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肖致然看著唐敏，靜默了半晌，緩緩道：“媽，我記得，之前你不是這麼說的。”她叫他先把溫天藍放一邊，專心討好溫天翊，好為溫天瀚的日後鋪路。

　他也“如她所願”。

　唐敏看到他這麼聽話，非常欣慰，常常在溫耀志面前為他和溫天翊打掩護，囑咐他好好聽溫天翊的話，只差沒叫他躺平任溫天翊為所欲為。

　怎麼短短時間內，她又改變主意？

　溫天翊在溫家的地位下降了嗎？溫天瀚的前途不要了嗎？

　肖致然唇角泛起微諷的弧度。

　唐敏一無所覺。她一向自認為自己在肖致然面前無往不利，直接說道：“現在的情況怎麼和之前一樣呢？你爸病了。”

　時至今日，唐敏對在外面當個威風八面的溫太太還是有點想頭，她也竭盡全力想為溫天瀚在溫氏爭取一點地位和利益。他和溫天翊都是溫耀志的親生兒子，不是嗎？溫家不能太厚此薄彼。

　想法是很好的，但現實很骨感。一直以來她都被溫耀志和溫天翊拘在家裡，好不容易蹦躂兩下，也很快被打下來，只能好好當個家庭主婦，照顧一屋的男人。她本人沒什麼了不起的能力，在溫耀志和溫天翊面前也沒啥面子，除了肖致然，她誰都指不動。也因此，她想做什麼都只能吩咐肖致然。肖致然幾乎沒有逆過她的意思，每次都把事情辦得好好的，助長了她的這個習慣，讓她以為她做的決定總是正確無比。

　她唯有在肖致然身上能找回一點自信。

　唐敏說：“你爸病了，我們順著他一點，啊？”

　溫耀志一病，雖然她沒有像溫天蓉的反應那麼大，但也由衷地開始擔心他的身體狀況。唐敏非常清楚，只有溫耀志才是她的依靠。所以她一直盡心盡力照顧他。但年紀一大，生病是無可避免的事。溫耀志這個病還有猝死的可能性。一旦溫耀志有個好歹，唐敏和年幼的溫天瀚立刻變得無依無靠。別說溫天翊對她向來不冷不熱，就是他現在看起來對溫天瀚極好，但表面功夫誰不會做？溫天瀚是唯一能和他爭奪溫氏利益的弟弟。這一點誰都清楚。臥榻之下，豈容人酣睡？肖致然在溫氏更是毫無話語權。

　唐敏和溫天瀚都指著溫耀志過日子。如果溫耀志現在離世，對於他們來說實在太早太早。而且唐敏愛溫耀志，但凡有可能，她都不想他死。

　溫耀志的病勞累不得，刺激不得。唐敏思前想後，能刺激到他的事，基本都是溫天翊的事。溫天翊就是溫耀志的命根子！目前這命根子唯一會大大刺激到溫耀志的只有他和肖致然的背德關係。

　所以唐敏認為，肖致然應該和溫天翊斷絕那種關係，杜絕會刺激到溫耀志的可能性。

　肖致然聽唐敏分析得頭頭是道，仿佛她說一句話，他和溫天翊就能再無瓜葛。

　肖致然搖搖頭：“媽，我們不是扯線木偶，您說斷我們就斷。先別說我，您以為天翊會乖乖聽話？”

　唐敏肯定說：“他爸都病了！他怎麼能不聽話？他必須聽話。”她對溫耀志和溫天翊的父子情還有一定把握。事關溫耀志的健康，溫天翊不會置之不理。

　肖致然說：“爸的病沒有那麼嚴重。他現在是最輕微的情況，只要調理得當，不會有問題。他也沒有您想像的那麼脆弱。”

　溫耀志是什麼人，怎麼可能被這種病打倒？沒看到他根本像個沒事人一樣嗎？他肯待在家裡，只是享受妻女圍著他打轉的愉悅。而且，溫氏那邊，他也需要藉口讓溫天翊接觸更多。之前子公司的人命案暴露出的問題，他們都心知肚明。溫天翊需要做出更多更好的成績來服眾。

　唐敏和溫天蓉的緊張兮兮是反應過度。

　唐敏說：“那萬一呢？誰能保證沒有個萬一？我們絕對不能刺激他。”

　肖致然頓了頓：“我和天翊也沒想過要在這個時候刺激他。”

　唐敏敏感地瞪大眼：“什麼叫你和天翊？”

　肖致然看著她：“我和天翊在一起了。”

　唐敏說：“那就分開啊。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堅決分手，他還能強迫你嗎？今時不同往日，他不能不顧及你爸和天瀚。況且，你們之前也不是沒分手過。”

　肖致然沒說話。

　唐敏自顧自說：“溫天藍還不錯，以前我就跟你打過底，娶了她，利大於弊。你也看到了，你爸也支持你和溫天藍在一起。一個是養子，一個是侄女，你爸還是偏心侄女。至於溫天藍以前做過的糊塗事，你也別放在心上。現在的富家女結婚前誰沒有經歷過幾任男朋友？她是不熟悉這個圈子的規矩才被坑了，現在已經改正過來。而且，她有過這麼不光彩的經歷，日後你們結婚，她也不敢對你指手畫腳……”

　肖致然閉了閉眼，輕輕說：“媽，我愛他。”他也沒有想到第一次承認愛溫天翊是在唐敏面前。

　“什麼？”唐敏沒聽清，“你愛她？她是誰？”

　肖致然一字一頓說：“媽，我愛溫天翊，我愛他。”

　唐敏的表情一僵，然後倒抽一口冷氣：“你在胡說什麼？你瘋了嗎？”

　肖致然平淡說：“我以為您一直都知道。”

　“以前是他強迫你！”唐敏急急說，“你、你怎麼會呢？逢場作戲我不管你，但你怎麼能對一個男人動心？他是溫天翊，他是你哥！我以前不是一直跟你說，叫你把握好自己的心！玩玩可以，但愛情，溫耀志絕對不會允許你們在一起！你、你怎麼那麼傻？”

　肖致然輕輕說：“從小到大，唯有他，最關注的是我。”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麼不能承認的。從小到大，不管是親生的父母，還是後來的溫耀志、溫天蓉等人，沒有一個真正的關心愛護他。他們總會為了這樣那樣的理由，忽視他，把他當成別人的陪襯。小三的兒子，溫耀志的養子，溫天翊的跟班……他總是從屬於某種身份，然後因為這種從屬關係承受別人的目光與對待。沒有人把他看成一個單獨的、沒有做錯任何事的肖致然。他們的眼裡從來沒有肖致然，連最應該給予他關愛的親生母親，也沒有。

　相比之下，溫天翊對他的關注顯得特別彌足珍貴。無論是好的壞的，溫天翊是把最多目光放在他身上的人。他們在一起十多年，除去他在國外的兩年，幾乎形影不離。所以肖致然才那麼無微不至地照顧他。沒有人在乎他，他就親手製造一個。他要溫天翊重視他，把他放在心上。他要溫天翊離了他，吃不香，穿不暖，睡不著……在他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之前，他已經這樣做了。

　他，比他自以為的要更早愛上溫天翊。或者，比他們第一次上床還要早。所以，溫天翊把他壓在床上，他才會放棄反抗。就像穆少凡說過的，如果不是溫天翊，他絕對不會讓別人碰他。

　只是，他等到溫天翊改變，等到溫天翊親口承認愛他，才願意正視自己的心意。

　溫天翊，是他一手養出來愛他的人，他怎麼可能放棄他？就是溫天翊想放棄，他也絕對不會允許。

　肖致然眼裡彌漫的陰鬱令唐敏吃驚。她不理解他的心思，又直覺地感到害怕。可是，她依然堅持己見：“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聽媽勸，趕緊斷了吧！”

　肖致然輕笑：“媽，如果你勸得動天翊，你可以試試。”他連敬語都不用了，看著唐敏的目光，冷得像在看一個小丑。

　唐敏被刺激到了：“你連我的話也不聽！肖致然，你到底在想什麼？我都是為了你好。”

　肖致然說：“媽，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是個人，我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什麼都由你說了算。”

　唐敏震驚地瞪著他：“你、你，有你這樣和媽媽說話的嗎？我生下你，把你養大，供你讀書……如果不是我委曲求全，你有今天？”

　肖致然歪歪頭：“小時候我被你推給天翊玩，長大了又在你的暗示下和他在床上廝混，阻止他找你麻煩……這些，你怎麼不說？”

　唐敏臉色漲紫，手抖地指著他。

　“媽，我一直很聽您的話。”肖致然把手指放在唇中央，“除了一件事……別、他、媽、的、再、叫、我、和、溫、天、翊、分、手。嗯？”

　乖巧聽話的兒子變臉成忤逆子，完全不受控制，唐敏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

　母子倆不歡而散。

　但唐敏能走到今天，從一個喪家之犬一樣的大齡棄婦爬到溫太太的位置，自有一套自我排解的方法。她習慣了肖致然對她的言聽計從，不可能因為肖致然幾句話放棄對他的控制。

　次日肖致然下樓時，看到特意打扮過的溫天藍。

　唐敏當著全家的面說：“小然今天放假，和天藍出去走走吧！你爸爸不是說了嗎？要相處一下才知道合不合適。”

　肖致然微微一笑：“嗯，好。”

　唐敏立刻鬆了一口氣，露出滿意的笑。

　但肖致然和溫天藍出去不到兩個小時，溫天藍就滿臉灰敗回來了。她一句話不說，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唐敏敲了她的房門幾次都得不到回應。直到她房間裡的水流出來，大家發現不對撞開門，看到溫天藍倒在血泊中。

　她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