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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敵綁定系統(穿書)》第90章
☆、第90章 深淵

   和眾口相傳的恐怖不同,這兒瞧上去倒是一派鳥語花香,那道深深的裂縫如此平整,從上方望去,若是去除中間的空隙,兩邊可以毫無阻礙地連接在一起。

   不知為何,邵羽卻覺得,比起那些猙獰恐怖的地方來,這樣的裂谷反而更讓人敬畏。

   裂谷旁的一棵老樹邊,站著兩個人。

   於歌都認識。

   一個是聞瓚,瞧上去神智清醒;一個是於苗,瞧上去也沒有被挾持。

   到了近前,於歌反而冷靜下來,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著,一個猜測浮現出來:「李芷密?」

   「荔枝蜜這樣的名字,三哥也信麼?」於苗嬌笑起來,甜甜道:「看到我的簪子就來了,這麼久不見,三哥還是一樣,待小妹……情深意重呢。」

   最後幾個字,似乎是在她嘴裡咀嚼了許多遍來說出,帶著種道不明的纏綿悱惻。

   纏綿悱惻的殺意。

   於苗變了。

   她的笑容多了嫵媚少了純真,身段多了成熟少了稚嫩,衣飾也變得更大膽暴露,脖子、鎖骨、雙臂都露在外面,甚至連一小截胸脯也能瞧見,裙子的側邊開了口,可以想像走動時是怎樣的風景——就連合歡派的女修,也沒有她這樣的豪放。

   「你怎麼?」變成這樣?

   於歌聲音乾澀。

   「這不都是我的好三哥帶來的嗎?」於苗挑了挑眉,還挺了挺那發育得頗為壯觀的胸部,舔了舔唇,笑得古怪:「沒了家族,像我這樣養在深閨的女人,還能做什麼呢?」

   十三歲,在凡人中的確是個女人了。但在於歌心中,他的小妹,還是那一年趴在窗子上,跟他說起外面的消息,說起邵家擺的酒宴,向他討要糖葫蘆的小丫頭。

   他沒有想到,一切來得這麼突然。

   家族被滅時的痛苦再次襲上,來勢洶洶,好像潛伏在他的內心深處多時的野獸,只待有一天破封而出,朝他展露出滴血的獠牙。

   小鳥擔心而焦急地叫著,蹭著他的臉頰,啄著他的耳朵,卻沒有用。

   他似乎沉浸在某一個與此世不同的世界裡,似乎被一個瞧不見的透明薄膜包住,拒絕一切信息,只有於苗的兩句話反覆循環:這不都是我的好三哥帶來的嗎?沒了家族,像我這樣養在深閨的女人,還能做什麼呢?

   越是親近的人,越能帶來傷害。

   僅存的親人墮落的消息,一定讓三哥很難受吧?

   於苗著迷地凝視著他痛苦的臉。

   當家族遭遇因你而來的強敵時,你在哪裡?當父親和大哥、二姐和四姐一個個死去的時候,你在哪裡?當我踩著滿地鮮血拿了法寶,流著淚從密道里出去時,你在哪裡?當我遇見老怪物這個瘋子的時候,你在哪裡?當我被迫簽下交付自由和尊嚴的契約時,你在哪裡?當我想著你對著其他人笑時,你在哪裡?

   可即使你總是不在,我也還是愛你呢,三哥。

   一家人應該同甘共苦,所以你也該嘗嘗我的痛苦啊,滋味美極了。

   好半晌,於苗重新開口,嘆息道:「襲擊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呢,可惜家族的仇沒法報了。」

   「啾啾啾!」

   彷彿被提醒,於歌終於找回了幾分理智,喃喃著道:「是宗夷,我和邵羽毀了他的肉身,元嬰逃了,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他的。」他大汗淋漓,似乎剛從噩夢中醒來,小鳥擔心地伸翅膀擦著他的臉頰,熟悉的觸感讓他好上不少。

   宗夷是誰?

   於歌沒有說明,於苗自然不知道這就是射月谷前掌門的名字,她是四靈根,雜得很,家裡人很少和他說起修煉的事,更何況哪個弟子回家會提掌門的名諱?

   她卻沒有問,只是輕笑著道:「沒機會了,三哥。」她眼睛亮亮的,撒嬌道:「因為你很快就要跳下去了。」

   「跳下去?」

   在一旁始終沒有出聲的老怪物聞言笑道:「乖徒弟告訴我,你們家新收了一件寶貝?需要用一族來喂養,由最後一個活人掌控,實在太對老祖的胃口了,你們一族,除了徒弟,就只有你還活著了。」

   小妹騙了聞瓚。

   於歌幾乎是立刻認識到這一點,不知為何,他竟完全相信邵羽關於天縱印的說法。

   為什麼要編造這個謊言?就這麼想我死嗎?

   一瞬間,竟心如刀割。

   於苗笑得更甜更美,嘴巴像是抹了蜜糖:「三哥,你也瞧見了,我這個師父可是無情得很,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說,今天我們誰能活下來?」

   她輕輕道:「從小你就最疼我了。」

   邵羽呵呵了。

   不造主角都是跳崖不死還奇遇連連的屬性嗎?你們這群渣渣還逼著他去!你被滅門你有理,於家是你一個人的?對於這種心理問題嚴重、思考方向已經偏離正常人的妹子,他已經不想吐槽了。

   別以為他沒看見於歌痛苦的時候這妹子滿足的臉!

   情況很不妙。聞瓚是老牌金丹,和元嬰初期對幹都不落下風的那種,正面打顯然不是個好主意,來個大召喚術把鯤鵬喊來?邵羽覺得太大材小用了。

   而且,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他迫不得已,傳音給了於歌:「跳下去,我接住你。」深淵裂谷範圍內,是有禁空debuff的,換句話說飛劍沒用,要不根本沒什麼恐怖的,掉下去直接飛上來就是了。

   軟軟的、嫩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於歌怔了怔,突然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瞅了瞅小鳥。

   小鳥險些炸毛:「看什麼看?」

   「你好看啊。」

   於歌沒用傳音,這一句話十分突兀,於苗下意識道:「什麼?」

   「沒什麼。好好活下去,小妹。」

   「珍重。」

   少年的笑容溫暖而真誠,如同冬日裡的暖陽,然後走到懸崖邊,縱身一躍!

   他真的跳了!

   好半晌,於苗的腦海裡只有這幾個字,她眨了眨眼,卻止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捂著臉泣不成聲。如同她所編寫的戲劇那樣,這世上,終於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巨大的孤獨感如潮水般湧來,劈頭蓋臉的浪潮將她淹沒。

   為什麼不問是什麼法寶?為什麼不勸說她一起對付老怪物?為什麼沒有大發神威把這個強迫她的師父殺死?為什麼不帶著她逃走?——為什麼不說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野獸的悲鳴。

   老怪物桀桀笑了起來,拊掌道:「乖徒弟幾句話就把這小子逼死了,倒是有老祖的風範。」

   於苗轉頭,怒目而視。

   她很快收斂了憤怒和怨恨,甜甜地笑起來,愉悅而狡黠:「師父,你還能動嗎?」

   聞瓚的表情停止在不解上。

   於苗拍著手,圍著他蹦蹦跳跳轉圈圈:

   「苗苗找貓貓要了些好東西,趁你發瘋的時候喂你吃下去啦。」

   「貓貓你也見過的,就是李明辛,其實他叫尚彩,而且比你厲害,你一下瘋一下不瘋的,瞧不出他的底細啦。」

   「你發瘋的時候,老是說以前的事,但你還是個壞蛋,比話本裡的壞蛋還要壞好多好多,爹爹說過,壞蛋就是壞蛋,不會因為有悲慘的過去就變成好人啦。」

   「唉,本來苗苗算好了時間,三哥這時候應該在說最喜歡苗苗的,可惜他跳下去啦。」

   「三哥死了,苗苗還活著做什麼呢?」

   於苗突然停下來,嘆了口氣,瞧了聞瓚半晌,見他面皮不動眼珠劇烈轉動的樣子,被逗地笑出了聲:「苗苗想好了,要去找三哥!」她又拍起手來,跟著節拍唱起了自己剛編的歌:「老瘋子徒弟小瘋子,小瘋子要殺老瘋子,老瘋子讓小瘋子殺,小瘋子殺人笑哈哈!」

   伴著歌聲,天縱印從她體內浮出,見風便長,瞬間變成一座大山,向著聞瓚迎面砸了下去!

   砸、砸、砸!

   一代魔頭,命喪於此。

   而終結他的,不過是一個連築基都沒有的普通人,他從來沒放在眼裡、肆意差使的小丫頭。

   世事無常。

   死不瞑目。

   也沒有人知道他的死不瞑目了,不能逃跑,天縱印施為之下,肉身已成粉末,就連魂魄也逃不過。——這正是仙器最恐怖之處。

   「哈、哈哈,叫你欺負我!趁家裡沒人了欺負我!」於苗倒在地上,一邊吐血,一邊笑,一身粉衣染成鮮豔的紅。

   以邵羽金丹之能,馭使射日弓還遭反噬險些喪命,於苗還沒到築基期,強行使用天縱印,又豈能倖免?是,於家成功用血塗滿了山,但仙器自有驕傲,絕不會認一個資質差勁沒有修為的人為主。

   於驍正是看出了這一點,因而把寶押在了三兒於歌身上。而小女兒的使命,就是找到三兒,將天縱印帶給他。

   「爹爹,苗苗好像搞砸了……不過,很快就能向爹爹賠罪了!」

   「嗯,要和三哥一起!」

   她露出了於歌記憶中的,那種六歲時見到糖葫蘆的笑容,純粹而歡欣,用沾血的手支撐住自己的身軀,一點一點地,爬到懸崖邊,艱難地將上半身懸空,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前,一頭栽了進去。

   唉,還是三哥跳的姿勢好看……

   最後掠過腦海的,竟是這樣一個無聊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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