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溫耀志知道林晟的身份不是因為有人告狀，而是他和溫天翊一起參加蘇家舉辦的宴會時看到林晟。

　蘇家為蘇怡寧舉辦的生日宴，按理說不會請穆浩明的那些私生子女。但穆浩明把人帶來了，蘇家人也不會生氣，不會趕他們出去。因為蘇怡寧的關係，如今蘇家人對穆浩明和他的私生子女相當漠視。蘇家和穆家現在只維持著面子情。

　蘇怡寧今晚的男伴是她的弟弟蘇初雲。

　蘇初雲是蘇家最特別的人。傳說他十五歲時跟一個男人私奔離開蘇家，這在當時掀起了軒然大波。家世清白的蘇家因他而抬不起頭，不得不舉家搬離故鄉，來到華安市安居落戶，當沒生過蘇初雲這個兒子，對他的存在諱莫如深。

　蘇初雲再次出現在蘇家是在十年後，那時蘇家正被穆家打壓得苦不堪言，絕望又怨恨自身的無能。蘇初雲一出現，蘇家就擺脫了困境，扶搖直上。

　蘇家崛起後，作為大哥的蘇淩雲吐氣揚眉，意氣風發，而蘇初雲一直是低調沉穩的，輕易不現身。一旦現身，和蘇家人站在一起，蘇初雲立刻顯得與眾不同。

　蘇家人身上多少帶著一些窮人乍富的輕浮，蘇初雲卻像底蘊深厚的世家養出的孩子一樣，舉手抬足間盡是優雅矜貴。配上他俊秀精緻的容貌，一點都不像一個過了四十歲的人，更似一個二十來歲的貴公子，風采令人傾倒。

　柔美憂鬱的蘇怡寧站在他身邊也有點黯然失色。但論起氣質，經歷過長時間豪門生活的蘇怡甯是蘇家僅次於蘇初雲的人。蘇怡寧並不見得比大多數豪門貴婦差。所以見過蘇怡寧的人都暗自納悶，不明白為什麼擁有如此如花美眷的穆浩明一個勁地往外發展。上流社會的已婚男人雖然沒少在外拈花惹草，但像穆浩明做得這麼過分出格也是少見的。這種完全不尊重妻子，把岳家的面子撕下來踩的行為非常愚蠢。

　即便岳家家世普通，也不一定是永遠的，作為姻親幫扶一把，未必不能出一門得力助手。沈家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沈家為女孩們挑選女婿更看重人品而非背景。一旦結成親家，沈家不吝于幫扶對方。沈家人眼光精准，扶起了好幾個女婿的家，連成一片勢力，對沈氏的發展做出了相當大的貢獻。

　事實證明蘇家不是扶不起的阿斗。現在蘇家有多風光，就有多打穆家的臉。

　蘇怡寧出席自己的生日宴，連男伴都不要丈夫做。穆家也不好吭聲。兩家的關係冷到這個地步，穆浩明和蘇怡寧兩地分居，婚姻名存實亡，蘇家和蘇怡甯都樂意離婚，不如如他們所願，及時止損。畢竟蘇怡寧生了一對姓穆的兒女，即使離婚了也撕扯不開。偏穆浩明不肯，擺出一副“死也要拖住你”的架勢，難怪蘇家這麼不客氣，無條件支持蘇怡甯落穆浩明面子的行為。

　蘇怡甯挽著蘇初雲出來，溫天翊第一眼看的是蘇初雲——所有人都不自覺看向蘇初雲，這個男人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魅力。他或者沒有穆少凡漂亮，但那身氣勢，穆少凡比不上。看完蘇初雲，溫天翊才看到蘇怡寧，然後他的臉色變得有點古怪。

　溫耀志看到的則是穆家的穆恒明帶著一長串年輕人觥籌交錯。穆恒明的四個兒子，穆少峻、穆少崢、穆少凡、穆少炎，溫耀志是見過的。其他幾個容貌和穆恒明有幾分相似的男孩子，溫耀志沒什麼印象。他感到詫異的是林晟跟在這支隊伍的末尾。

　溫耀志示意兒子看過去：“天翊，林晟是穆家的孩子？”不怪溫耀志重視，除了肖致然，他第一次看到溫天翊和同齡人這麼親近，還讓對方住到家裡。看溫天翊對林晟的態度，那是真心交好的。林晟對溫天翊也極為推崇，隱隱把自己放在下屬的位置。溫耀志覺得溫天翊已經開始培養自己的班底。他樂見其成，但也想知道林晟的底細。

　溫天翊說：“他是穆浩明的兒子。”

　溫耀志看著他。穆浩明唯一的婚生子叫穆少庭，正在蘇家人那邊站著。不從“少”子輩，連穆姓也沒冠上，林晟這個“兒子”在穆家的地位可想而知。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穆浩明的混在上流社會很有名，正經人家提起他的名字都要皺眉，更不用說他那些私生子女。

　溫天翊繼續說：“他的生母背著穆浩明和別人跑了。”

　溫耀志的眉頭皺起來。如果一開始知道這些，他不會允許溫天翊和林晟來往。他始終覺得什麼人養什麼兒子。父母不好，兒子也很難有出息。歹竹出好筍的幾率太低。

　但因為溫天翊事前沒說，林晟住在家裡時溫耀志又不好追著問，只能暗中掂量。接觸過幾次，溫耀志也認為林晟雖然見識少了點，但品性還過得去，就沒阻止他們相交。現在想來，分明是溫天翊下的套。

　溫耀志點著兒子：“臭小子，你故意的。”

　溫天翊翻了下白眼，皮笑：“眼見為實。我都長大了，眼光又不差，就您擔心這擔心那，婆婆媽媽，管東管西。”

　天地良心，溫耀志自認已經夠開明了！富豪圈裡誰能養出溫天翊這樣的兒子？都快爬到老子頭上了！

　溫耀志無奈又疼愛地瞪著他，恨恨說：“不管你，你能上天了。”

　溫天翊認為這是讚美，一臉坦然。溫耀志真的拿他沒有一點辦法。

　“爸爸，哥！”溫天蓉也到了，看到溫耀志和溫天翊，過來打招呼。

　潘淑蘭和她一起來的，不過潘淑蘭另外有伴，是個二十來歲的奶油青年，一張臉嫩得可以出水了，半扶著潘淑蘭的腰招搖過市。在溫耀志等人面前經過，潘淑蘭眼尾沒抬一下。

　溫天蓉臉爆紅，很想捂住眼睛不看她媽。潘淑蘭離婚後也是放飛自我，找的男人個個比她年輕，而且隨著年歲的增長，選擇越來越嫩齒。這些男人黏上來一看就知道是為什麼，偏偏潘淑蘭不以為然，十分享受。

　潘家和溫家兩家都不想理她。

　溫耀志平時出席宴會大多帶秘書，除非是非常家庭式的派對才會帶唐敏。現在唐敏懷著身孕，月份大了，溫耀志不再帶她出門，捉了最近對公事比較積極的溫天翊當壯丁。

　溫耀志出軌離婚沒有受到太多責難，不得不說潘淑蘭一直是神助攻。溫天蓉沒有太受她影響，是潘家教導有方，以及溫天翊約束她的效果。

　溫天翊若無其事的遞給妹妹一杯飲料：“潘景華和潘悠悠呢，沒和你在一起？”潘悠悠是潘景華的親妹妹，潘家目前唯一的女孩。

　溫天蓉哀怨地看著他：“他們又不像我，單身狗一隻。”知道溫天翊認識穆少凡後，她沒少撒嬌求他牽線搭橋，溫天翊總是假裝聽不見，她都氣死了。

　溫天翊說：“小孩子家家，學什麼不好學人早戀。”

　溫天蓉抗議：“我十八了，成人了！爸，您看看哥，咸吃蘿蔔淡操心！”她跺腳，異想天開道，“我都成年了，我的零用錢我自己管，不要哥他管。”她小幅度地扯著溫耀志的衣袖撒嬌。平時她和溫耀志不親近，但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她不要再像只烏龜一樣被溫天翊拿零用錢壓著！

　溫耀志說：“聽你哥的，好女孩不要早戀。”在經歷過潘淑蘭之後，他認為像唐敏那樣的女人才算好女人。如果女人本身沒什麼能力的話，溫順聽話，以夫為天的女人更令男人舒服眷戀。他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溫天蓉是個精明能幹的。

　溫天蓉呻.吟：“我不和你們說話了，兩個老古板！”她一溜煙走了。剛剛看到男神穆少凡了，她要去圍觀！

　溫耀志看著她跳脫的身影，搖搖頭：“天翊，你看著點她。”

　溫天翊無所謂，這個丫頭他還壓得住：“您別背著我給她錢就行。”不是他小看自己妹妹，像溫天蓉這種富二代，沒有錢，使喚不了人還能幹什麼？

　溫耀志說：“反正贍養費你看著給。”他恨不得和潘淑蘭撇清一切關係，連給潘淑蘭和溫天蓉的贍養費都交給溫天翊管著，給多少隨溫天翊的意。

　溫天翊點點頭。

　溫耀志帶著溫天翊轉了一圈，然後各自散去，經營自己的關係網。溫天翊走到林晟身邊，無視旁人的目光，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林晟震驚又疑惑，但只遲疑了一下，就對溫天翊點點頭。

　“溫天翊。”穆少凡優雅地朝溫天翊舉杯。剛才是他的父親穆恒明帶著穆家嫡支的所有男孩，因為他的二叔穆浩明帶著私生子女到場後立刻不見蹤影，穆恒明不得不連侄子們也一起看顧。但轉了一圈後，穆恒明吩咐穆少凡帶著林晟幾兄弟，他則帶著自己其餘的孩子去應酬。穆少凡帶著的穆家幾兄弟中他的身份最高，由他向溫天翊致意。

　溫天翊舉杯和他碰了碰，仿佛沒看到林晟同父異母兄弟們審視他的目光。

　穆少凡感慨道：“真是一場盛大的宴會。”這次蘇家可是把能請的人都請了。作為姻親，穆家卻隱隱被排除在外，他心裡也有些彆扭。

　溫天翊漫不經心說：“誰說不是呢？”同樣是暴發戶，蘇家比溫家高調多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聊著打發時間，其他人統統插不上話。

　這時，宴會現場的燈光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