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師祖

　宅和消息不靈通是兩碼事，前世有網絡，今生有修真，總會有辦法瞭解外界的資訊，因此邵羽知道，顧裳這個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準確地說，是在從射日觀離開之後便沒了消息，包括他的母親紅楓夫人。

　在修真界，二十年並不長，不管這對母子是找了個山明水秀靈氣充裕之地閉關，還是發現了前人洞府正在秘密探索，都可能花更長時間，但在心裡有了懷疑之後，邵羽便不免會想到別的方面。

　不過，找不到人，再怎麼疑惑都沒有用。

　顧裳曾經提到的，化神之上人修的圈子，對邵羽來說只能算是個提醒，還不能算是人情，畢竟，以他的身份，想要知道這些事情，也很容易。

　按照仙鶴族長賀嶺的消息，修為到達化神之後，無論是妖族還是人族都會低調許多，而人族的這些修士多半離群索居，即使在人聲鼎沸之處走動，也不會暴露身份，這其中有些奧妙，是化神修士共同遵守的。

　另，每百年，人族的化神以上修士便會匯聚一堂，交流論道。

　「具體的時間和地點？」

　「次次有變。」

　「那麼，這些人是如何知曉對方的呢？」若是新的化神期修士出現，沒有其他人的通訊，他即便有心，又該去何處赴宴？

　「慚愧，屬下不知。」

　「好了好了，若是你什麼都知道，人族也該羞愧自盡了。」

　賀嶺走後，邵羽想了很多。

　如果不是化神以上修士互相之間有什麼感應或者天道插了一腳的話，就是……所有元嬰修士都會被監視？

　在發動附近的鳥兒搜了一個月以後，邵羽暫時擱置了這個想法。

　人族和妖族，在這方面是不同的嗎？

　起碼沒看見天荒那邊搞什麼神秘製度，妖王鯤鵬的修為已超越了這個凡人和修士混居的空間，和仙帝叫板也沒有問題。是不是因為如此，妖族都不想飛昇了？說起來，人族上一個飛昇的，還在千年之前。

　心事重重地進了閉關之所，雪白的靜室中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邵羽緩緩呼吸，眼前流淌過許多人許多事，還有許多依戀。

　他閉上了眼睛。

　《炎帝》中的修真境界劃分並不是最細的那一種，再加上太監了，後面的境界邵羽只是粗糙地打了個大綱，並沒有加以詳細的描述，都由這個世界自行補完。以他遍閱小說的經驗，細分下來，元嬰之後的境界有出竅、分神、合體、洞虛、大乘、渡劫，而如今設定被割裂成了化神、合體、大乘、渡劫，那麼按照他的想法，化神時期的神通應當等同於出竅和分神了。

　與元嬰相連的神識脫離身體遨遊天地，謂之出竅；操控分-身，一心二用，是為化神。

　上次閉關時，邵羽曾誤打誤撞有了體驗了一把出竅的感覺，並已經能夠放空心靈再次進入這樣的境界，而下一步，便是將這部分神識組合為與本體相若的化身，且和本體同時動作且不互相干擾了，可以說只差臨門一腳——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告訴於歌，這次閉關便可以進階化神。

　唔，大不了不進階就不出去了=。=

　↑男人，你的名字叫面子。

　青年靜坐在靜室之中，如同一尊完美的玉像，誰也無法瞧出，他身體之中的思維已近乎停止。

　雲層之上，還有雲層。

　上古傳說中，天有九重，九重之上，是為仙界。

　清霄此時，就在天之第九重，離仙界最近，修士飛行時無法路過之地，下棋。

　依然一襲白衣，微小的風牽動著衣擺顯出中說不出的眷戀，他的神色清冷，直到黑子落下鎖定勝局，表情也一絲未變。

　對面執白之人是個寬袍廣袖、披頭散髮的修士，腰上繫著個酒葫蘆，瞧上去頗為不羈，盤腿的姿勢也算不上雅觀。他凝視了一會兒盤面，扯了扯嘴角，將棋子擲回：「再來。」

　清霄不置可否：「師祖，你已經輸了一百一十八盤了。」

　執白之人道：「要不你讓我……」

　清霄態度誠懇、意見堅決：「那豈非看不起師祖。」

　執白之人：「……」

　求看不起！

　「唉，」他嘆了口氣，道：「除了下這種我贏不了的棋，咱們還能不能做點別的？」

　清霄漠然道：「復盤。」

　執白之人：「……」

　為何補刀！

　現在的後輩，真是太不友好了。

　他換了個姿勢，一手托腮，道：「我道號長真，從射月谷退下來都一千多年了，能別叫師祖了嗎？」

　清霄恭敬道：「好的，長真師祖。」

　長真：「……」

　他狐疑地觀察半晌，依然沒法從那張一絲肌肉都不再動的臉上看出對方是不是故意的，自詡年齡大輩分大什麼都大的長真決定不和這個沒情趣的死板後輩計較了。想想他只需要和清霄對坐這會兒，射月谷裡的門人弟子卻要一輩子都做好對著這樣一張臉的準備，還是蠻可憐的。

　長真的視線穿透雲層往下，看向了天縱山。

　兩人此時正處在射日觀的正上空。

　和邵羽猜測的有些相似，元嬰末期的修士的確是受到一些關注，有人在密切地注視著他們，待他們到了化神，這些人便會上門拜訪。

　長真便是注視者之一。

　他出身於射月谷，化神之後便按照某種潛在的規則退出了門派，那之後四海飄飄蕩蕩，奇遇險遇遭遇各種遇，命大沒死，還混了個合體，也偶爾關注師門，如今便被他發現了個絕好的苗子。

　如清霄這般百歲多便是元嬰的，已經是修真界中的佼佼者，由此你便可以知道邵羽和於歌的進境是多麼驚人了，好在修真界只有品評美女的天香榜，若是有個類似於實力排行榜的榜單，將青年才俊推到風口浪尖，只怕兩人便隕落了。

　↑以上是不知道「主角不死定律」的人的看法。

　在兩人金丹之時，雖然天才，眾人還能夠接受，知道是出身射月谷後，更是坦然認為本該如此；在兩人元嬰之際，已被鯤鵬納入羽翼之下，實力不夠還敢打歪主意都被妖族們悄悄料理了，一路行來，算不上一帆風順，但也是吉星高照。

　他們的奇遇，和其他人的，無論是頻率還是質量，都無法相提並論。

　雲泥之別。

　老實說，若非親眼所見，長真是拒絕相信的。

　四十多歲就衝擊化神，那他這麼多年豈不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白旗你好，白旗再見。

　長真都不知道自己是想玄魚失敗好還是成功好了。

　清霄揀好棋子，慢吞吞道：「長真師祖，你所說的修士集會，是只有人族嗎？」

　「這東西鬆散得很，」長真隨口道：「每百年大家聚一下，去不去隨意，我去過幾次，見著的大多數都是人修，妖族也有，不過相當少，天荒有鯤鵬，化神以上的妖族幾乎都聚集在他的麾下。」

　清霄點點頭：「玄魚是鯤鵬之子。」

　「……你再說一遍？」

　清霄眼含鄙視。

　好吧大概是錯覺，長真安慰了自己一秒，感嘆萬分，拿下酒葫蘆灌了一口：「沒想到啊，我們射月谷的名氣已經大到天荒的小殿下都來拜師了！不愧是本道長待過的地方！」

　清霄：「……」

　竟無言以對。

　長真來了興趣，追問道：「鯤鵬居然生了？聽說上古能用精血和魂魄造出子嗣，這個也是這樣來的？還是說哪個女人能生下他的兒子？玄魚的原形多大？他喜歡吃魚對不對？容貌如何？按照本族壽命來算他是幼崽吧，你說我待會去接玄魚會不會被攔住？聽說妖王人還不錯，應該不會揍我吧？」

　清霄閉上眼睛，做出了拒絕的姿態。——他真的不想面對清揚進化版。

　這個突然找來的師祖十分聒噪，完全無法好好玩耍。

　長真笑了笑：「真是不尊老，等玄魚進階化神了，我自己去問。」他還是一副沒正形的樣子，語氣聽上去卻認真了許多：「咱們射月谷有沒有遇上什麼麻煩？有誰為難你儘管告訴我，雖然不能明著下手，但暗地裡搗亂是我的強項。」

　清霄睜開眼睛：「有事的話，怎麼找你？」

　長真給了他一片玉符：「捏碎它，我會有感應，不過假如我被困在什麼與世隔絕的地方，就沒辦法了。」

　「嗯。」

　清霄不客氣地收下了。

　同伴太嚴肅，很無趣的啊。

　長真無奈地搖搖頭，突然睜大了眼睛，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他分明看見，無人觸碰之下，清霄的發尾打了個卷！

　不是風。

　這兒太高了，風很小，而那個髮捲就像是有人伸出手指將烏髮纏繞。

　何況，長真早有察覺。

　合體期修士，怎麼對神識毫無所感？

　神識逐漸凝聚成實體的分-身，才是化神期的標誌。

　他拊掌笑道：「你就是玄魚吧？果然天資高絕！」

　一個虛影緩緩顯現，由虛而實，青衣人容姿絕世，以親密的姿態趴在清霄背上，言笑晏晏：「師父，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