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親爹
登州城是個很有特色的城市。
或許是因為城主是一隻出了名不管事、但身份又高貴的孔雀的關係,這兒的風氣極為開放和自由,真正的老古板在這兒是很難受的,當然,他們也不會待在這裡。
另外,這個城市對鳥類格外友好。
於歌在百閱客棧二樓吃飯的時候,就體會到了這一點。
常來這裡吃飯、和他有幾分熟悉的一個修士尚彩笑道:「於道友,那隻鴿子又來了。」
伴著一聲拖長的「咕——」,眼熟的灰鴿子停在走廊的欄杆上,殷切地望了過來。
於歌翻了個白眼。
他現在用的是於魚這個名字,臉上稍微抹了兩下,在小羽毛換好毛可以見人以後,他就帶著小鳥出現在了客棧裡,總是要接觸人群、聽聽其他人的閒談來瞭解修真界的信息的。
小羽毛還不會飛,但走、跑、跳已經很流暢了,還喜歡抓住點什麼東西,上一次它把於歌的手指當成樹枝停歇在上面的時候,於歌覺得手指要斷了。
「啾!」
肩膀上的小鳥叫了一聲。
於歌轉頭瞧它:「吃魚嗎?」
小鳥點頭。
隨著它的長大,很多東西都可以吃了,於歌翻遍了能找到的關於羽族的記載,也沒找到邵羽究竟是哪種鳥,在登州城都找不到的話,其他城市更沒有希望了。
莫非因為是半妖,在長相上發生了變化?
他將魚肚子上的肉盛進一個小碟子裡,小鳥蹦到桌上,開心地啄起來。
「咕——」
鴿子展開翅膀飛了過來,落在桌上,伸出一隻前爪。
爪子上綁了個小竹筒,於歌想當成沒看見,尚彩卻很有興趣地先解了下來,打開了竹筒,露出了一片灰色的羽毛。
很難想像一片灰色的羽毛也能予人流光溢彩之感,小鳥好像是被吸引了,停下了吃魚的動作湊過來:「啾?」往爪子上綁竹筒不是鴿子能做到的,是誰在幫它?
鴿子很高興地扇了扇翅膀:「咕咕!」
它將羽毛往前推了推,快樂地蹭了蹭小鳥。
邵羽:「……」
沒躲開。
於歌一頭霧水。
介於公共場合白星不出現比較好,於歌只能求助尚彩:「這是?」
尚彩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把自己最好看的羽毛送給意中人作定情信物,是羽族的習俗,於道友不知道嗎?」
於歌木著臉搖了搖頭。
小鳥趕緊沿著他放在桌上的手臂蹦回他的肩膀,見鴿子還想追,松爪順著領口滑進了於歌的衣襟,熟練地窩了起來。
「看起來它不歡迎你呢。」尚彩抬手攔住灰鴿子,口中突然冒出了一陣鳥類的啼叫,鴿子也咕咕叫著像是爭辯著什麼,一會兒以後,鴿子垂頭喪氣地叼著羽毛飛走了。
於歌眨了眨眼:「你是羽族?」
尚彩神秘道:「不,只不過多掌握一門外語而已。」
於歌:「……」
見到他空白的表情,尚彩忍俊不禁,很快又正色道:「說真的,於道友,我走遍大陸,見過的羽族也不知有多少,但你養的這只,還是頭次見。」他的表情有些沉迷:「它的羽毛的確很美。」
於歌伸手把小鳥更往衣服裡挪了些,被輕輕啄了一下。
尚彩笑了笑:「你是個獸修嗎?」
於歌道:「不是。」
尚彩停頓了幾秒,才道:「如果小羽毛對你不是那麼重要的話,我是說……」能否割愛?
於歌已經打斷了他:「很重要!」
尚彩的表情陰沉下來,瞳仁漸漸轉為金黃,空氣彷彿也粘稠起來,附近坐著的修士也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紛紛望了過來,於歌的手按在劍柄上,情勢一觸即發。
「射月谷出大事了!」
「上任掌門過世了,繼位的是他的弟子,隱元峰的清霄,那可是個狠角色。」
「七峰主的變動……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隱情。」
「這和射日遺址有沒有關係?兩件事挨得太近了些。」
幾個議論著《登州小報》上最新消息的修士走上了二樓,將這詭異的氣氛打破了,方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個錯覺,但於歌清清楚楚地記得,尚彩的眼睛顏色確實變了。
於歌戒備地站起來:「告辭。」
尚彩目送著他走開的背影,唇角含著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回到小樓內,小鳥便迫不及待跳了出來,輕盈地落在於歌的手上,對著他叫了起來:「啾啾!啾!」
「沒吃飽嗎?」
「啾!」
白星顯出身形,提醒道:「於歌哥哥,葉芳時應該就在這座城裡,我們去找他麼?」
她的意思很明顯,如今於歌勢單力薄,帶著小拖油瓶也不是鬥法的好時機,是時候尋找孔雀大鵬這對兄弟的幫助了。於歌摸了摸小羽毛的翅膀,遲疑道:「他們不會覺得燒魚很漂亮吧?」
白星:「……」
她誠懇道:「按照龍族的標準看,不漂亮。」
於歌猶豫中。
不過,有人比他先下了決定。
一向存在感薄弱的侍女告訴他,有個陌生的修士來訪,煙雲道:「他是城主府的人,身後跟著只鴿子,大概是經常找來的那隻,看不太清楚……」
於歌重複:「看不清楚?」
煙雲苦笑:「他的全身都閃著金光,小女實在無能為力。」
這特徵不能更明顯。
葉芳時走進來的時候,是端著架子的。但當他發現是於歌的時候——老實說男主在臉上涂的那兩下還不至於讓熟人認不出來——他的腳步輕快多了,走變成了蹦,驚喜道:「你怎麼來了!」
他和於歌碰了碰拳頭,四處張望:「邵羽呢?」
侍女早已識趣地退了下去,於歌把鴿子扔出去、關窗、佈陣,動作一氣呵成,他警惕地聽了聽周圍的聲音,才將小窩裡的鳥兒抱了出來:「你認得這是什麼鳥嗎?」
葉芳時被氣氛感染,也嚴肅了起來,他認真地打量著這小小的鳥兒,神情漸漸奇異起來,突然猛地搖了搖頭:「有點像——我不確定,我要問問我哥。」
他重新道:「邵羽呢?」
於歌頗有些不捨,像是獨有的秘密就要和他人分享那樣,道:「這就是邵羽。」←你把龍妹望了嗎?
「哦……啊?」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葉芳時看起來終於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那隻小鳥,嘗試地伸手想摸一下它的羽毛。
「啾!」
他被啄了一下。
邵羽惱怒:摸頭是什麼意思?
於歌苦笑道:「邵羽受了重傷以後變成這樣的,他好像把以前的記憶都忘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想起來,現在就像一隻真正的雛鳥一樣,正在學飛。」
葉芳時眼睛一亮:「我可以教他!」
又聊了些分別後的事情,約定第二天見面,於歌特別強調不想再瞧見那隻鴿子以後,他們就分開了。
翌日。
「呱——呱——」
「嘎嘎!」
「嘰嘰喳喳!」
於歌打開門,瞧著在陽光下格外金燦燦的葉芳時和他身後的各種鳥,無語了。
葉芳時也很不開心的樣子,他走開幾步,讓出了身後的人:「這是我哥,和你說過的,孔蔚然。」
這是個很華麗的男子。
於歌暫時只能想到這樣的詞。
微微揚起的下巴帶著些天生的倨傲,卻不引人反感,多種顏色組成的袍子穿上他身上並沒有俗豔的感覺,反而帶出了一種高高在上的風範,他的聲線也是優雅而絲滑的,頷首道:「於歌。」
然而孔雀的矜持下一秒就被打破了,他亟不可待道:「你的鳥呢?」
邵羽蹦了過來,歪頭:「啾!」
孔雀背後,突然又飛出了一隻鳥。
這鳥的體型瞧上去是小羽毛的三倍左右,全身的羽毛乍看是黑色,細看卻是墨綠色,光滑得像是魚的鱗片一般,在陽光下閃爍著或金或綠的光彩,它周身環繞著種雍容華貴的感覺,不緊不慢地舒展著雙翼,優雅地落在小鳥面前,低下頭碰了碰它的額頭,純黑色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瞧著它,半晌才抬起頭,親暱而愛憐地給它理了理羽毛。
這是幅很美的圖畫。
藏身在戒子中的白星注意到,在這鳥飛出的時候,其他的鳥兒都沉默了下來,頭顱微微低垂,做出了尊敬的姿態,她的心中轉過了好幾個念頭,暗暗思索。
邵羽的全身都泛著股暖流。
他感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從額頭流遍全身,識海中的金丹驀然現出,緩緩旋轉,然後突然之間,世界就變了個樣,遠方花木的芬芳若有若無傳來,於歌臉上複雜的表情那麼清晰,還有那些鳥兒們漸漸開始的竊竊私語——
「少主真漂亮!」
「是只小雄鳥呢,啊,奴家真高興~」
「就你?呵呵。」
邵羽抬頭:「啾啾?」你是我的族人嗎?
大鳥的眼中蘊著慈愛的光芒,也叫了起來:「孩子,我是你父親。」
邵羽懵逼了。
這麼巧?
孔蔚然咳了一聲,道:「不是要學飛嗎?」
於歌點了點頭,捧起小羽毛,一行人鳥來到了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