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世界四
時醒提著路早白指定的全部東西,來到綠東幼兒園門口時,門上已經掛了一把大鐵鎖了。
天色微微擦黑,摸摸兜裡僅剩的一百二十多塊錢,時醒同學放棄了去找地方住一下的打算。
穿著一身病號服,在深秋的天氣裡抖抖索索等到天色全暗後,他躲進了幼兒園附近的小賣部,買了一桶泡麵,又借了一點兒熱水。
小賣部阿姨看他可憐得跟頭無家可歸的大型犬似的,相貌又是可人疼的那種,就借了他一條小板凳,讓他坐下吃,然後大概用了二十分鐘,就把他家的戶口查了個底朝天。
吃完麵逃也似地出了小賣部後,時醒裹了裹病號服,在幼兒園的門口台階上坐下。
時醒被深秋的冷風吹得半絲睡意都沒有,摸著左手上打的石膏,默默地在心裡過著小劇場:
——「早白我錯了……」「滾。」
——「我的手好疼……」「離我遠點兒。」
——「我再也不說那樣的話了,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再嘮叨我削你。」
……
……
……為什麼早白一點兒都不溫柔……
被自己的腦補傷害得不要不要的時醒,一直等到凌晨三點,還是伴隨著嗖嗖的小穿堂風,窩在台階上。
他也有考慮過去自家公司,至少不像現在這樣沒面子地蜷在學校門口。但是萬一遇到大哥要怎麼解釋?自己是從六年前穿過來的?
再說,早白說了讓他在這兒等,他就等好了,要是早白回來看不到他,也該著急了。
抬頭看看天色,時醒的心裡越來越煎熬。
他當時腦子是瓦特了麼?居然放早白一個人去跟蹤那些人?自己雖然廢了一隻手,可萬一出事兒了,自己也能幫幫忙不是?
萬一出事兒了……萬一……
結果,時醒掉進自己給自己挖的腦洞裡,徹底爬不出來了。
早白那麼美貌,萬一那些人發現他後看中了他,順帶手把他也給賣了……
當時醒的胡思亂想已經延伸到「要是早白真的被抓了自己要去哪裡英雄救美」這種無聊的內容時,遠方有個身影,慢慢地接近了。
時醒揉了揉眼睛,確認那的確是路早白的身影無疑後,就站起了身來,急匆匆地走上前去,沒說一句話,伸手狠狠地抱緊了他。
總算……總算是回來了。
沒出事兒就好……
剛才滿滿的歉疚感折磨得他一身身地出汗,生怕早白有個三長兩短。
沒事兒了,看到他就好……
路早白的身體很涼,而且身上居然有股濃烈的酒味兒。他顯然也對時醒陡然的擁抱有點兒反應不過來,愣了半天後,才冷淡道:
「好了沒有?」
時醒一聽這還是在生氣的口吻,立刻耍賴一樣抱得更緊了:
「沒好!我跟你道歉……我錯了,我不該說那樣的話,反正你想怎麼樣都好……」
路早白的身體顫了一下,才開口說:
「……離我遠點兒。」
……果然被嫌棄了。
路早白從時醒的懷裡掙扎出來,看他穿著單薄的病號服,一副無家可歸的可憐模樣,轉過身去:
「走吧。」
說著,他不引人注目地掩了掩自己的腹部。
那裡有一個兩厘米深,三厘米寬的刀口,正緩慢地往外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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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尾隨著白色面的,路早白和貓先到了一家廢棄工廠。
半路上,那個孩子就被打昏了過去。
說實在的,路早白有點兒躊躇,萬一這些人販子把孩子綁來,是想像當年對待自己的那批人一樣,打殘了出去乞討,他到底該不該出手救人。
趴在方向盤上,路早白不住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冷靜,別貿然行動。世界線無法改變,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過了,沒有任何補救的機會。
路早白在廢棄工廠外等候了許久,期間再次打昏了醒來的司機一次,司機hp-100,金錢+500。
總算等到一行人重新出門,不過,孩子現在落在了一個中年婦女的手中。
那個婦女衣著樸素,明顯是自己扯布料做的衣服,粗糙又花哨,是村鎮級別的審美,不過這個女人滿眼都是掩不住的喜色,不住地低頭打量著懷裡的孩子,那滿滿的愛意和喜悅,讓躲在駕駛座裡的路早白面露嫌惡。
終究還是被賣掉了。
不過,相對於許多孩子來說,已經算是幸運了。
中年婦女搭上了他們的面的,那個抽煙的中年男子開車,二人的目的地是南城大巴站。
路早白不遠不近地尾隨著他們,到了大巴站附近,他停了車,把出租車和司機留在附近後,混進了混亂的大巴站。
那個中年婦女的衣著太花哨,所以在黑夜中也很好辨認,親眼看著她登上了一輛大巴車後,路早白也來到了售票口,剛準備發聲說要買一張票,就感覺一左一右兩個黑影直壓了上來。
路早白的脖子,被勾入了一個交織著煙氣和體臭的懷裡,一個粗嘎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噴出了一股濃烈的蒜氣:
「喲,哥們兒?你跑這兒來了?不喝啦?」
路早白掙扎了兩下,鎖骨就被那人用手指粗暴地按住,他身旁的人也乖覺,把塞在褲兜裡的半瓶劣酒盡數灑在了他的身上。
……很好,時隔多年,自己又被劫持了。
路早白身上還帶著那把麵包刀,可鎖骨被那人壓制著,他也不能反抗得太過劇烈,他只能仗著現在在人員密集的大巴車站,揚聲喊道:
「我不認識你們,放開!」
他的喊聲的確引起了週遭幾個人的注意,但那抽煙男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
「哥們兒,你喝迷瞪了吧?走走走,咱們續下一攤兒去!別鬧啊!」
他說到這裡,聲音陡地一壓,從喉嚨裡擠出陰冷的聲音:
「我從工廠那裡跟你到現在,你不認識我們?」
……太陽了狗。
路早白很快冷靜了下來,放棄了掙扎,四下掃視著,想找到脫身的途徑。
但他眼角的餘光,很快捕捉到了一個奇特的東西。
那抽煙男的手腕處,紋著一條形狀可怖的蠍子,蠍尾高高地揚著,像是一把剃刀的形狀。
路早白的腦子嗡地一下。
……
「想逃跑嗎?……這可不乖哦,小混蛋。」
那個人,把年幼的自己毫不留情地摔到車底,跨坐在了自己的身上,把自己的胳膊擰到了身後,露出了獰笑:
「來,我幫你長點兒記□□。」
胳膊骨頭被生生折斷的銳痛,他一輩子都記得。
還有,擰斷他胳膊的那隻手的手腕部位,有一隻青色的、尾巴像是剃刀一樣的蠍子。
……是他?又是他?
路早白正驚疑間,就看到那張獰笑著的臉,再度對準了他。
腹部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讓路早白彎下了腰,可他硬挺著沒叫出一聲來。
自己身上的麵包刀被他摸了出來,現在,刀柄握在那人的手裡,刀尖上沾著自己的血。
那人鬼魅般的聲音在自己的頭頂再次低沉地響起:
「這是給你的教訓。帶他走!我要讓他知道,管閒事會有什麼下場!」
那張臉,和十幾年前,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