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登州

　　　飛散的小型瀑布流瀉而下，帶著淡淡的花香濺在岩石上，有幾顆水珠調皮地躍起落在窗櫺，還差一些就要躍入客人桌上。

　　　這樣的距離，是太白樓計算好的，不會擾了客人的興致，又可以增加些野趣。

　　　小少年坐在窗旁，就著明亮的天光挑揀食物，他的眼光是種彷彿千錘百煉過的毒辣，往往能從一盤肉中挑走最嫩滑的幾塊，趁著清嵐和慧止相顧無言的時機，裝好了三碗飯菜，依舊排開在清嵐、自己和跳上為它墊高的座位的靈貓面前。

　　　「喵~＞▽＜」皮皮叫了一聲，開心地埋頭吃起東西來。

　　　邵羽抄起筷子，叮囑了一句：「師叔，吃飯。」至於和尚嘛，只能吃素，沒什麼好招待的。

　　　慧止和尚平靜如止水的目光在邵羽和皮皮身上掃過，彷彿瞭然於心，他的手伸進懷中掏出個做工精緻的藥瓶，放在桌上，往清嵐那邊推了推，道：「這是正德大師煉製的養神丹，對調理身體、治療傷勢有奇效。」

　　　清嵐一如既往地沒有接，和往常不同的是，這次他問道：「我送人的話，不介意吧？」

　　　慧止苦笑：「不介意。」

　　　於是清嵐做主將這瓶丹修的傑作送給了邵羽。

　　　慧止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少年身上。

　　　這是個很吸引人的少年，青澀的年紀，滿溢的朝氣，還有那值得畫中聖手細細描繪的容顏。他的五官精緻，長著雙很難見到的丹鳳眼，上挑的眼尾似乎總是含著一抹情意，即使面無表情，也能輕輕撥動人的心弦。

　　　大哥的師侄嗎？

　　　他目光移開，落在那隻埋頭吃東西的靈貓身上，良久，嘆道：「大哥還是一樣喜歡貓。」

　　　清嵐不搭理，彷彿根本沒有聽見。

　　　慧止坐了一會兒，雙手合十行了個禮，靜靜地走了。

　　　躲避不及的邵羽驚魂未定：「……」還好是個普通的佛禮，嚇死本寶寶了。

　　　真是糾結的兩兄弟。

　　　慧止顯然有什麼法子可以掌握清嵐的行蹤，在其一出山就跟了上來，方才提到的煉藥的正德大師聽名字也是和尚，慧止求到這藥的時候，一定給正德大師行了個大禮吧？希望大師福緣深厚。

　　　邵羽記得原文的設定是佛消魔消，道妖鼎盛，其實這也很好理解，在墨家兄弟眼中，大部分魔修是他們的仇人，道修清嵐窺天機，想必可以利用窺見的天機做一些於魔修不利之事；佛修慧止本就是魔修天敵，遇見了自不會放過，還經常邀請高僧組隊去刷魔修，整個魔修勢力比起百年前可是縮水了近一半的。

　　　至於佛修的境況為何也不理想？想想慧止在拜託佛修們出手時行的禮，便恍然大悟了。

　　　#左右時代的兄弟#

　　　吃到一半，有個侍女敲門進來，含笑道：「方才阻攔慧止大師不及，怠慢了貴客，還請海涵。」她在桌上放了張報紙，姿態優雅地施了個禮，毫不拖泥帶水地走了。

　　　天元大陸上人族和妖族和平共處的地方有二，靈寂國是一個，登州城是另一個。

　　　不同於靈寂國處於兩族的接壤之處，堪稱邊緣地帶，登州城位於天元大陸中心，人潮如織，繁花似錦，城中人多數年紀輕輕，衣裳顏色多為鮮亮，邵羽往下望去，短短時間內便有好幾個在頭髮上插著羽毛、疑似禽妖的修士路過了。

　　　聽聞登州城主是一隻成年孔雀，天生在妖族地位不低，平日愛鼓搗一些衣物飾品，致力於讓自己更漂亮，偶爾有些被他淘汰的裝飾品流出，都引得兩族修士一陣哄搶。

　　　這裡需要說明的是，人族得了這些最後都會用在女修身上，妖族可就說不定了，尤其是統稱為羽族的飛禽類妖獸，往往是雄性更愛打扮，相貌要比雌性美得多了。

　　　唔，以此推斷，城主想必是只雄孔雀了。

　　　邵羽擱下筷子，翻開報紙來看。

　　　這是《登州小報》，為此城的特色之一，記載城內發生的大小諸事，編它的人任性得很，從來想到什麼寫什麼，比起前世正兒八經的官方報紙更像是東拼八湊的花邊小報，可在這個時代，能出現這種形式的消息傳遞，已足以受到所有人的追捧。

　　　《重金求取「朝露花」，有意者聚寶閣面談》

　　　《慧止大師擊殺萬魔窟玉牡丹》

　　　《天穹派移動人形春.藥浣花公子出沒！請各位道友盡力約束心儀女子，五天內切勿出門》

　　　……

　　　什麼鬼？

　　　呵呵，等於歌長成了，浣花公子算什麼？

　　　不過，這名號從來沒聽說過呢，是男主長大以後掩蓋了他的光芒，還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叮玲玲……」有鈴聲響起，清脆動聽，而後是個更悅耳的女聲，如黃鶯啼鳴一般，咯咯笑道：「道兄就是浣花公子蘇微寒？臉蛋身材果然都是萬里挑一，哎呀別走，留下來陪奴家玩玩嘛~」

　　　「魔女，莫要糾纏不休！」

　　　「別慌，別慌，公子若是受傷了，奴家的心肝都會疼的，」鈴聲愈發纏綿，粉衣女修的身影出現在空中，長裙烏髮隨風飄搖，白皙的藕臂上沒有衣物遮掩，只披著層輕紗，天光下更顯細滑，笑靨如花：「公子既然早已不是處子，陪婉兒玩玩，又如何呢？」

　　　她咬了咬唇，微微垂首：「婉兒的技術好得很呢……」

　　　「自不會虧待公子。」

　　　蘇微寒想必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女人，頭都大了一圈，風度不知丟到哪裡去了，暴跳如雷：「再說下去，休怪貧道不客氣了！」

　　　粉衣女修拋了個媚眼，笑得花枝亂顫，高聳的胸脯一抖一抖，讓一眾圍觀群眾大飽眼福後，才用呻-吟般的聲音道：「來呀~用力~千萬別客氣，嗯！」

　　　飛劍的光芒亮起，自天際斬來！

　　　婉兒不慌不忙，拋出一縷輕紗，飛劍陽剛，輕紗則是柔，若水一般包裹著那飛劍，將其上的力道緩緩消去。

　　　蘇微寒咬牙召回飛劍，施展出一套凌厲劍法，盡顯天穹宗真傳底蘊，婉兒咯咯笑著起舞，手腕腳腕上的銀鈴作響，樂隨心動，魅惑天成，誘人心神，每在毫釐之間避過飛劍鋒芒，遊刃有餘，兩人來往數回，男俊女俏，姿態翩躚，看熱鬧的人群中爆出一聲「好」，帶起一片叫好聲。

　　　這個損人就是吃完飯逛街消食的清嵐。

　　　邵羽：「……」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也跟著喊了一聲：「好！姐姐加油！」

　　　「喵~＞▽＜」

　　　街上眾位男修深有同感：

　　　「仙子收了他！」

　　　「打倒浣花公子！」

　　　「鎖在院子裡別讓他出門！」

　　　蘇微寒的心理素質顯然亟待提高，他被婉兒這打法拖住，又被眾人的喝彩氣得亂了節奏，漸漸落入下風，終於一個不查，被一條長長的輕紗裹得緊緊的，連耳口鼻都被矇住，以木乃伊‧未完成版的姿態落敗被擒。

　　　粉衣女子笑著抱拳道：「感謝各位道友抬愛，小女子合歡派林婉兒，派中一名小姐妹因被這浣花公子拋棄，日日以淚洗面，正盼著見到他哩！婉兒自不會傷其修為性命，只是帶回去，讓奴家那姐妹一解相思之苦罷了。」

　　　合歡派，行事亦道亦魔，喜歡他們的人和討厭他們的人一樣多——在登州城，無疑是喜歡的多些。

　　　有人起鬨：「難道仙子就不嘗嘗味道？」

　　　林婉兒撩了撩長發：「自然是要嘗的，還有許多姐妹也要嘗呢~」

　　　即使五官都被矇住，邵羽似乎還是看見了某人鐵青的臉色。

　　　#可憐的浣花公子#

　　　熱鬧過後，人潮散去，清嵐和邵羽繼續壓馬路，拐過一個人跡稀少的小道時，香風吹過，一個抱著人的女修立在眼前，正是方才的林婉兒。她注視著清嵐的臉，美目迷離，良久嘆息道：「道兄當真是好顏色，叫婉兒一見，魂都丟了，婉兒願與道兄結為伴侶，琴瑟和鳴，守望相助，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好、好直接！

　　　果然師叔這張臉非常招某些妹子的喜歡啊。

　　　唔，師叔這時候會怎麼拒絕呢？

　　　清嵐不慌不忙，朝著邵羽一指：「這是我的童養媳。」

　　　邵羽：「……」不，師叔我們不約。

　　　林婉兒凝視著邵羽，一隻柔荑探出，隔空細細描摹著小少年的模樣，似乎在幻想他長成時的樣子，終究嘆了口氣：「小夫人傾城之色，婉兒自愧不如。」

　　　然後，她三步一回頭，終於踏上飛劍，落寞地走了。

　　　邵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