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暖心牛肚包

　　章笑看到，這小攤位的招牌上上用手寫『Lampredotto』的字樣，給人淳樸的感覺。

　　不過，這個義大利單詞讓章笑有點摸不著頭腦，在他龐大的義大利語記憶庫中，此單詞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指得是原先泛濫於阿諾河的一種形似鰻魚的河遊生物，實在是想不明白牛肚包跟那魚有什麼關係。

　　問過攤主才知道，原來那種魚類怪異形狀跟牛肚有幾分相似，後來，索性就指代牛肚包了；差點笑出聲，這起名也太隨便了吧，為義大利人的慵懶點個讚；這種一邊旅行，一邊長知識的感覺還不錯。

　　了解一番過後，這家店售賣的不僅是牛肚，還有牛腩等牛身上的部位，都可用來夾包；當然主打的還是牛肚包。

　　攤主小哥每每掀開鍋蓋，章笑都要流口水一次，蒸騰的白氣撲面而來，濃郁的香氣貫穿鼻腔，讓他恨不得端起那口大鍋喝上一口，絕對是妙不可言。

　　大鍋之中，攤主小哥拿著大勺微微攪動，滾滾沸騰的鹵汁當中，各種食材若隱若現，展現出它誘人的姿態；章笑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看樣子，跟中國的鹵煮還有些相似，不過問了下攤主小哥，卻跟中國的鹵煮完全不同，他家的鹵水，以牛骨高湯為原料的高湯中放入新鮮的番茄、洋蔥、胡蘿蔔、西芹和各種秘製香料熬製而成。

　　不管如何，在夜晚的饑餓中看到這麼一大鍋燉煮的牛雜，那激動的心情，沒誰了。

　　終於輪到章笑點餐了，他迫不及待地點了一個牛肚包，又點了一個純夾牛肉的牛肉包，攤主小哥好心提醒他說：一個包的分量就夠一個成年人了。但餓得不行了的章笑哪管那麼多，不想告訴你，在國內的時候，我吃漢堡都是兩個起步的。

　　接單之後，店家小哥開始為章笑製作，他先從鍋裡撈出一大塊清燉至軟爛的金錢牛肚，出鍋後，章笑的眼光便隨著它移動著。當金錢牛肚被小哥放在案板的上的時候，還調皮地彈了一下。哇~好彈啊，章笑不禁感歎了一聲，看著那濃郁的汁水不斷從上往下地流淌著，章笑已經是看呆了，口水若洪水泛濫般在嘴中爆發！

　　攤主小哥開始切牛肚，切得不是很碎，一小塊，一小塊的；正合章笑的心意，這樣才有咀嚼肉食的快感！

　　攤主小哥給牛肚碎塊上撒了一點胡椒，一點海鹽，細心地攪拌著……章笑已經忍不住了，不要拌了，直接夾好給我吧！

　　雖說是下著雨的夜晚，路上的行人的腳步飛快。但攤主小哥做起食物來卻毫不含糊，一絲不苟，因為細心而有些慢的節奏，讓章笑愈發地急不可耐。

　　將牛肚調好味後，店主小哥從一旁的小烤箱中取出烤好的托斯卡納卷，一種金黃酥脆的義大利麵包，散著濃郁的小麥清香；他用刀一切為二的時候，表皮咔呲一聲響！

　　這得有多脆啊！每當章笑聽到這個他最愛的酥脆聲音，嘴巴裡的口水就多出來一分。

　　切開之後，小哥慢慢地，用帶著手套的手，挖取著麵包中間鬆軟的部分，不過一會，便挖出了個坑，隨後，將方才那一大塊的切成塊的牛肚全給塞了進去，豪爽十足！

　　看得章笑是目瞪口呆，從鍋中拿出的那一大塊牛肚，炒一盤菜都足夠了；那一大塊牛肚包，章笑本以為是給兩個牛肚包準備的，原來全是自己的，在麵包中挖了個坑，也是為了能放進去跟多的牛肚！猶如得到了意外之喜，章笑在心中為他點贊：攤位小哥，你真的是實在啊！

　　麵包底上，厚厚的一層牛肚都比麵包還要厚實十分，滿滿的快要溢出來了。隨後，小哥在牛肚上擠了一層了看起來清爽的綠色醬汁，問章笑吃不吃辣，得到了章笑的肯定後，又擠了略帶辣味的紅色醬汁在上面，結尾以歐芹碎和蒜末點綴，將另外一半麵包蓋上後，大功告成！

　　章笑都準備接過這誘人之物了，卻見那攤主小哥像給牛肚包穿衣服似的，慢慢地，細細地又包了層防油紙，這個過程就持續了十多秒。看得章笑那個心急啊，認真做美食的態度不可否認，但你能不能……快給我，快給我啊，真的不用包了，我真的很餓。

　　攤位小哥終於將完全體的牛肚包遞給了章笑，笑著說：「請享用。」便又從大鍋內取出一大塊誘人牛腩，開始做另外一塊純牛肉包……

　　章笑激動地接過，首先，拿到手上那股厚重的感覺就讓他興奮地吼吼一笑，比麥當勞的巨無霸還要厚實三分，暖黃燈光下，麵包中的牛肚油光泛亮，香氣噴鼻。章笑早已忍不住了，直接是大咬一口！

　　咔呲一聲，首先，酥脆的麵皮滿足了偏愛香脆之物的快感，之後碰觸味蕾的便是被煮得酥爛的牛肚，僅是瞬間，章笑覺得嘴中爆發出驚人的香氣，直衝腦門，深夜的睏意頓時消散。

　　吃起來，牛肚咬緊十足，彈牙有趣，味道清淡，不像中式鹵味那樣醬香濃郁，卻也吸飽了各種蔬菜的精華，越嚼越香，別有一番香味！

　　美味，太美味了！

　　表面酥脆的麵包，裡面入味的牛肚，還有一些肉汁將麵包裡層泡至微微濕潤，好香好香！！

　　一個吃下去真是心滿意足，簡直是完美的宵夜啊！

　　章笑再大咬一口，實在的分量讓牛肚填滿了嘴巴裡每一個角落，章笑享受地咀嚼著，餓過後，美食的幸福洗禮讓他想原地跳起歡快的舞蹈。

　　又是一大口，咔呲一聲妙響。

　　章笑的三口可不是一般的人三口，手掌大的牛肚包僅剩下了一半，此刻，他的嘴巴好似舉行了一場牛肚宴會，酥脆的麵皮讓牛肚不再孤單，兩者就像是炒五花肉搭配米飯的絕美組合；參加這場宴會的還有秘製的綠色特質醬汁，切成碎末的歐芹與大蒜，不僅是清新解膩，咀嚼起來，讓牛肚愈發地爽滑，愈發地鮮美；點睛之筆當屬那微辣的紅色醬汁，嘴中的火熱將牛肚最原始的美味迸發而出，將整體的美味升華了一個檔次！

　　吃膩了義大利帶芝士的料理，來一個牛肚包，非但沒有芝士，卻有大蒜汁和辣醬調味，在章笑看來，牛肚包絕對是為中國的人胃而設計的，怎麼看都是天經地義；不得不說，義大利跟中國真的有許多的相同點。

　　章笑愛麵包，愛內臟，愛三明治，更愛辣醬，所以這個牛肚包完全就是他的菜；想著在中國隨便一個城市的鬧市區，開一家牛肚包的專賣小店，絕對火爆！

　　「哇~真得美味啊。」咽下滿足的一口，章笑不禁對攤主小哥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小哥也幸福地笑了：「哦，謝謝你。」

　　「不，是我謝謝你才是。」

　　聊天中得知，原來這個小哥祖傳三代都是做牛肚包生意的，一直是流動攤販。

　　佛羅倫斯的情況跟國內挺相似，不允許隨意擺攤；所以他只能是趁著夜色才能出來生意。

　　其實，這個小哥也有正經工作，他出攤的理由很簡單。小哥說：為的就是看到人們，吃到自己做出來的食物，臉上陶醉的那一刻。那一刻，他覺得很幸福。

　　又一次的為了這個小哥點了個贊，這才是真心做美食的態度。

　　這家小店的東西也真不貴，分量滿滿的牛肚包只要三歐元，雖說跟國內小吃的價格沒法比，但在整個義大利，乃至整個歐洲，絕對的良心價格。

　　不知不覺當中，手掌大的牛肚包已經吃得僅剩下一點了，將最後那一塊塞入嘴中，又不捨地將掉在紙中的牛肚全給塞進嘴裡，章笑這才滿意地大口咀嚼著；終於，那被夜晚饑餓所折磨的胃，暖暖的，這才覺得好受一點。

　　與暖心的攤主小哥聊天中得知，牛肚包這種食物的背景便是一段勵志故事。

　　牛肚以及各種下水們，在上個世紀的歐洲完全是一種不被待見的食物，起初，只在不富裕的工人階級中盛行，完全出於它是一種能填飽肚子的廉價食物。

　　與內臟中的貴族，鵝肝醬不同；牛肚包靠著它質樸的外觀慢慢地征服了那些曾經看不起它的人。

　　如今，美味的牛肚包在經歷幾個世紀的流傳之後，終於修成正果，成了藝術之都翡冷翠極有代表性的食物，幾乎每個造訪的遊客都要嚐一嚐這種親民的街頭小食，不但如此，牛肚包還成功進駐了高端酒店和咖啡館。

　　但說實話，比起端坐在高級餐廳吃一個牛肚包，章笑更傾向在街頭品嚐這種食物。

　　這種庶民美食自然還是回歸到街頭味道才最為正宗的。

　　佛羅倫斯的雨越來越大，溫度越來越低；章笑的心卻一點都不覺得冷，他在心中感慨：雨夜中來一塊熱騰騰的牛肚包，不禁滿足了胃，更滿足了一顆寂寞惆悵的心啊。

　　對於章笑這麼一個好吃鬼來說，日後，再來拜訪佛羅倫斯的理由中，除文藝復興的珍寶和阿諾河兩岸的古羅馬式建築之外，最大的誘惑就是佛羅倫斯牛肚包了。

　　注：牛肚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