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溫天翊把穆少凡當朋友，對穆瑾嶸可沒有這份心。兩人之間隔著年紀和層次，連互惠互利都說不上。溫天翊倒好奇穆瑾嶸找他幹什麼。

　穆瑾嶸也不廢話，直接扔給溫天翊一份檔：“自己看。”

　溫天翊打開文件一看，立刻臉色大變！

　因為裡面滿滿一疊，全是關於溫耀志的“犯罪記錄”！

　賄賂、偷稅漏稅、詐騙、派遣商業間諜、買凶殺人……單看這疊檔，溫耀志都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人。

　但溫天翊同樣管理過溫氏，知道商業活動中有很多灰色地帶，沒有關係打點寸步難行，這些在國內屬於默認的潛規則。不到窮途末路，死到臨頭，極少人敢把這塊布掀開。

　溫氏做過的都在默許的範圍裡，不會因此而被群起攻之。溫耀志年輕冒進時犯過的錯，後來他也盡力去抹平。沒有踩入喬新平這個坑，無論發生什麼事，溫耀志至少能全身而退。

　可是這疊檔，卻把有的沒的全按到溫耀志頭上，有些罪名還有插贓嫁禍的嫌疑，如果對公眾曝光，肯定會引起社會震動。到時溫耀志想不接受調查都不行！拔起蘿蔔帶出泥，天知道最後會鬧成哪樣？

　誰這麼狠，要致溫耀志和溫氏於死地？

　溫天翊腦裡立刻想到一個名字：徐崇！

　他的眼裡浮起一股淡淡的血霧，攥著文件的手青筋突起。

　“這是我手下的一個人傳過來的資料。對方正在找律師諮詢這份資料的價值。”穆瑾嶸沉聲道，“根據我手下的評估，這份資料總體價值不大，除了一項，買凶殺人。對方應該還有底牌。看來你知道是什麼回事。”

　溫天翊說：“我最近正在查一個人。我不會說我爸是什麼好人，但買凶殺人這一點，我相信他不會做。”

　“那你應該查他做過的最接近‘買凶殺人’的事。”穆瑾嶸說。

　溫天翊鄭重說：“三爺，謝謝您。”

　穆瑾嶸冷淡說：“不用。”他幫的不是他。穆少凡難得有個談得來的朋友，既然撞到他手裡，他不介意抬抬手，給個提醒。

　溫天翊也知道他是看在穆少凡的面子上，但這個提醒太重要了，否則，他都不知道對方已經處心積慮這麼久，準備了這麼多，只等著機會一擊即中。

　溫天翊想了想，問：“三爺，您那邊，能插手這種事嗎？”這一份資料放在律師的桌子上，無異於大海裡的一顆沙，而且隱秘性肯定非常高。他無法想像穆瑾嶸手上所握有的到底是怎樣一股勢力，能讓這份資料通過重重關卡，遞到他手上。在這方面，估計穆瑾嶸一句話都勝過他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查幾個月，甚至幾年。

　穆瑾嶸眉毛一動，微帶深意地看著他，緩緩道：“不能插手，但能查。”

　溫天翊精神一震，試探問：“……能出價嗎？”

　穆瑾嶸說：“一百萬。”

　溫天翊立刻拍板：“沒問題。”他立刻拿出手機，安排轉帳。操作完後，他問，“大概多久能有消息？”

　穆瑾嶸從抽屜裡拿出另一份資料，遞給他。

　溫天翊臉色閃過錯愕，但很快沉住氣，打開資料。入目的幾張照片令他迅速黑了臉！照片上的人非常好認，正是徐崇和唐敏！他們或面對面坐在一起，或面對面站在一起，姿勢像是對峙，有一張甚至是唐敏舉起手打在徐崇臉上的照片。可以看出兩人的關係並不好，但絕對認識。

　這兩個人到底是怎樣攪在一起的？

　溫天翊想到唐敏可能對溫耀志不利，心裡猛地一緊！

　無論他還是肖致然，都從來沒有懷疑過唐敏會傷害溫耀志。對於唐敏來說，溫耀志就是她的一切。如果失去溫耀志，她立刻變得什麼也不是！她沒有傷害溫耀志的理由！

　帶著這個疑問，溫天翊繼續往下看，但越看，他的臉色越難看。到最後，他一扔資料，立刻打電話給肖致然！

　*

　唐敏把肖致然帶到一個車庫。

　肖致然看著唐敏的背影，悄悄拿出手機。但一看手機，他的心微沉。沒有信號！

　肖致然問：“媽，你要帶我去見誰？為什麼弄得這麼神秘，還要拿看病做藉口？”

　唐敏說：“到了你就知道。”

　肖致然說：“我約了天翊下午到公司開會。如果他沒看到我，肯定不高興。”

　唐敏遲疑了一下，說：“沒關係，你應該能準時過去，只是和他見一面。”

　肖致然按開錄音，把手機放回褲兜裡。

　到了一個比較空曠的位置，唐敏繃著聲音說：“小然我已經帶來了，你出來。”

　一個人從拐角裡轉出來，肖致然看到他，瞳孔收縮！

　對方正是他和溫天翊一直找不到的人——徐崇！

　“媽，你怎麼會認識他？”肖致然低聲問。他明明告訴過她，要小心徐崇這個人。

　唐敏咬著牙不說話。

　徐崇看著肖致然，激動得渾身顫抖，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致然，你長大了……上次沒認真看你，你知道我有多遺憾嗎？”

　他說得動情，肖致然眼神一冷，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拉起唐敏，毫不猶豫轉身就走，但不知何時，有四個壯碩的男人從四個角包圍進來，擋住肖致然的退路。

　“你幹什麼？不許走！”唐敏甩開他的手，喝道。

　肖致然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知道他想幹什麼嗎？”徐崇的目光偏執狂熱，一看就知道他有問題。和一個神經病糾纏，唐敏瘋了嗎？

　還是……她又想拿他換什麼？

　肖致然的背脊升起寒意。他突然理解溫天翊對潘淑蘭計算他，差點讓他萬劫不復的怨恨憤怒。如果是潘淑蘭不是故意的，唐敏的每一次對他的利用，卻全部是有意的。

　以前肖致然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她始終沒有傷到他的筋骨。但這一次……

　“他能對你幹什麼？”唐敏的話打斷他的思路，“小然，他是你爸爸。”

　肖致然一僵：“什麼？”他以為他聽錯了。

　“她沒有說謊。小然，我是你爸爸，肖余豐。”徐崇一字一頓說。

　肖致然霍地盯著他：“不可能，肖余豐已經死了！”

　徐崇，不，肖余豐低笑一聲：“那，你就當我從地獄爬出來吧……”

　*

　當年肖余豐欠下巨額賭債，想拿唐敏和肖致然抵債，唐敏不堪受辱，帶著肖致然逃離肖家。肖餘豐收到消息後千方百計找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了，唐敏已經成為溫耀志的地下情人。

　溫耀志很清楚染上賭癮的男人有多瘋狂無賴，他收下唐敏和肖致然，肖余豐一定會上門鬧事，找麻煩。溫耀志並不想花時間和這樣一個窩囊廢周旋，他富裕，人脈廣，托警局的朋友找了一個理由捉肖余豐入獄，又買通監獄裡的犯人找他晦氣，本來的目的是延長肖余豐的監禁期。沒想到後來監獄裡傳來的消息是肖余豐被人錯手打死。這樣的結果對於溫耀志來說不難接受。他把消息告訴唐敏和肖致然，這對母子半點都不傷心，反而鬆了一口氣。肖余豐死了，懸在他們頭上的一把刀總算被撤走，他們終於能真正安定下來。溫耀志很快把這件事拋到腦後。

　他們沒想到的是，肖余豐沒有死，而是被打得半死後，被人偷樑換柱帶離監獄。

　救下他的人是徐啟敬，林西徐家嫡系三子。徐啟敬中年喪妻，唯一的兒子失蹤，他活著唯一的執念就是找回兒子。有人告訴他，監獄裡有一個長得跟他兒子很像的人。徐啟敬搶在溫耀志買通的人打死肖余豐前把他救下來。沒想到肖余豐的臉在暴打中毀得差不多，醫生向徐啟敬徵求治療意見時，他神推鬼使一般，拿出了兒子的照片。肖余豐在無意識中被整成徐崇的樣子。

　當肖余豐從昏迷中醒來，迎接他的就是徐啟敬失而復得的擁抱。

　後來肖余豐才知道，真正的徐崇已經死了。徐啟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神智不清，寧願親手“造”出一個兒子，也不願面對真相。

　離開監獄，新的身份，富有的“父親”，這一切正是肖余豐迫切需要的。大難不死的肖余豐對換了一張臉沒有太在意，他以為他的新一段人生正式開始！

　但當他重回賭桌，徐啟敬毫不猶豫把他抓回家。他不但要肖余豐的臉像徐崇，也要他的一切都像徐崇。徐崇品性純良，富有教養，肖余豐就不能有一點惡習。徐啟敬狠狠地管束著他。

　他總是鉗制著他的肩膀說：“都是外面的人帶壞你，別害怕，爸爸會保護你，重新教導你！”

　肖余豐被迫接受高壓的教育，只要稍有一點不像徐啟敬記憶中的徐崇，他就會受到懲罰。最後肖余豐的賭癮被治癒了，但人也變得奇奇怪怪的。肖余豐有很長一段時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肖余豐還是徐崇。

　為了保持腦裡的最後一絲清明，保留屬於肖余豐的人生，他收養了徐芷柔，把她當肖致然那樣養，就像徐啟敬把他當徐崇養一樣。

　三年前徐啟敬去世，頂著徐崇名字的肖余豐決定帶著徐芷柔回華安市。

　是時候找溫耀志報仇，也是時候拿回他唯一的兒子——肖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