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你……吃飯吧。”徐芷柔繞到他面前，看到放在茶几上沒動過的飯菜，一邊收拾一邊無奈說。肖致然被送到這裡後，一直沒有進食過。

　“你拿進來的東西，我怎麼敢吃？”肖致然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也幹。他看著徐芷柔說話，語帶諷刺。他可沒忘記她對溫天翊做過的事。如果不是他發現得及時，他和溫天翊的關係恐怕會出現裂痕。徐芷柔這種不自愛的行為也不值得他尊重。

　徐芷柔說：“你再不吃，爸爸會安排醫生給你打營養劑。”

　肖致然不為所動說：“他最好能給我打一輩子。”

　徐芷柔想到被他的態度折磨到，同樣煎熬的肖余豐，放軟語氣說：“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他只是想認回你，為什麼你不能稍退一步，讓自己好過一點？你在溫氏工作時的手腕呢？”

　肖致然絕對不是一個蠢人，現在他已經被關在這裡了，無論他想幹什麼，和肖余豐硬碰硬絕不是一個好主意。他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倔強呢？他的八面玲瓏呢？

　肖致然雙腿交疊，腳腕上的鎖鏈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沉重的響聲。他微微低頭看了鎖鏈一眼，露出一個譏諷的表情：“親生父親？”

　徐芷柔臉上一訕。一般的親生父親確實不會用這種囚禁的方式對待兒子。但肖余豐受徐啟敬的影響太深。當初徐啟敬教導不聽話的“徐崇”，逼他戒除賭癮，用的就是這種方式。肖余豐覺得這種方式非常有效，對待不肯屈服的肖致然，他就用了同樣的方式。他堅信肖致然最終會像當年的他那樣乖乖就範。

　可肖致然的意志力明顯和軟弱的他不同。肖余豐用這種方式對待肖致然，只會增加肖致然對他的厭惡排斥。然後肖余豐會因此而感到憤怒不甘，形成惡性循環。

　徐芷柔試圖解釋：“他真的沒有惡意，他只是，不知道可以用什麼正常的方法留住你……”她的聲音越來越苦澀，“他心裡最想念的人一直是你。”

　肖致然說：“我不是你們，我有我的原則和底線。”對肖余豐妥協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做的事。

　徐芷柔有些羡慕又有些痛恨地看著他驕傲的表情，低聲說：“你繼續這麼不聽話，爸爸的手段只會更加激烈。傷到你，他也會傷心。但他控制不住的……”

　肖致然歪歪頭：“那你呢？”

　他問得沒頭沒腦，徐芷柔蹙眉：“什麼？你是什麼意思？”

　肖致然朝她勾勾手指，漂亮的臉上揚起一抹奇特的笑意。

　徐芷柔目露警惕，但最終還是忍不住湊過去。肖致然傾身，在她耳邊輕輕說：“你真的想我留在你爸身邊嗎？”

　徐芷柔臉色一變，連忙退開，驚疑不定瞪著他——他看出來了！他是怎樣看出來的？

　肖致然好整以暇說：“徐小姐，你想談談嗎？”

　徐芷柔看也不看他一眼，慌亂地收拾東西，匆匆忙忙走出去。

　她在房門外碰到趕過來的肖余豐。肖余豐緊張問：“他和你說了什麼？”肖致然的房間裡裝有監控，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肖余豐的眼皮底下。剛才肖致然和徐芷柔挨得很近說話，肖致然的聲音壓得太低，肖余豐聽不清他在說什麼，見徐芷柔仿佛受到驚嚇，他連忙過來問她。

　徐芷柔下意識地不想告訴他真話，說：“他說……他一定會離開這裡，叫我不要白費心機。爸爸，是不是有人發現這裡，要來帶他走？”

　肖余豐立刻煩躁起來：“溫天翊的人在找他！但這裡應該是安全的，他們的動作不可能這麼快……”他喃喃說，“我要想個辦法，想個辦法……”

　*

　從徐芷柔設計溫天翊的那一次，肖致然就察覺到徐芷柔的問題。徐芷柔的背後有人在操控她，她心裡不願意，但無法反抗對方，依然遵從對方的要求做下一切。當時他和溫天翊猜到她背後的人很可能是徐崇，現在則是完全肯定。徐芷柔顯然知道“徐崇”的真正身份就是肖余豐。而且真正近距離接觸到肖余豐和徐芷柔，肖致然立刻敏銳地察覺到徐芷柔對他的排斥敵視。

　徐芷柔在肖余豐心裡的肖致然的代替品，沒有一個代替品樂意見到真品。肖致然的存在吸引了肖余豐的所有注意力。徐芷柔壓抑不住心裡的妒忌。

　徐芷柔……是以女人的身份待在肖余豐身邊。她愛著肖余豐。

　肖致然覺得這一點可以利用，所以加以挑撥。他料到徐芷柔會忍不住來找他，但沒料到她來得這麼快，當晚就來到他的房間。

　徐芷柔拿著一個手電筒。兩人的臉孔在昏暗的光中若隱若現，無聲對峙。

　“白天爸爸都在看著你。我只能晚上過來。”仿佛察覺到肖致然的驚訝，徐芷柔低聲解釋，“監控器我已經關掉了。”

　肖致然聽到她緊張喘氣的聲音，慢慢說：“你來得很急。”

　“如果你知道爸爸在打什麼主意，你會比我更急！”徐芷柔尖銳說，她的聲音甚至出現一絲哽咽。

　肖致然略略思索，猜測道：“他這次，想把你推給我？又一次想下藥，讓你生下我的孩子？”他的語氣充滿寒意與嘲弄。

　徐芷柔啞然，好半晌，才乾澀說：“……你怎麼會知道？”她也想不到白天搪塞肖余豐的話會徹底逼急他。而且這一次，肖余豐是打定主意要她生下肖致然的孩子。他對肖致然充滿執念，也認為肖致然會為了子嗣妥協屈服。

　“他又能想出什麼好主意？不愧和溫太太曾經是夫妻。你是他唯一可以完全控制的棋子，不利用你，利用誰？唯有你，是可以出賣完一次又一次，還會心甘情願回到他身邊的。”肖致然微微闔上眼。肖余豐大概認定他不肯認回他是因為他和溫天翊之間的感情。只要他和溫天翊分開，一切就迎刃而解。徐芷柔是一個現成的工具。只要肖致然和她發生關係，甚至徐芷柔懷上了他的孩子，肖致然就難以脫身。溫天翊也不會再要他。

　和唐敏如出一轍，總是想當然，把其他人都當成沒有感情的物件，可以隨意揉捏……肖致然如此想著，不意外心裡沒有一絲波動。他們，根本不配當他的父母。

　徐芷柔想到肖致然會出現在這裡，正是他的親生母親唐敏親手把他送到肖余豐面前的，一時心裡產生一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肖致然連母親也不叫了，直接稱呼唐敏作“溫太太”，可見對她的心灰意冷。

　“爸爸，和她不一樣……”徐芷柔反駁，卻有些無力。在回到華安市前，肖余豐一直對她非常好。雖然她也漸漸知道這只是移情作用，肖余豐真正想補償的是肖致然，但她人生裡的所有溫情都是肖余豐給她的。她控制不了自己愛上他。可是肖余豐把她送上溫天翊的床一次，現在又想把她送上肖致然的床，他到底將她當成什麼？徐芷柔覺得自己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只要肖余豐輕輕一推，她就會粉身碎骨。

　肖致然幽幽說：“我有一個好主意，你想不想聽一聽……”

　“……我不能背叛爸爸……他不會原諒我的……”徐芷柔搖著頭，極力掙扎。

　“那麼，你願意和我生孩子？也許在未來的日子裡，他會為了某個目標，繼續出賣你的身體，以及你的孩子？你真的願意？”肖致然慢吞吞說。

　徐芷柔覺得肖致然的聲音像妖怪一樣充滿吸引力，又像藤蔓一樣開始纏住她的手足。

　“……什麼主意？”

　肖致然輕笑一聲，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話。徐芷柔的眼睛，隨著她聽到的計畫越睜越大，越來越明亮！

　“不、行……”徐芷柔的呼吸急促起來，她抖著唇說出拒絕的話，但肖致然知道她心動了。

　肖致然更加輕柔說：“難道，你不愛你爸爸？你不想他離不開你？”

　徐芷柔輕輕抽氣。

　好半晌，她啞著聲音逼問他：“但我們對你們做過的事，我怎麼保證你們不會報復？”她到底還有一絲理智，沒有完全被肖致然捏在手心。

　如果你按我的計畫做，就是對你們最好的報復。

　不過肖致然當然不會傻到說出這句話。

　肖致然問：“我可以保證，但你相信嗎？”

　徐芷柔說：“我不相信你，除非……”你同樣有把柄捏在我手裡！

　肖致然大方問：“你想怎麼樣？”

　徐芷柔沉吟片刻，提出她的要求。聽完她的要求，肖致然的臉色徹底沉下來！

　*

　次日，肖致然依然不肯進食，徐芷柔私底下勸他，他只是看著她說：“我也不相信你……”

　徐芷柔無可奈何。肖致然用絕食對抗肖余豐，把他氣得臉紅脖子粗，想法更加激進。他開始逼徐芷柔。

　在肖余豐的逼迫中，徐芷柔仿佛透過他看到肖致然坐在沙發上，雖然虛弱狼狽，但正好整以暇地對她微笑。

　徐芷柔閉了閉眼，終於下定決心。

　肖致然被肖余豐帶走的第四日一早，溫天翊帶著人急衝衝趕到他被囚禁的所在地。

　溫天翊敲門，而不是撞門。

　開門的是徐芷柔。看到她的打扮，溫天翊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