太好了，你活著……你活著！」這副結實的軀體是熱的，他是仲堯沒錯。

　　她牢牢的用雙手圈住他，不想放手，他也是。

　　他們把對方抱得好緊、好緊，恨不能夠揉進對方的身體裏，再也不用放開了。

　　「是我，我是仲堯，我沒死。」他邊說邊碰著她的唇，兩人的唇一沾上，就開始狂吻對方。

　　「仲堯……嗯……我愛你……」

　　「我也是，你是我的寶貝，我也愛你。」他深情的看著她，發覺她臉色愈來愈慘白，立刻焦急的查看她的身體。

　　「天哪！你中了子彈，你怎麼不早說？」他瞠目。

　　「我看到你……就不痛了……」她試著耍笑，卻因為傷口不斷的失血，整個人虛弱得昏厥在他的臂彎裏。

　　「安安……」他緊緊的抱住她，轉頭一臉戾氣，「戴－－安－－娜……」

　　只是，哪里還有人影？戴安娜知道事蹟敗露，早就逃得不見蹤影了。

　　***

　　躺在醫院病房裏的柯安安有羅仲堯無時無刻照顧著，讓她雖然身體受傷了，心靈卻是豐盈的。

　　柯青雪跟陳翰對於死裏逃生的羅仲堯都很滿意，只等著柯安安身體復原後，他們兩老要幫女兒好好籌畫一個盛大的婚禮。

　　周約翰在知道自己的養女竟早已暗中策畫了這一切，惹下這麼一個大風波時，氣得差點中風。

　　戴安娜自從那天逃走後，也沒有回周家，下落不明……

　　戴安娜是羅仲堯異父異母的妹妹，想置她於死地的模樣讓她印象深刻。

　　她好像看到了幾年前那個不懂事的自己……

　　「我突然覺得……我有點瞭解被害者的心情了……我曾經不明事理的傷害過我的大嫂……也曾經迷戀過我的大哥……現在，我清醒了，我知道我錯了。」

　　坐在她身畔聆聽的羅仲堯皺皺眉，「你……還對陳玄佑念念不忘？」

　　「你不要誤會，也不要嫉妒，我的心很明確的告訴我，我愛的人是你。」

　　「那怎麼會無緣無故提到陳玄佑身上？」神色稍霽，但他的心裏還是冒著微酸的發酵。

　　「因為我覺得戴安娜的所作所為，我可以感同身受，我……我想選擇原諒戴安娜。」

　　「就算你原諒她，她因為妒恨而炸死了一個無辜的服務生，法律也會制裁她。」

　　柯安安悶聲無語。

　　羅仲堯揉揉她的頭頂，「你跟戴安娜不同，你善良多了，所以，不要跟她相提並論。」

　　「可是……我也曾經用很多殘忍的手段對付我現在的大嫂……」她囁嚅道，神情又悔又惱。

　　他拍拍她的手背，「等你身體好了，我會陪你回臺灣，你再親自跟她道個歉。」

　　「我怕她不會原諒我。」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羅仲堯鼓勵她。

　　「嗯！」思索了一會兒，她在他堅定不移的寵溺眼神下輕應一聲。

　　「要不要喝口溫水潤潤喉？」

　　他打開保溫瓶，倒了一杯溫水給她，她卻對著水杯裏的水一直看，沒有動作。

　　「怎麼了？」他拿過水杯，往裏頭仔細的看，竟發現到有碎片的閃光。

　　他往旁邊的桌上一倒，水流滿地，玻璃碎片卻馬上看得見。

　　「這……這……」他結舌，把一旁的保溫瓶打開仔細的看，裏面佈滿細小的碎片。

　　「這茶水明明是我早上倒來的……我只在你睡著的時候離開一下去廁所跟出去買個東西而已……」他頓了一下，「安安，告訴我，你是不是有喝過了？」

　　「我只喝了一小口，發現不對，就馬上吐出來了。」而且她的口腔也已經被護上處理過傷口了，那時只有她媽來時看到，她不想讓他擔心，才沒說的。

　　「這水是早上就放著的，既然水有問題，我早上也買了火腿夾蛋吐司……」他檢查她咬了一小口的吐司，發現夾層及鬆軟的上司裏也大有文章，放了很多碎片。

　　「一定是戴安娜，她在這間醫院裏。」他氣炸了。

　　一定是她乘機潛進來放碎片的！

　　被羅仲堯發現了飲食中有碎片，柯安安也只能苦笑。

　　這樣的情景，好像當年她對翁詩涵的所作所為……

　　她想，這就是現世報吧！

　　人，平時還是要做好一點，多做一些好事才對。坐得正，行得端，總是比較好。

　　不過，比起她對翁詩涵所做的一切，戴安娜對她所做的傷害更大，她若認真要跟戴安娜比，只可說是小巫見大巫啊！

　　她衷心希望，戴安娜不要再錯下去了，能夠幡然醒悟，或許，她未來的人生還有一絲光明……

　　***

　　一周後，周約翰查出一直供應戴安娜犯罪所需的一切東西，包括安眠藥、槍枝、碎片、金錢等，就是一直在他手底下做事，他信賴了近十年的管家羅伯。

　　羅伯一直未婚，在周家也十分認真做事，他非常喜歡戴安娜，喜歡到接近癡狂的地步。

　　半年前開始，戴安娜主動引誘他上鉤後，他們就常常背著所有人翻雲覆雨，而為了滿足戴安娜的需求，她開口要什麼，他就想辦法找來給她。

　　當她想要處罰柯安安時，羅伯也盡可能的幫她安排，讓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得自由出入，在大家以為她在家裏睡覺不想被人吵時，其實，她早就溜出去大開殺戒了。

　　她想知道關於羅仲堯的近況時，羅伯也會努力搜集資料，甚至不惜以下犯上，花錢找人跟蹤羅仲堯，繼而希望那顆他利用不法管道取得的炸彈能夠把他的情敵從這個世上炸掉！

　　周約翰會懷疑羅伯，是因為今天一早戴安娜放在車庫的車子不翼而飛了。

　　車庫的鑰匙是羅伯在保管的，他吞吞吐吐，眼神飄移不定，隨意撒了一個謊，周約翰沒有直接戳破，而是從家中唯一一個只有他知道的隱藏式監視器去查出最近的資料，當他從影帶中看到羅伯在角落裏鬼鬼祟祟地從外套裏掏出一把手槍給戴安娜時，正好被拍個正著，這就是證據！他把畫面定格，聯絡警方過來，把打算要逃定正在收拾行李的羅伯繩之以法。

　　戴安娜開車出門了，就不曉得她會瘋狂到什麼程度……

　　周約翰心頭一凜，趕快打手機給唯一的兒子羅仲堯，就怕戴安娜會做出什麼不智之舉傷了他的獨子。

　　「戴安娜偷到車了，你要小心一點。」周約翰語重心長，充滿關懷。

　　羅仲堯臉色一變，語氣卻平淡道：「嗯！我知道了。」

　　在大理石別墅裏練練拳腳功夫的他不擔心自己，反倒擔心剛才開他的車出門的柯安安，雖然子彈傷到她的地方不嚴重，她的傷口已經痊癒了八、九成，但他卻後悔自己敵不過她的撒嬌，還是讓她單獨出門了。

　　她說要幫他做飯，要自己去附近商店買食材，不要他跟，因為她要給他一個驚喜。

　　他看一下時間，她已經出去近一個小時了！

　　離這裏最近的商店來回時問也差不多要四十分鐘，照理說，她應該回來了。

　　他一臉焦慮，迅速撥打手機出去，鈴聲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聽，他的臉色灰白，渾身僵硬，步伐往門口方向定去。

　　「喂？仲堯……我快買好了，別急，你肚子餓了嗎？我等一下就回去了。 」

　　聽到她匆忙接聽的聲音，他忍不住松了口氣，卻不敢掉以輕心，他聲音嗄啞的問：「有沒有人跟著你？」

　　「沒有啊！」她左右張望，搖頭，「有誰會跟著我？你別胡猜，這裏人來人往，我在這裏，你不用擔心。」

　　「我剛才接到一通電話，戴安娜偷到車了……她這幾天都沒吃藥，病症一定早就發作了，她的病……她的病要是發作起來，不是自殘就是會傷人，她現在又有車子，我怕她會很瘋狂，你趕快回來。」

　　「好，我快好了，你不要杞人憂天，我沒事的，我會小心的，真的，我保證，我現在很安全，我再買一樣食材就去結帳了，我會趕快回去的……真的，我保證，我很安全，不用擔心。」他的憂心仲仲，讓她一再堅定的回話道。

　　柯安安臉上暈然陶醉：心花朵朵開，神采飛揚，美眸漾著羞意，也帶著甜意。

　　羅仲堯對她的關懷，讓她感到美妙如詩。

　　她一定要做一頓飯菜給他吃，讓他知道，她也有拿手好廚藝。

　　她看著菜籃裏的火鍋食材跟一堆速食包，不是等水滾丟下去就好的，就是加熱就能吃的，哈！是很簡單啦！但也是她的一番心意嘛！

　　一會兒，結帳後，她定到停車場，把東西放妥，開車上路。

　　她心情極佳的打開收音機聆聽音樂，維持時速六十在前進。

　　砰的一聲，她發覺身後的車子竟沒有保持距離，居然衝撞她的車子。

　　她從後視鏡往後看，那輛車……寶藍色的……

　　心裏一突，她踩了油門，把速度加快，身後的寶藍色轎車卻飛快追了上來，又撞了她的後車廂一下。

　　她整個身子震了一下，偏偏此時手機又響了。

　　是羅仲堯打來的。

　　她想接，又怕他擔心，不接，又怕自己會後悔。

　　萬一……她有什麼不測，這通電話就是最後的通訊了……

　　一手握著方向盤，她顫著右手拿了手機跟他通話，「我……啊－－」

　　「什麼聲音？」連彼端的羅仲堯也感受到了。

　　「有車子撞我！」

　　「是戴安娜！安安，不要停下來，加足馬力，戴安娜瘋狂起來會不惜玉石俱焚，你開快一點……讓她追不到……」

　　「我……我時速已經九十了……」

　　「你現在在哪里？」

　　「我剛經過一家便利商店……」

　　「右轉！」

　　「啊？」她迅速踩煞車，整個身子往前傾，方向盤一轉，向右邊的路徑行駛。

　　「她呢？」

　　「好像沖過頭了……」

　　「很好，你從這條路回來。」

　　「可是，我沒走過。」

　　「我會指引你。你注意看，左方是不是有一個告示牌寫著前有彎道？」

　　「嗯！對……仲堯，後面那輛車又追來了，而且速度好快！」

　　「該死！」他大聲怒叫後連忙解釋道：「安安，對不起，我不是罵你。」

　　「我知道。後面的車離我愈來愈近了……」

　　「安安，你還是依你的速度平穩的行駛，前面的道路會有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彎，而且有些坡度，彎道下方是深崖，你要穩住，不要管後面的車輛。」

　　「要不要警告她一下？」

　　「都這個危急時刻了，你……」他被她的善良打敗了，「你不用管她，注意前方。」

　　「路變彎了……呀－－」後面的車撞了她一下，她的車子大震，她停住不動，嚇了一大跳。

　　此時，她看到了戴安娜的臉孔，一臉兇神惡煞，而且眼神十分狂亂，正在倒車想要再來一次，試圖把她撞下深崖。

　　「安安……安安……你怎樣了？」

　　「我看到她了……她在倒車，她想要撞死我……」

　　「快點繼續開車，不要管她，安安，你看著前方就好，不要管別人，看著前面……跟著前面的路轉動方向盤……」羅仲堯打了個冷顫，一隻手掌緊握成拳正隱隱發抖，神情緊繃又緊張，卻努力鎮定自己，不斷的跟她說話。

　　柯安安屏著息，手心冒汗也不敢擦，專注著擋風玻璃前的路況，不敢掉以輕心。

　　當她轉完三百六十度的大彎時，身後傳來一聲巨響，有車子失控掉下去了。

　　她把車子停在路邊，下車張望。

　　「車子……車子……要爆炸了……」她親眼目睹到戴安娜開的車子冒出激烈的火花，不一會兒就爆炸了。

　　「呀啊啊啊……」她嚇傻了，手機掉下地面摔壞了。

　　「安安，安安……什麼爆炸？安安！」

　　通話斷線，羅仲堯面色灰慘，一顆心臟快要停掉了。

　　安安的座車要爆炸了嗎？

　　不……絕對不可以！

　　他像一陣風般疾速地奔向車庫，開走他的另一輛跑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