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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門前好孕來(萬年王朝春光好2)》第9章
第八章

  顛鸞倒鳳第八式欲生欲死誰知曉,彈指間,香淚濕濡汗淋淋。

  太醫滿頭大汗地自寢房裡出來,疲憊地用乾淨帕子擦了擦汗,面色沉重地叮嚀:「萬萬不能有下一次了,否則胎兒不保,連大人都可能血崩而歿的,切記,切記。」

  「多謝秦太醫。」文無瑕面色蒼白如紙,高高提著的一顆心終於救了下來。

  「那得用什麼藥?又該怎麼補身子?還請秦太醫詳盡告之,本相定當重重答謝。」

  「文相莫客氣,此乃老夫分內之事,不敢當得這個謝字。」秦太醫看著清俊爾雅卻又滿面焦灼的文無瑕,憋了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道「敢問文相,連位婦人是?」

  文無暇心念微動,輕聲道「是內子。」

  不知為何,在連一刻他突然再不想她於人前的身份,還是那樣的名不正言不順了。

  「什麼?!」秦太醫一時下顎管不住,掉了下來。

  「她是這麼說的。」他歎了一口氣,心中浮現微微的感傷。

  如果如果她說的是真的,他多希望自己便可就此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宣告她就是他的妻,心底再不需要帶有任何一絲的疑問、矛盾和惶然。

  文無瑕覺得自己真是矛盾到了極點。

  秦太醫一驚一乍,但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滿心滿腦都是探聽軼聞內情的熱切,壓低了聲音問「文相這麼說,難道此事尚未定案嗎?」

  「其實本相還有兩件事,想請秦太醫幫忙。」

  「說什麼求不求的,文相有什麼需要只管說,上刀山下油鍋,老夫若有個不字,便不是好漢」素來驚才絕艷,宛然仙人之姿的文相竟然對自己有事相求,秦太醫簡直受寵若驚,激動得都語無倫次了。

  「其一,內子今日之事還請太醫代為守密:其二,勞煩太醫有空可否為本相號一號脈?」文無瑕頓一頓,溫潤眸光透著一絲惆悵。「我腦部是否曾受過傷,或內息有何異狀?」

  「耶?」

  「有勞了。」他深深凝視著秦太醫,「這對我很重要。」

  秦太醫被他眼底的憂傷之色打動了,忙不迭地點頭如搗蒜。「好好,老夫什麼都依相爺,那現在咱們就——」

  「不,」他目光急切地落在屏風隔開的那一端,「我想先去看看她。」

  「夫人施了金針,現下已然睡下了。」秦太醫安慰道。

  「我——」他蒼白臉上的憂慮再掩不住,低沉而堅定地道:「沒有親眼看著她,我不能放心。」

  「呃?啊?噢,應該的,應該的。」秦太醫話還沒說完,眼前玉樹臨風男子已然不見了。

  文無瑕大步走進寢房,目光落在床上那一動也不動的小女人身上,呼吸一窒,眼眶灼熱濕潤了起來。

  胸口像梗塞著團什麼,他努力吞嚥了好幾次,始終未能稍稍舒展分毫。

  對一旁哭得雙眼紅腫的小箋,他視而不見,始終盯著床上那慘白昏睡的小臉,腳下有些虛浮無力地慢慢走到床邊,緩緩坐了下來。

  她雙眼緊閉,臉龐煞白如雪,連嘴唇都泛著淡青,全無血色。

  他失神落魄地注視著她,伸手想碰觸她的頰,卻又怕碰疼了她。良久後,大手緊緊攢握成拳。

  「她剛剛回房前不是還好好的,為什麼現在會變這樣?」他低啞問,語氣難抑一絲顫抖。

  是因為郡主的那一巴掌?還是還是——

  他又傷了她的心嗎?

  小箋急急跪了下去,淚水奪眶而出。「相爺,婢子罪該萬死,您殺了婢子吧」

  「是你?」他猛然回頭。「你對她做了什麼?」

  「婢子真的該死」小箋驚恐害怕又自責,哭得伏倒在地,渾身顫抖。

  「說!」他再按捺不住,一聲低吼。

  小箋幾乎嚇昏過去,還來不及開口,一個虛弱的聲音突然飄來

  「不……關她的事」

  「夏姑娘」文無瑕轉怒為喜,忙方放柔了聲音問「我吵醒你了嗎?有沒有嚇著你?」

  「嗚嗚嗚,迎春姑娘,謝天謝地你沒事」小箋驚喜痛哭,嚎啕著就要急急跪行過來。

  「下去!」他冷冷瞥了小箋一眼,語氣寒意駭人。「到管家那裡自請禁閉柴房一個月。」

  「是.婢子遵命。」小蔓歉然地望了床上的夏迎春一眼,心甘情願自領處罰去。

  夏迎春全身上下軟綿綿得沒有半點力氣,身子沉得像大石頭,努力想再擠出一句為她求情,卻發現剛剛那幾個字已然耗盡又她所以精力。

  她眼前暈眩得厲害,雖然肚子已經不再那麼痛了,卻覺得整個人很虛,好似大半氣血全泥牛入海了一般,化為無蹤。

  「還有哪兒疼嗎?要不要讓太醫再進來幫你看看?」他柔聲地問。

  她費力地搖了搖頭,又是一陣頭暈眼花。

  「好好好,快別亂動了。」他忙按住她,眼裡有說不出的心疼。「要不要再睡會兒?還是肚子餓不餓?我讓人燉些滋補的湯來。」

  「不」她嗓音低微幾不可聞,又歇了口氣才再開口道「孩子沒事吧?」

  話問出口後,夏迎春的意識也漸漸清晰了起來,頓時記起自己厥過去前那身下的濡濕感,不由臉色大變,急得想撐起身子,一手已顫抖著朝肚皮撫去,「我、我的孩子……」

  「孩子很好,一點事也沒有,你別急……」文無瑕將她擁入懷裡,不讓她亂動又傷了自己。

  「他沒事嗎?他真的還在嗎?」她手緊攢著他的衣襟,驚恐慌亂得狂咳不絕。「咳咳咳,我、我不能沒有孩子……咳咳,他是我的命……」

  她幾乎已經是失去他了,如果現在連孩子都不在,她真不知道自己還怎麼活下去。

  「孩子好好的,他在呢,你別怕、別慌,他也會害怕的。」他一手貼著她的背心,安撫她激動發抖如抖篩的身子,喉頭也有些哽明。「有我在這兒守著你們母子,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守諾守諾你記起我了嗎?」她一顫,蒼白臉上終於又出現了一絲光彩,欣喜若狂地望著他,淚水止不住地撲簌簌落下。「我是小春啊,你想起來了嗎?你想起來了對不對?」

  「我……」文無瑕僵住的為難神色,再度擊垮了她搖搖欲墜的最後一絲希望。

  夏迎春整個人瞬間崩潰了,滿眼痛楚化淚奔流成河,嗚咽地痛喊:「你說你會回來接我的,你親口說只要找回自己的記憶,弄明白了自己到底是誰,就會回來接我的,可是你騙我,你統統都是騙我的……」

  「夏姑娘。」他心口劇痛難抑,「你冷靜點……」

  「冷靜?」她臉上浮起一抹悲哀的笑容。「你叫我冷靜?」

  「你太激動會再傷到身子,孩子也會有危險的。」他無聲歎了口氣,儘管心下糾結礙陣陣生痛,還是極力保持理智,平靜地道「你是孩子的母親,你得堅強一點,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得為孩子著想。」

  「那你呢?」

  「我?」他被問住,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她的眼淚漸漸干了,方才失控的情緒像大水崩堤過後,只剩下滿目瘡痍的淒涼,到得這一刻,她連才總算明白了。

  眼前的男人,是當朝宰相文無瑕,不是她的守諾。

  連她在他眼前被人侮辱,連孩子險些喪命,連她悲傷狂痛至此,都勾不起他一絲一毫的印象和心念意動,那麼,普天之下還有什麼能夠教他想起她的?

  就算她現在死賴著不走,等到一個月後,他認了她又怎樣?

  沒有情,沒有愛,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只怕她千方百計,苦苦哀求,最後得來的也不過是塊文府施捨給她、將來供桌上擺的牌位罷了。

  這些日子來,他們每個人都明示暗示過她,她不該出現在文府,她不該巴著他不放,只有她自己,還傻傻地認不清情勢,苦苦追著記憶中那個美好的身影,以為有一天他終會回到自己身邊。

  可她的守諾已經死了,就死在六個月前離開的那個晚上。

  活下來的是文無瑕,不是守諾,而她自始至終等的、求的,都只是一個鬼魂,一個影子。

  她愛的那個男人已經不在,就連恨都不知道該恨誰,那麼她還剩下什麼?她又能怎樣?

  剎那間,夏迎春萬念俱灰,所有熱切執守的信念和希望,破碎礙一陣風夫過,什麼都沒有了。

  「夏姑娘?」文無瑕感覺到懷裡身軀漸漸變冷,心下大急,失聲疾喚,「你要不要緊」

  「我不要緊」夏迎春掙脫開他的懷抱,臉上還是沒有半點血色,勉強地朝他擠出了一個笑,卻是說不盡的蒼涼。「真的,我很好。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她反常的舉止卻令他心驚膽戰,不知所措。

  「不行,我還是讓秦太醫再進來幫你號脈。」他深吸一口氣,心跳得有些亂,急急趕到外頭喚人去了。

  看著那白衣翩然的背影,她心底淒楚絞疼成了一團。

  接下來的幾日,夏迎春都臥床養胎,調養身子。

  太醫開的藥不管多濃多苦,她全乖乖喝掉,文無瑕吩咐廚房燉的各式補湯,她也很捧場,來什麼就吃什麼,從未有一句抱怨。

  她的元氣和身體慢慢耗好了起來,眼底神采卻消失了。

  小箋後來還是在她的求情下,又回到她身邊服侍,夏迎春對她只有一個要求。

  「別讓相爺知道那天我們都談了些什麼,我不想他再為了我的事左右為難。」

  「迎春姑娘」小箋看著面色平靜的她,難掩心疼,卻不知該如何寬慰她才好。

  「我都想明白了。」她低著頭連「這樣對誰都好。」

  「姑娘,」小箋眼眶紅紅,「都是婢子該死。」

  「傻瓜,這同你有什麼干係?」她笑了笑,目光落在小箋手上的藥碗上,「來,給我吧。」

  「太醫說今兒換的這帖藥極苦。」小箋遞上去,又取了一直精緻小匣子,「這是相爺剛剛命元子送回來的,是京城老字號桔軒的蜜餞,給姑娘喝完藥甜一甜口的。」

  夏迎春看著那小匣子裡粒粒飽滿的酸甜蜜餞,眼神有一絲複雜,半晌後搖了搖頭,仰頭將湯藥一飲而盡,只用袖子胡亂擦了擦嘴邊。「這藥一點也不苦,不用甜口。」

  不能再貪戀著這一點點溫情不放了,她這些日子來,折磨得彼此還不夠嗎?

  「姑娘」小箋有些急了。

  「你們都拿去分了吧,」她閉上服晴,「我累了,想睡會兒。」

  小箋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只能歎氣,默默退下。

  剛將房門細心掩上,小箋一回頭,發現相爺正佇立門外,一身官袍尚未換下,顯然是一下朝便匆匆趕回來的。

  「她今天好些了嗎?」他聲音低沉地問。

  「回相爺,姑娘今天氣色看起來好多了,藥也喝了。」小箋慚愧地將小匣子呈上。「可姑娘說藥不苦,不用甜口。婢子有辱使命,請相爺責罰。」

  文無瑕眸光有一絲痛楚,深深吸了一口氣,鎮定道「你先收著吧,這樣她隨時想吃就有。」

  「是,婢子知道了。」

  「小箋。」他突然喚。

  「婢子在。」

  「她還在生我氣嗎?」他目光黯然,忐忑不安地問。

  連幾日他思前想後,越想越是冷汗璃漓她的悲痛失控,她的聲聲控訴,一次又一次在他腦海迴盪,重重敲痛了他。

  文無瑕這才驚覺到,自己那日的審時度勢,逼她在郡主面前仗軟之舉,著實深深傷了她。

  她心底定是氣極了,恨透了他,因為他在那些明顯敵視她的名門千金面前給她沒臉,甚至不曾為她討還那一巴掌的公連。

  思及此,他越發心絞難抑。

  「相爺,姑娘什麼都沒有說,」,小箋心情沉重地道,「可是婢子料想她心底一定還是很不好受的。」

  「她可曾跟你說過些什麼?」

  「沒、沒有。」小箋一驚,連忙否認,卻心虛地低下頭。

  「你們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他想起夏迎春暈倒後醒來說的那番話,眼神精明凌厲了起來。

  小蔓想起夏迎春的囑咐,還是咬牙否認到底,「婢子並不敢瞳瞞相爺什麼,婢子什麼都不知道。」

  他眉心皺得更緊了。

  就在此時,房裡傳來了杯盞碎裂聲

  文無瑕心下一緊,再顧不得質問小箋,急急推門而入。

  「夏姑娘——」

  夏迎春手扶著花幾,聞聲回頭,在看見他的那一剎那呆了下,隨即吶吶解釋「我……只是想喝水。」

  「別動,當心腳下。」他心驚膽戰地看著她腳邊碎了一地的瓷片,大步上前,不由分說地將她攔腰抱了起來,離那些破瓷片越遠越好。「來人,快把連些東西掃了!」

  「是,婢子馬上打掃乾淨。」小箋慌慌張張奔進,見狀趕緊動手清理。

  「放、放我下來。」夏迎春在他懷裡慌亂地掙扎了起來,小臉漲得通虹。

  「不放。」他面色也很不好看,深邃眸光盯著她,微惱道:「想要什麼喊一聲便成了,為什麼還要自己動手?砸了杯子不要緊,萬一人又跌了、傷了可怎麼辦?」

  他氣急敗壞又難掩焦灼關懷的低吼,令她先是一愣,隨即酸苦甜澀、百種滋味齊齊湧上心頭。

  既然不再記得她,既然視她為外人,他為什麼還要對她做出這樣百般憐惜心疼的舉止來?

  就算是同情和施捨,現在對她又有什麼意義?

  「文相爺。」她不再掙動,抬眼直視他,「請自重。」

  她眼底的疏離客套,像一記重拳深深搗在他心上。

  文無瑕一震,所有心疼焦急和慌亂瞬間僵凝住了。

  從不知道,她這樣客氣看待著他的眼神,竟會讓自己這麼地痛

  他恍恍惚惚地將她放了下來,心裡閃過瑟縮和不安,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喉頭梗塞,腦中一片空白。

  她站穩了之後,朝他福個身。「謝謝相爺。」

  「夏姑娘」

  「相爺沒事的話,民女想休息了。」

  「夏姑娘,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他衝口而出。

  夏迎春心裡一酸,目光苦澀茫然了起來。「我有生氣的資格和理由嗎?」

  「那日是我處理失當,我代郡主向你道歉。」他急急道,「只要能夠讓你消氣,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她眼眶一紅,鼻頭不知怎的酸楚了起來。

  真是個大傻瓜仔細想想,他又有什麼錯呢?

  忘了她不是他的錯,維持相府名譽也是應該,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確的。

  連一切錯只錯在,命運弄人……

  她胸口一痛,淚水又不爭氣地浮現,只得急急別過頭去,啞聲道:「已經過去了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我真的沒有生氣。」

  文無下怔怔地看著她,感覺到她話裡有話,心下沒來由感到不安。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深深蹙眉。

  「民女只是想明白了。」夏迎春用袖子掩飾著悄悄拭去淚水,回頭對他淺淺展顏一笑。「人總不能永遠一直著過去,活在夢裡,再怎樣日子都得過下去不是?」

  他胸口一窒,怔怔地看著她。

  「這陣子叨擾相府也夠久了,我這兩天胎象穩定許多,上路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她神情很平靜很溫和,終於把這幾日盤旋在心底多時的念頭說了出來。

  「你……要走了?」他瞪著她。

  「對。」

  「姑娘」小箋在一旁再也忍不住了,情急喚了聲。

  她望向小箋,只是微微一笑。

  「為什麼?」他喉頭不知怎的變得異常幹濕,短短三個字,卻擠得生痛。

  「我找錯人了。」她靜靜道,臉上卻有說不出的寂寥之意。

  他腦子轟地一聲,血氣頓時翻騰上湧。「你——你說什麼?找錯人?事到如今,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在相府被她攪得雞飛狗跳、翻天覆地之後,他也因她而苦惱傷懷,又心悸動盪、輾轉反側的當兒,她居然輕飄飄一句「找錯人了」,就想將這些時日來的種種一筆勾消?!

  「對不起。」夏迎春看著他的眼神很是複雜,像是眷戀,又像是告別。「我的守諾已經死了,我是永遠找不回他了。」

  「夏姑娘,你——」他搖著頭,全身不知為何出奇地發冷,眼神閃過一絲受傷。「你這是故意在戲弄我嗎?或者一直以來,你根本都在拿我和相府作耍?」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她眼底有濃濃的疲倦之色,平靜地看著他。「打從一開始,你就不曾相信過我,我也沒有鐵證可以說服你,你就是我的夫君,可現在我已經明白,當初那個叫守諾的男人其買已經不在。你是文無瑕,有權勢有才華的當朝宰相,不是我的守諾了。」

  文無瑕瞪著她,心底翻騰激盪如濤似浪,卻啞然無言,不知如何以對。

  「一切都是我太自以為是了。」她悵然苦笑,聲音越來越低微。「如果早知道是今日這般境況,我當初就會留在石城,好好過日子,好好把孩子養大,這輩子,也絕不踏進京城一步的。」

  文無瑕臉色煞自,全然無法動彈。半晌後,終於動了動,像是想抬手觸摸她蒼白的小臉,後又強忍住了,默默緊握成拳。

  「漠北的消息,很快就會回來的。」他終於開口,聲音裡有一絲藏不住的懇求、

  她眸光一閃,隨即衛黯然下來,搖了搖頭。「已經不重要了。」

  「什麼叫做不重要?」他所有的沉靜鎮定霎時崩解了,大手抓住她的肩頭,黑眸炯然地直直逼向她,「只要玄隼一回,證實你說的都是實情,那麼你就是我的妻,你肚裡的便是我的孩子,我絕對不會捨下你們的!」

  「沒有可能了。」夏迎春望著他,淚光閃閃,悲傷地低聲道:「你是當朝的宰相,而我我卻是石城怡紅院的老鴇,你能娶我為妻嗎?你會願意嗎?」

  文無瑕聞言如遭雷殛,臉色變得慘白,不敢置信地盯著她。

  「沒錯,我是老鴇,那間怡紅院是從我娘親手中接下的。我自小就沒有爹,是個私生女,我娘靠開妓院把我養大。」她微笑著,淚水卻直直落了下來。

  他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只覺耳際嗡嗡然。

  「我手頭上有十七八個花姑娘,在來找你之前,我把怡紅院留給了她們。」她望著他,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吐出,彷彿想斬絕自己所有的退路。「當時,本以為連輩子我和孩子是不用再回到那裡討生活了不過現在想想,原來我這一生注定要走上我娘的老路子,不管再怎麼翻騰,人,都是敵不過命的。」

  文無瑕滿眼痛楚地凝視著她,聲音瘖啞得低不可聞道「原來,你以前這般苦。」

  她幾乎被這一句溫情的話擊潰了,緊緊咬住下唇,才勉強抑住撲進他懷裡痛哭的衝動。

  夏迎春,爭點氣,就放手吧

  「不苦。」她別過頭去,含淚眸光落在旁處,不願再著他一眼,故作歡快道「每天開門做生意,紅袖招香,送往迎來,夜進斗金多痛快啊!」

  「別說這樣的話!」他激動地斥道:「你為何要用這般詆毀槽蹋自己?」

  「那麼若要你無視我的老鴇身份,在全城百姓面前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先迎娶我進文府,成為你唯一的妻子,一輩子寵我愛我,疼我和孩子,絕不教我們母子倆吃一星半點的苦」夏迎春回眸凝視著他,唇邊泛起一抹苦笑。「文相爺,你能做得到嗎?」

  他面色蒼白,心頭一陣急一陣緊,撕扯得苦痛難當。

  自幼深受禮教熏陶至長,皆規範教導他何者可為、何者不可為,規矩二字已然牢牢鑄進了他骨子裡,尤其文家諸多祖訓,更是他及所有文氏族人都必須嚴謹遵守,甚至不惜以性命扞衛。

  身為文家主母的第一要件便是書香名門,身家清白。

  可她卻是個……是個……

  「我不怪你。真的。」她含淚的眸光浮現一絲溫柔,悵然地低聲道「你也不想這樣的。」

  他心狠狠一撞,忍不住微顫地抬起手,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啞聲道「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得……我必須好好想一想。」

  她被那熟悉的撫觸電著了般,怔怔地凝視他,過了一會兒,她咬牙收束心神,猛然後退了一步。

  不,不能再寵溺下去了

  「文相爺,我明日就回石城去。」

  「不!」文無瑕想也不想地斷然拒絕,面色變了。「你不能走。」

  「我只是要回家。」她眸光悲傷落寞。「回我自己的家。」

  「你」他深吸一口氣,語氣軟化了下來,近乎懇求地道「你是有身孕的人,萬一路上有個什麼,又動了胎氣該如何是好?」

  「當初我自己一個人到得了京城,現在也能自己一個人回石城。」

  「可是」

  「你為什麼要留我?」她突然問。

  他一時怔住。

  「難道你、你捨不得我?」她屏住呼吸,疲憊落寞的目光重新亮了起來。「你心底其實也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是不是?」

  「我沒有。」他否認得又急又快。

  夏迎春一顫,眼底的光芒瞬間消失死寂如灰了。

  看著她像是想哭,又強憋著的小臉,他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又熱又痛又緊。

  幾乎就要不顧一切衝口而出,他對她並不是一絲感覺也無,可是理智偏又在此刻死死拉住他,阻止他說出任何一句會後悔終身的話來。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便徹徹底底毀滅了他一直以來秉持信念的一切。

  他是文無瑕,當朝宰輔,也是文氏宗長,他所做的每一個決策,都肩負、象徵朝廷的禮製法統,他展現出的一言一行,都需作為天下萬千文臣學子們的模範。

  自古以來,文武百官不可娶妓人為正妻,更不得與下九流營生者同婚,這早已是正統儒家所尊圭皋之一。

  他怎能娶一個老鴇為妻?

  可他進去若真與她有了私情,今日又怎能負她至此?

  「對不起,我」他內心拉扯得厲害,頭也開始劇烈地抽痛了起來,清俊容顏因痛楚而蒼白,瘖啞地道,「我不能。」

  「不說了不說了,我不再逼你了。」她心一疼,哽咽了起來。「不喜歡我也不要緊,忘了就忘了,你你再別掛心裡去,這也不是你的錯。」

  原來不只她心裡苦,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對不起。」她的眼淚燙痛了他的心,可是他只能反反覆覆說著這三個字,其餘什麼也說不了。「我不能騙你我可以娶你為妻。對不起。」

  「我明白,我都明白。」她噙著淚重重點頭。

  最後,文無瑕在痛苦羞慚之下,狼狽地逃回了竹影院。

  放眼望去,這擺滿了卷宗行文的案牘,架上的百家詩書古文,一級那把靜置一畔的焦尾琴,所有平日能令他感到沉靜而滿足的……切,此時此刻再也無法撫平、鎮定他狂亂痛楚的心緒。

  這彷彿快被活生生剝了骨血的感覺,為何會如此熟悉得可怕?就像就像他過去也曾如同今日這般,狠狠地、決絕地斬去了什麼?

  他突然打了個寒顫,記憶深處像是有什麼呼之欲出……

  是什麼?他腦海中遺漏了的,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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