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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斷我純情路(萬年王朝春光好1)》第4章
第四章

  花外啼鳥三四聲,夢初驚,一半兒昏迷一半兒醒……

  兩天兩夜高熱不退,阮阿童在鬼門關前繞了好幾圈又回來,昏昏沉沉之間,只覺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燒烤,一下子又被推進寒潭裡浸泡,饒是她向來性子淡,也時時有握拳朝天咬牙切齒咆哮發瘋的衝動。

  蒼天呀!你到底是想怎樣?給個痛快行不行她很想這麼吼,但她沒力氣。

  就這麼要死不活的反覆煎熬之下,在迷迷糊糊間,她被餵了一碗安神湯後,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雖然還是渾身散架般覺得上下無處不疼,可臀上那熱辣燒騰劇痛感已變成了隱隱抽疼,幸好,這種疼感她尚忍得住。

  鼻端像是聞到了熟悉的香氣,還有種隱隱約約、奇異的溫暖和安心感包圍著她。

  她眼皮沉重得不得了,直想繼續睡下去,一直睡到地老天荒。

  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用再去想、再去承受……

  彷彿察覺到她醒了,一個溫柔得像水般的嗓音在她耳畔輕喃,微涼的觸感抵在她乾裂蒼白的唇邊。「乖,喝一口水再睡,嗯?」

  她習慣性地依從著張口,儘管清涼的水通過乾啞火燒般的喉頭時一樣痛得令人顫抖,在恍傯迷離間,她仍舊一口一口地喝掉了杯裡的水。

  全身軟綿綿的沒有半絲力氣,她只能被動地偎在那人溫曖堅實的懷裡,努力擺脫腦中混沌的迷霧,試圖振作清醒些。

  她艱難地抬起了眼皮,愕然僵住,「皇、皇上?」

  「你嚇死朕了。」玄清鳳溫柔地看著她,絕艷臉龐透著疲憊的蒼白,「往後要是再這麼自作主張,胡亂領罪,朕就親自打你板子,聽見沒?」

  她應該是還沒醒,一定是還沒醒……還在胡夢亂夢來著。

  見她呆呆地望著自己,眼神渙散,他心下一揪,又惱得咬牙開口:「阮、阿、童!」

  「奴……婢在。」十二年來訓練有素的宮規,將她恍傯的心神硬生生拽回來。

  「不准離開朕。死也不能。」他目光灼灼地盯牢著她。

  「嗯……」她只覺有說不出來的累,眼皮又不爭氣地沉沉搭落了下來。

  阮阿童再度昏睡過去了,沒有瞧見玄清鳳眼底那驚軎萬分的燦然光芒,也沒有瞧見他小心輕柔,珍而重之地攬著自己,穩穩置於他懷裡最妥貼安適的地方。

  宮紗燈靜靜透著辜黃光影,寢殿內悄然寧靜,突地,一個高姚身影默默閃現,半跪在離垂著明黃紗帳龍床不遠處的地上。

  「說吧。」紗帳後方的帝王嗓音溫柔地壓低了,唯恐擾了懷裡人兒的安睡。

  「回皇上,頭兒已命屬下查明清楚了。」禁衛軍副統領鐵戢低聲稟道:「下死命執杖的太監喚吳煬,本是吳妃娘娘家生子,兩年前改投白淑妃門下。借白淑妃之手想除掉阿童姑娘,乃為一箭雙鵰之策。」

  「看來是閒太久,讓人以為朕睡著了呢!」玄清鳳似笑非笑地哼了聲,「詩貴妃那兒呢?有何動靜?」他不信宮裡此次這麼大的事兒,景詩宮那裡沒存什麼蠢蠢欲動的念想。「貴妃娘娘按兵不動。」

  「她是想,朕不至於會疑心她那小小知府的爹能牽扯到多大的亂子裡去,所以一動不如一靜罷了。」他笑眼彎彎,眸底卻一絲笑意也無。「朕還當她多聰明,是把後宮堪用的刀,沒想到還是教朕失望了。」

  原想著嬪妃內鬥,就不會有人有閒情分神去注意阿童、對付阿童,看來他還是把女人的齷齪心思看淺,愚蠢程度看輕了。

  鐵戢沉默,沒敢多言。

  「去,跟阿范說,你的鐵哥兒寒兵朕要了。」他淡淡道,「明日起就讓他暗中保護阿童,朕再不許她有事。」

  「屬下領命。」鐵戢抱拳應道。

  「至於那個吳煬……「一半兒」送給吳妃,「一半兒」送到白淑妃宮裡。」他眸光殺氣一閃而逝。

  「是。」

  「順便叫禮公公自領十板子,打完就出宮養老去。」玄清鳳的語氣很淡,怒氣很濃。「不知變通,冥頑不靈也就罷了,連差事都辦不好,朕也不能容他。」

  「遵旨。」

  玄清鳳微微一頓,終有一絲笑意在唇畔揚起。「叫你家頭兒改日自己乖乖把他家小娘子送進宮來,陪阿童說說話,朕就不找他麻煩。」

  鐵戢忍住一聲疑似嗆笑,悶聲道:「是。」

  「去吧!」他懶洋洋道。

  燭影一晃,鐵戢已然消失在寢殿之中。

  「阿童,」玄清鳳低頭一歎,輕柔地撫摸著懷裡蒼白小人兒的眉眼、冰涼無血色的唇辮,「為了你,朕簡直操碎了心,為何你就是這般固執?做朕的女人,為嬪為妃,就這麼痛苦嗎?」

  就算給不了她唯一,可其餘的,她就當真半點也不眷戀、不稀罕了嗎?

  阮阿童終於真正甦醒過來時,已是五、六天後了。

  當她睜開眸子,看見了躍入眼前的明黃色宮帳時,沒有詫異,心底卻是一片清明。

  在傷病得昏沉茫茫然期間,隱約聞到那抹熟悉的龍涎香,殿裡角落的桂花香,還有身下柔滑珍貴絲緞被褥,那時,她已經知道在夜裡總是緊緊擁著自己的人是誰了。

  唉,他這又是何必呢?

  自六歲至十八歲之間,十二年來往事歷歷流轉在目,她的心思已經從初始的震盪怦然忐忑和期待,漸漸涼了,淡了,成灰了。

  現在的阮阿童,只想平平順順熬完這最後的七年。

  二十五歲一到,依宮制她就得被放出宮去,然後重獲自由,從此海闊天空。

  「阿童姊姊,你終於醒了?!」阿瑰驚喜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阮阿童眨眨眼睛,側過頭看著一臉欣慰的阿婉,擠出一個微笑。「對不起……這些天來一定嚇著你了。」

  「你醒了就好,沒事了就好。」阿婉頓了頓,小臉半是欣喜半是羞紅地悄聲道:「這幾天皇上每晚都回寢宮,親自幫你擦身換衣,還命我們退出殿外,誰都別來打擾。」

  那麼俊美妖艷得令人色授魂銷的皇上,居然像個愛寵極了妻子的溫柔夫婿般,事事都不假手他人,不管是更衣、侍飯、餵藥,看得她們這些小宮女也不禁萬分艷羨啊!

  阮阿童聞言心下悸動,蒼白臉龐浮現掩不住的尷尬紅暈,隨即又是一凜。

  君恩再重,她也無福消受。

  「行了,這事兒過了,往後都再不許提。來,幫我一下,我得回宮女房……」她深吸了一口氣,顫巍巍地試圖撐起身子。

  過去幾天是身不由己,只能「大逆不道」地癱賴在皇上的龍床上,可是現下她已經醒來,再不速速離去就是掉腦袋的事兒了。

  「不不不,皇上說了,你還不能下床。」阿婉登時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

  「阿婉!」她蒼白的臉色微沉,「你究竟是站哪邊的?」

  「阿婉心疼姊姊,皇上更心疼姊姊,所以這事兒阿婉自然得聽皇上的。」阿婉難得調皮地道:「阿童姊姊,你平日不是教導我們,得以主子的命令是從嗎?」

  「你、咳咳咳……」阮阿童臉一陣紅一陣白,情急之下被口水嗆住了,咳得撕心裂肺。

  阿婉頓時慌了,急忙幫她拍背。「阿童姊姊……來人啊,快叫太醫!」

  「別……」她邊咳邊喘的嗆出了淚花,極力搖頭阻止。

  高姚優雅的明黃身影才走至寢殿門口,聞聲急急衝了進來。

  「阿童,你怎麼了?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太醫呢?都滾哪兒去了?」玄清鳳心疼焦急地將她擁入懷裡,一迭連聲嚷道。

  「奴婢……咳咳,沒事……」她拚命想自他臂彎裡掙脫出來。

  「別動!」他厲聲一喊。

  她頓時嚇住,僵在他懷中一動也不敢動。

  見她汗濕髮亂,憔悴清減的容顏因嗆咳染上了抹淡淡的腥紅之色,他心下一痛,放緩了嗓音輕道:「別怕,朕不是吼你,只是你傷還沒好,怕你傷口又迸裂了。你疼,朕比你更疼。」

  阮阿童聞言眼眶灼熱濕潤,心口沸騰翻攪著萬般滋味,有歡喜,有不安,有苦澀,有心酸,有悲哀……

  他的柔情,是世上最最溫柔卻鋒利無雙的劍,在寸寸沒入心臟之除,還能令人深深著迷地笑著死去。

  十二年來,她比誰都要明白。

  可不是每個人,都承受得起如斯「恩寵」的。

  她默默低下頭,不言不語,不再徒勞無功的掙扎,只是做消極的抗拒。

  玄清鳳沒有忽略懷裡人兒的僵硬和戒備,波光瀲瀟的陣子掠過一抹痛楚,卻仍然固執勒地道將她緊抱在懷裡,說什麼也不放。

  太醫心驚膽戰地上前診治,在皇帝含笑卻偶測商深的危險目光下,不敢唐突地直接伸指搭脈,而是用上對待後宮妃嬪的規格,掏出紗帕放在她清瘦細小的腕上,這才敢把脈起來。

  「如何?」玄清鳳按捺不住心焦地問。

  「回皇上,阿童姑娘的脈象已經穩妥了許多,只是……」太醫有點冒冷汗,硬著頭皮續道:「許是近日有些憂思過甚,心脈受損了些,微臣開些滋補理經順氣的方子,調理個幾日,便無有大礙了。」

  「好好,那你快去開方子,命人速速煎藥來!」玄清鳳微鬆了一口氣,可想起「憂思過甚,心脈受損」八字,又高高懸起了心。「心脈受損能根治嗎?是不是治好了後就不會再犯了?還有,若需要什麼靈芝人參的大補之品,儘管到內庫拿去,別給朕省那些個勞什子——」

  「是,微臣遵旨。」

  太醫抹著一頭汗下去了,阿婉也識相地領著其他宮女太監悄悄退到殿外。

  阮阿童面無表情,半晌後才低聲道:「皇上,可以放開奴婢了嗎?」

  「阿童,你……生氣了?」他心一跳。

  生氣?她只是深深感到無力。

  經過這麼大陣仗,往後她在這宮裡究竟該如何自處,如何生存,想必他從來就沒有想過。

  他做的這些事,對她的好,就像是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孤女身上塞了一大把珍貴珠寶,只會讓旁人眼紅得厲害,恨不得伺機撲上來咬死她搶了個乾淨。

  「奴婢不敢。」她平靜地開口,「皇上關愛奴婢,奴婢感激不盡,怎敢有氣有怨?」

  「不,你明明就在怨朕。」玄清鳳懊惱無奈地看著她,滿心憐惜,偏偏又不知該怎生待她才好。「阿童,朕真不懂你,難道朕對你的心意,你半點都不放在眼裡嗎?」

  「皇上,以前我們談過這些了。」她輕聲道,眼底波紋不興。

  「朕說過,只要你願意,朕隨時可以封你為妃。」他深邃眸光堅定而真摯。

  「謝皇上。奴婢也說過,奴婢不願意。」

  「你……」他有一絲著惱,素來漫然懶散的嗓音再止不住地氣急敗壞,「阿童,你這比茅坑裡的臭石頭還硬的脾氣,究竟幾時才能改?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一國之君,你就不能稍稍示弱,給朕一點面子--」

  可是為全了他的面子,得豁出、耗盡她所有的情感,她再忠心,也不願。

  然而阮阿童心知肚明,他終究是尊貴無雙的帝王,再怎麼抵抗,此時此刻也不能當真與他硬碰硬。

  所以她在他語氣終於冒出一絲煙硝味的剎那,選擇住了嘴,微微挪動了下身子,毫無意外地疼得臉色慘白、冷汗直流。

  「嘶--」

  「怎麼了怎麼了?傷口又疼了不是?要不要再喝帖安神湯?還是再換個藥?」果不其然,玄清鳳所有的怒氣瞬間驚得飛散無蹤,慌得急急檢查起她的傷勢來。

  她搖搖頭,咬著下唇。

  這倔強勇敢忍痛的模樣,卻令他更加心疼,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回床上,親自去取了清涼鎮痛的藥育來,顧不得她的羞憤馗尬,不由分說地硬是褪下了她的裙褲上藥。

  肌膚相觸,指尖憐愛流連,這一瞬非因春心癡纏,而是溫情脈脈,這才更加教人惶惑忐忑,深恐已默默沉淪而猶不自知。

  情之一字,無象無形,又最是刻骨銘心、斷人肝腸……

  曾經,她並不是那麼狠心冷情的人。

  事實上自六歲那年,進了太子東宮服侍他起,他就是她用生命捍衛的主子,也是她眼底、心裡唯一的人。

  只要他一句話,她隨時可以去死,甚至是高高興興,備感榮幸的。

  這些年來,直至他兩年前登基為帝為止,宮內惡鬥層出不窮,尤其是當年諸皇子覬覦太子之位,對他的一次次暗殺、下毒,她永遠是擋在最前頭的。

  種種銀針試不出的毒,也是因為她搶著為他試菜,在吃了之後毒性發作,這才識破歹人脆計陰謀,得保太子無恙。

  說也奇怪,她就像是上天專門送至他身邊,供他驅策、護他周全的人體測毒利器,多次中毒僥倖不死,連太醫號脈之下都嘖嘖稱奇。

  原來她天生體質特殊,心脈氣血運行得比常人較為緩慢,所以能在毒發後撐到太醫來到,經一番金針度六之後,依此作依據研製出該毒的解藥。

  因她之故,太醫院裡幾年來就多了十數種珍奇毒物的解藥,以至於後來再無人對太子下毒,宮內的鴆殺之舉也因此消停了幾年

  只是這些年來她自己知道,原本一年也打不了一次噴嚏,可在屢屢中毒之後,身子已然虧損了大半,不管春夏秋冬,手腳總是極度冰冷,就算衣服穿得再厚也不覺得曖。

  這一切,原都是她應該做的。因為她是奴婢,天生就該護主。

  而且就算為他死了,哪怕做鬼也是歡喜的。

  她一直、一直都是這麼認定的,直到……

  「阿童姊姊?」

  阮阿童猛然驚覺,冷汗淋漓心悸未消地回望著阿婉滿是關懷的小臉,有一刻彷彿神魂還沒歸來附體,神情愣怔茫然如傻。

  呵,是啊,往事早已不堪回首,而兀自糾纏著從前的自己,不是蠢笨的傻子又是什麼?

  「怎麼了?」她將拿在手上良久,才打了一半的流蘇繡子放回膝上的小籃子裡。

  「皇上下了朝回寢宮沒見著人,正氣吼吼命人滿世界地找你呢!」阿婉鬆了一口氣。「好姊姊,快跟我回去吧,你不知道你一不在,皇上跟變了個人似的,雖仍是那張妖艷非常、美麗絕倫的俊臉,可一開口,卻幾乎快把人給生生吞吃了!」見阿婉一副餘悸猶存的模樣,她有些想笑,卻也頗感無奈。

  就連他的喜怒,也全賴上她了。

  「知道了。」阮阿童歎了口氣,緩緩自花間大石上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塵埃,可才走了幾步,突然又側首問道:「去問一下禮事房的周公公,都隔十日了,是不是該把妃嬪們侍寢的群芳冊送到寢宮,給皇上挑挑?」阿婉腳步一頓,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怎麼這樣看我?我臉上有東西嗎?」她溫和地問。

  「阿童姊姊,你明知皇上最近對你……你怎麼還、還……」阿婉欲言又止,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怏然。

  「阿婉,你原是懂得的,怎麼現下又惰了?」她微微一笑,清秀臉龐有些倦然。「皇上是明君,是寬厚的主子,可有些事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

  「但是這些天來,皇上待姊姊……連我們在一旁看著的都感動了,姊姊你怎麼還能這麼無動於衷呢?」阿婉說不出是羨還是歎。

  「不只他沒變,我也一樣。」她的笑容有一絲悵然,「阿婉,做奴婢的忌諱很多,其中有一項最最要不得的,便是身為下賤,心比天高。可偏偏,我就是這樣一個犯大忌之人。」

  「阿童姊姊……」阿瑰怔怔地看著她。

  「既然自知自不量力,就別往死路裡奔。」她眸光低垂,笑意黯然。「我是這樣下了決意的。」決意後退一步,再後退一步,直到終有一天再也見不著他的笑眼身影為止。

  「阿童姊姊,人想得太明白太清楚,會很痛苦的。」良久後,阿婉搖了搖頭,「糊塗一點不好嗎?」

  「是啊,世上最聰明的,便是懂得領會真真假假、得過且過的道理。」阮阿童溫柔地道,掩住了所有的情緒感知。「所以我才是那真正想不開的笨人哪。」

  就因為曾經事事較真,才落得半生跌宕、狼狽不堪。,也因為曾經大膽妄想,才知道被打回原形後,會有多痛、多可怖……

  可現在不一樣了,她在數算著日子,一天又一天,早晚能把心倒空了,真正無求了,她就什麼都不怕了。

  阿婉看著她,想說什麼,最後卻還是閉口不言。

  察覺到她臉上掠過的那抹不平之色,阮阿童便知道聰慧如阿婉,此刻只怕也是在心裡暗忖她的不識好歹,居然對皇上的柔情蜜意拒於千里之外。

  這樣的小女兒心思,她懂,她全都明白。

  可是有些東西曾經摔碎了,要完好無缺拼回,又談何容易?

  況且,值嗎?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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