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肖致然有些後悔和他出來了。

　他答應來SPA中心的目的和穆少凡相似，都是因為上了船後，腰部運動量過大，他需要用專業的方式按摩放鬆。之所以和穆少凡來，而不是和溫天翊——天知道被他看見他不著寸縷趴在床上，任人上下其手，這個佔有欲強、妒忌心重的男人會幹出什麼？

　他認為穆少凡也是同樣的心思。

　本來他對穆少凡是放心。這位世家公子對外的言行舉止絕對過關，一身的矜貴淡漠令人望而卻步，不敢輕易冒犯。

　肖致然沒想到這位備受寵愛的少爺會突然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仿佛受了不少委屈。

　“穆少凡，你喝酒了？”

　穆少凡瞪著兔子眼：“只是一點點，我沒有醉。”

　肖致然頭疼。他從溫天翊口中聽過這位少爺的風光偉績。只要一碰酒，穆三少就會變得不太正常，什麼高傲優雅風度跟被狗吃了似的。偏偏他有點嗜酒，是個小酒鬼。通常穆瑾嶸會管著他。但如果他想對他做什麼，穆瑾嶸會讓他喝點酒。

　“……我送你回房間？”肖致然說。

　穆少凡擺擺手：“放心吧，我沒有醉。我不要回去，要做SPA。再回去我的腰就沒用了。”

　“三爺怎麼可能捨得？”

　穆少凡突然冒出一句：“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我很沒用？”

　肖致然無言。他想起溫天翊提過的，他一個耐性不好的堂堂大老爺們，認識穆少凡之後卻要時不時過去當他的感情垃圾桶。兩人之間的交情就是這樣“逼”出來的。

　穆少凡以為肖致然的沉默是默認，自嘲道：“你和溫天翊一樣誠實啊。”他滿臉黯然。

　肖致然想了想，說：“我聽溫天翊說過，你很崇拜穆三爺，視他為偶像，對吧？“穆少凡盯著他，眼神淩厲。他對肖致然的信任遠遠不及溫天翊。涉及穆瑾嶸，他總是相當謹慎。肖致然意味不明的話令他心生警惕。

　穆少凡不動聲色問：“那又如何？”

　挺直了腰背，擺出防衛姿勢的穆少凡，配上眉目間的媚色，勾勒出一種與眾不同的鋒利美態，凜然不可侵犯。

　連肖致然也不得不承認他的長相實在得天獨厚。光是這風情萬種的皮相就足夠讓人留戀。

　“你覺得穆三爺很厲害？”

　穆少凡傲然道：“你有不同意見？”

　肖致然指出：“你覺得穆三爺很厲害，崇拜穆三爺，卻質疑他看人的眼光。”

　穆少凡一愣，然後忍不住撲哧一笑！肖致然在溫天翊面前總是一副恭敬溫順的模樣，事事以溫天翊為先，處處幫著他，好到極致反而顯得虛假。現在肖致然這麼拐彎抹角安慰他，話還說得極好聽，正中要害，穆少凡開始有點理解溫天翊的感受。

　因為肖致然說得太對了！

　確實，穆少凡會質疑自己，但不會質疑穆瑾嶸。

　和穆瑾嶸的這段關係，穆少凡雖然有點生氣穆瑾嶸對他“先斬後奏”，但穆瑾嶸在他的心裡佔據了太重的分量，以前不挑明還好，挑明瞭，穆少凡愛上他是順理成章的事。本來還打算拿喬一下，但蘇初雲和西蒙的故事給了他極大的觸動。穆瑾嶸的年紀本來就比他大不少，一旦有個生病意外，穆少凡無法想像如果他和穆瑾嶸的最後一次接觸依然是他在和穆瑾嶸賭氣，他會變成怎麼樣。

　所以當晚穆少凡就答應了和穆瑾嶸在一起。然後，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穆瑾嶸這麼高興，抱著他直轉圈，在床上抱了他也不放手，對待他像好不容易得到的寶貝一樣愛不釋手。

　穆少凡也高興。他愛穆瑾嶸。但高興的同時，他心裡壓抑著的不安也因為穆瑾嶸對他越來越愛，越來越寵而全面爆發。他開始患得患失，覺得自己不夠好，配不上穆瑾嶸，不知道他對自己的喜歡能保持多久。

　肖致然的話令他豁然開朗！

　按他話裡的意思，穆瑾嶸那麼厲害，看上的人自然不會差。穆少凡直接引申到，不然穆家裡和他年紀相近的兄弟姐妹那麼多，怎麼穆瑾嶸獨獨看上他，沒有看上其他人，還一寵寵了他二十多年，並且有繼續寵下去的傾向？

　穆少凡對自己沒信心，也該對穆瑾嶸有信心。

　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穆少凡已經深深被安慰到了。

　“謝謝。”

　肖致然說：“我只是指出一個事實。你知道，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穆少凡心情大好，撐著下巴看他：“其實你和溫天翊也是一樣。不是嗎？除了溫天翊，是個人都看出你們相愛。”

　肖致然微微一愣，有些饒有意味問：“怎麼說？”他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克制的，難道在外人看來，並非如此？

　穆少凡心結解開，智商回籠：“如果不是溫天翊，你會允許別人那樣碰你？之前和傅敏鬱他們一起活動，私底下，誰沒對你動過心思？他們的出身不比溫天翊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性格又比溫天翊好，但你一個都沒理搭。我們都覺得如果有人不顧你的意願強迫你，事後你一定會把他整得生不如死。你可比溫天翊陰險狡詐多了。估計溫天翊也沒少吃苦頭吧？看他那個樣子……但你終究捨不得。“肖致然微微一笑，並不否認。他心裡早已經明白這個道理。上了船之後，雖然他口上一直沒有答應從了，但一舉一動，哪一樣不是以溫天翊的戀人自居？他和溫天翊之間的相處，也全是戀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只是溫天翊太過遲鈍，或者不敢相信好運居然降臨頭上，還在努力表現討好他。

　肖致然一邊享受著他的殷勤，一邊靜靜看著他犯傻。

　穆少凡看著肖致然唇邊的笑，覺得他像一朵幽藍色的話，美得神秘靜謐，卻帶著足以致命的毒液，令人不寒而慄。

　溫天翊深愛著這麼一個人，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深切的祝福。

　*

　做完SPA出來，肖致然和穆少凡神清氣爽，交情突飛猛進。

　都是容貌極出色的青年，並肩走在一起，兩張臉眉目如畫，相互輝映，吸引無數目光。

　溫天翊和穆瑾嶸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休息室等候，見大多數人的視線像蜜蜂一樣盯在自家的寶貝身上，都不約而同拉下臉。

　溫天翊迎上去，牽起肖致然的手：“都好了？”他瞥了穆少凡一眼，多少知道他對肖致然的感觀一般，又問了一句，“沒什麼事吧？”

　穆瑾嶸也已經走過來，穆少凡擺出矜持臉，一點不矜持地靠入他懷裡，聞言道：“放心，我不會吃了他。”

　溫天翊一臉不信：“我問過三爺，他說你喝酒了。”不然以穆瑾嶸的不動如山，也不會沉著臉等在這裡。喝了酒的穆少凡最會胡攪蠻纏。

　穆少凡不服氣說：“我的酒量沒那麼差。”他瞪著穆瑾嶸，示意他為他作證。

　穆瑾嶸沉穩有力道：“嗯。”

　溫天翊：“……”這個指鹿為馬的世界！

　肖致然拍拍溫天翊的肩：“我沒事。三少人很好，我和他是朋友。”他對穆少凡微微一笑。

　穆少凡也默契地朝他一笑。

　兩人之間流轉著一股怪異的氣氛，仿佛有什麼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

　溫天翊一臉狐疑，穆瑾嶸皺起眉。

　穆少凡對穆瑾嶸說：“我們走吧。我想去歌劇院看歌劇。你們要一起嗎？”

　“不，我們另外有事。”溫天翊斷然說。他覺得剛剛把肖致然“讓”給他是一個錯誤。

　穆少凡聳肩：“好吧，隨便你們。”他拉著穆瑾嶸走，最後扔下一句，“待會兒再見。肖致然，你的手指很棒。”

　溫天翊和穆瑾嶸的臉色一變，齊齊看著肖致然。

　肖致然哭笑不得。這就是穆少凡展示“友誼”的方式？

　他在溫天翊和穆瑾嶸的目光夾殺下，從容說：“謝謝，少凡，你的腰也很棒。”

　要死，也要拉你墊背。

　*

　這兩對怎樣解決誤會不提，再見面時，已經是旅程的最後一個晚上。

　地點是賭場。

　這幾天，把船上基本的悠閒娛樂設施都玩了一遍，最後一晚，很多人都會選擇下賭場玩一把。溫天翊他們幾個也不例外。

　溫天翊換了二十萬籌碼，給了肖致然一半。肖致然沒有推辭，這讓溫天翊很高興。十萬只是一個小數目，他不希望肖致然和他算得那麼清。這幾天他們和真正的情侶沒兩樣。

　肖致然帶著二十萬籌碼回來時，溫天翊正在玩德州撲克。同一桌上還有一個熟人，溫天翊和肖致然在聖喬治大學的同班同學，小閩江。他是玩家之一，身後有一個男人撐在他椅背上，和他一起看牌。

　小閩江看到肖致然，還笑著和他點頭示意。他身後的男人也跟著抬起頭，溫和地對肖致然點點頭，然後注意力又回到小閩江身上。

　小閩江大名陶閩江，家裡是做實業的。肖致然和他沒有任何交情，會記得他還是因為他經常為了和男朋友俞鎮甯賭氣，大大方方邀溫天翊上床。雖然沒有一次玩真的，但肖致然也不喜歡他。

　肖致然去了英國後，就再沒有聽到他的消息。

　他記得小閩江和俞鎮寧的感情很不錯，兩人在學校裡交往很光明正大，據說是過了家長明路的。怎麼才兩年多，他身邊就換了人？

　正想著，同一桌的一個玩家站起來走了，另一個新加入的玩家坐到他的位置上。

　“啊，沒想到都是老同學！”新玩家說。

　溫天翊和肖致然一看，竟然是俞鎮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