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另一件喜事則是——

　潘淑蘭懷孕了！

　這個雷把所有人都劈得不輕。

　雖然唐敏也是超過四十歲懷上溫天瀚的，但溫耀志的年紀還處於男人的黃金時期，令上了年紀的女人懷孕或者比較意外，卻不算難得。可王德安都是快滿七十的人了！

　所有能對孕婦產生的擔心全部砸在潘淑蘭身上。

　王家難得高調一次，大張旗鼓地請來最優秀的婦產科醫生給她診斷，確定她的身體沒有問題，胎兒健康成長，又請來專業的護理團隊和營養團隊，圍著她一個人轉。

　潘淑蘭過上眾星拱月的生活，不但王德安對她千依百順，整個王家看在她令王德安仿佛年輕了十歲，走路生風的份上，對她的態度也前所未有的好。

　潘淑蘭最擅長恃寵而驕，懷孕之後的脾氣越養越嬌怪，她不折騰年邁的老公，其他人卻逃不過她的“毒手”。

　溫天翊從溫天蓉口中得知她的德性後，架起了十二級防禦。在探望潘淑蘭之前，他對王德安放話，他會和肖致然一起去王家，如果她不歡迎肖致然，那他也不去了。

　溫天翊本來就脾氣不好，才不慣著她的臭毛病！尤其有唐敏這個前車之鑒在，事實證明對父母盲目順從是沒有好結果的。對不懂事的人最好的方法是壓制，調教。

　據說潘淑蘭知道溫天翊的“宣言”後，當晚王家水漫金山，潘淑蘭大罵溫天翊偏心，都是弟弟妹妹，對唐敏生的溫天瀚那麼疼愛寵溺，對她懷著的卻看都不看一眼！

　王德安沒辦法，只好親自來請他。

　溫天翊接到王德安的電話，還以為他想叫他順著潘淑蘭一點，沒想到王德安告訴他：“我在溫氏大樓，麻煩你通知前臺，放行一下。”

　溫天翊想到已經回到溫氏上班的溫耀志，他爸和王德安可不怎麼對盤。但王德安是個老紳士，無論從哪個方面講，他都不該把他拒之門外。溫天翊親自下去接他到總經理辦公室。

　期間，王德安很感興趣地東張西望，時不時微微點頭，贊一聲：“不錯，不錯。”

　到了辦公室，肖致然正在裡面沏茶。他跪坐在地上，腰肢挺直，側臉認真專注，手上的動作如行雲流水，煞是好看。繚繚茶香徐徐升起。

　王德安是茶道愛好者，仔細打量了肖致然幾下，對著溫天翊說：“不錯，不錯。”這一聲贊卻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溫天翊不信他不知道他和肖致然的關係。潘淑蘭肯定跟他說了，之前一直沒鬧開，其中肯定少不了這位繼父的斡旋。溫天翊也承他這個情。

　這幾年來，王德安對溫天翊一直擔當著溫和而又值得尊敬的繼父角色。雖然因為中間夾著潘淑蘭，兩人的交流不多，但每一次溫天翊都受益匪淺，也看在他的面上，對潘淑蘭多了幾分寬容，沒有因為和潘淑蘭性格相似而總是吵個你死我活。

　溫天翊和王德安坐下，肖致然把沏好的茶放到他們面前：“請用茶。”

　說完，他向溫天翊微微點頭，準備退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

　王德安慢悠悠說：“方便一起坐下聊聊嗎？反正都不是外人。”

　肖致然看向溫天翊，溫天翊毫不忌諱拉起他的手，把他拉到身邊：“當然，坐這裡。”

　肖致然坐在另一邊，和王德安之間隔著溫天翊。溫天翊一直看著王德安的表情，那護食的模樣好像如果王德安敢流露一點鄙視唾棄，他就要咬人一樣。

　王德安莞爾一笑，喝了口茶，認真品了品，不住點頭。晾了溫天翊一會兒，才冷不丁扔出石破天驚的一句：“行啦，你三哥也是。他沒有被我打折腿，一直都好好的。難道我還會管到你頭上嗎？”

　溫天翊和肖致然微微一愣，等明白他說什麼，都不約而同瞪大眼。

　溫天翊的“三哥”，不正是王德安的小兒子王品函嗎？這位可是王氏的現任掌舵人。溫天翊有兩世的經驗，在王品函面前依然不夠看，有些管理公司上的問題還需要向他請教。相比于王德安，溫天翊和王品函接觸更多，對他也更佩服。王品函快四十歲了，一直沒有結婚生子，外界不是沒有猜測過他的性向。但王家人行事低調，最忌憚有人報導家人的私隱，媒體一向不敢放肆。而且王品函偶爾也會傳出一點和女人同游的緋聞。這麼多年過去了，這方面的新聞早已經沒有熱度。王品函更令人關注的是他在商業上的成就。

　溫天翊也從來沒有把他往同性戀的方向想。

　王德安突然爆料，他和肖致然都始料未及。但無可否認，聽到之後，溫天翊對王德安的戒備徹底放鬆下來了。他一直不怎麼相信王德安能毫無芥蒂地接受他和肖致然的關係。王德安這個年紀的老人，思想一般極為保守，王家的家風又嚴謹清正，完全和“同性戀”這三個字沾不上邊。

　而且連最疼愛他的爸爸溫耀志都忍不住因為這件事破天荒打了他，潘淑蘭的反應更是反對鄙視到底，王德安的“接受”，溫天翊真是想都不敢想。他以為他安撫住潘淑蘭只是不想讓她把事情鬧得太難看。王德安是等著機會要“教育”他一番，勸他回歸“正途”的。

　王德安難得嘮叨起來：“說實話，我寧願你三哥像你一樣，正正經經找個好的愛人，男也好女也好，安定一點，有個人陪伴、照顧。整天顧著工作，越來越沒有人味兒。像小肖，光看他沏茶的樣子，就知道他是個溫柔細心的……”

　明明是稱讚肖致然的話，溫天翊卻仿佛吃了人參果那樣渾身舒暢。他當然知道肖致然有多好，但知道他們關係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人能說句好話。溫天翊聽多了別人的反對，對肖致然的貶損，因為說話的都是親朋戚友，溫天翊不能發作，幾乎沒憋出內傷。

　等了那麼久，終於有人說句公道說話。

　溫天翊看似謙虛，實則驕傲說：“我很認同您的話。我很希望三哥能像我一樣幸運。”

　肖致然淡淡看了他一眼，沉靜地為王德安斟茶。王德安悄悄對他眨眨眼，肖致然的唇角勾起一點弧度。

　王德安說：“你有沒有認識的朋友，也是單身的，脾性和小肖相似……”

　溫天翊立刻搶白：“我和肖致然從小在一起，沒接觸過那個圈子，以後也不打算接觸，恐怕幫不到三哥。”

　王德安也不強求，徐徐道：“確實，這種事要看緣分。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

　溫天翊看向肖致然，語氣緩和：“誰說不是呢？”

　王德安說：“去看看你媽媽吧。無論她嘴上怎麼說，心裡最惦記的還是你和天蓉。”

　溫天翊一僵。他還沉浸在和肖致然的美好感情當中，一時找不到對潘淑蘭的惡感。他勉強說：“您不知道她有多過分……”

　“我知道。”王德安點點頭，“當初你三哥向我攤牌，我恨不得沒生過他這個兒子。老人家觀念守舊，你總得給我們一點時間適應。就算小肖是女孩子，他和淑蘭成為婆媳，想得到她的喜歡接納也需要時間。你們總不能因為母親給點臉色，說幾句難聽的，就一走了之吧？更何況她現在身體狀況不一樣。氣著她，你們就會很高興嗎？天翊性子和他媽一樣倔，我不奇怪，小肖，你是他的愛人，怎麼不勸著他一點？”

　溫天翊還梗著脖子不服氣，肖致然卻被說得低下頭。當時看著溫天翊為了他和潘淑蘭撕破臉，感覺很理直氣壯。這時在王德安平和的目光下，肖致然心裡不禁升起一絲慚愧。

　其實他知道潘淑蘭和唐敏不一樣。唐敏完全是自私自利，潘淑蘭則還是把溫天翊和溫天蓉兄妹放在心上，不然溫天蓉也不會長成現在的這副嬌縱又不失可愛的樣子。雖然有溫天翊約束，但長時間和她在一起，對她言傳身教的還是潘淑蘭。

　肖致然一無所有，才會無意識地想要霸佔溫天翊的全部目光。或者，他始終希望溫天翊關注的人越來越少。否則，以他的手段，怎麼從來沒有試圖和溫天翊身邊排斥他瞧不起他的人緩和關係？反而一直默默跟在溫天翊身邊，無聲展示溫天翊對他的重視，挑釁他們，勾起他們的妒忌心。

　肖致然輕輕吐氣。

　溫天翊拍了拍他：“不關他的事。是我捨不得他因為我受責難。他沒做錯事。”

　王德安說：“真正關心你的人才會責難他。想讓人接受，總得付出努力。逃避永遠不是辦法。這一點你們必須自己想通，別寒了人心。”他看看溫天翊，又看看肖致然，又說，“別太縱容他。”

　溫天翊以為這句話是他說的，抱怨道：“我覺得您對我媽才是真的縱容。”

　王德安笑了：“因為我喜歡的正是她這個樣子。王家死氣沉沉了那麼多年，自她嫁進來變得多熱鬧。天蓉也很可愛。阿敘娶到她，是他的福氣。”

　溫天翊翻白眼。大概只有王德安這樣認為吧！

　王德安想起家裡的雞飛狗跳，不禁樂起來：“天蓉也在安胎。雖然她不說，但我覺得她認為你比阿敘可靠多了。”

　溫天翊心想：溫天蓉從小就是個纏人的跟屁蟲！

　溫天翊說：“行了，您不用說了。我去看她們。大不了先不帶肖致然過去，她們什麼時候嘴臉不那麼難看，我再帶他過去。”

　肖致然說：“沒關係，我和你一起去。她們是你的媽媽和妹妹，也是我的媽媽和妹妹。”

　溫天翊皺眉看著他：“不怕她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肖致然失笑：“你怎麼這麼說她們……不會的，王、王先生會幫我們。”

　王德安笑眯眯看著他們：“別那麼生分，叫‘王伯伯’，或者直接叫‘爸爸’都可以。放心，我說過你媽的。你們給媽媽、妹妹，以及未來的弟弟或者妹妹和外甥準備的禮物用心一點，她們也不好意思擺臉色。”

　溫天翊冷哼：“限量版、貴、名牌、閃亮……”

　王德安呵呵笑：“那她們豈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