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三、不速之客

　　午夜的氣氛愈發地迷深。

　　迷在人們總在這個時候思考人生，深在人們總在這個時候陷入回憶的漩渦，有著不能脫困的痛感。

　　小酒吧的人走了一茬又一茬。周圍的畫面如同快放一般，匆匆而過。唯獨章笑與趙有德這裡不緊不慢，酒與傾訴，笑與淚水，讓他們感覺不到時間的觀念。待到反應之時，如被雙手捏緊的心臟才微微舒緩開來。

　　今晚，很開心。

　　散場之時，一首《成都》緩緩流轉而出。悠揚的、熟悉的旋律撥動著他倆的心弦。

　　外面下起的小雨，模糊了燈火闌珊。平添了一絲意境。

　　兩人坐在小酒館的門口，任由雨水親吻著他們的額頭。

　　他們輕哼著：「讓我掉下眼淚的，不止昨夜的酒；讓我依依不捨的，不只你的溫柔；餘路還要走多久你攥著我的手……直到所有的燈都熄滅了也不停留；你會挽著我的衣袖，我會把手揣進褲兜，走到玉林路的盡頭，坐在小酒館的門口……」

　　對於章笑來說，這首歌雖說是唱成都的，但更像是歌手借成都之名，唱的一首略帶傷感的民謠吧。

　　該走了。

　　兩人叫了個代駕往家中返回。喝多了的趙有德上了車，就靠在座椅上呼呼大睡起來。

　　章笑卻絲毫沒有睡意。漫無目的的看著雨水衝滴落在玻璃上，由顆顆水珠，凝成一道小溪流了下來……

　　嗡——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章笑猛地打了個機靈，看了眼手機屏幕，是一個陌生的來電。

　　雖然這個號碼沒有標注。但是，這個號碼章笑非常地熟悉，熟悉得他想忘掉都忘不掉。

　　她為什麼會打電話過來呢？正是王郁歆。

　　章笑的心臟跳動得越來越快，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用力。

　　接還是不接？

　　糾結的感覺肆無忌憚地鑽入章笑肌膚的毛孔，像籐蔓一樣伸展，入心入肺地纏繞，讓他窒息，讓他疼痛，讓他麻木。

　　糾結到不能糾結了，就這樣鬱悶著吧。

　　章笑慢慢地放下了手機。過去的一頁，能不翻就不要翻。翻落了灰塵會迷了雙眼。也許，妳的眼睛，是我永生不會再遇的海。妳要的，當時是我不懂的，有緣無份。

　　可是，電話接二連三地過來。嗡鳴聲在車內格外的響亮。

　　這個時候，章笑理性地想了想，其實與王郁歆分手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坐下來好好談過，也許，這是一次機會，把話說明白的機會。讓王郁歆寬了這個念頭。或許，她還真找自己有什麼事還不一定。「喂？」章笑有些謹慎地說了一句話。

　　對面一陣沉默。

　　「喂？」章笑又輕聲說了一句。

　　突然，對面傳來一陣抽泣：「章笑，你終於接電話了……我，好想你。」

　　英國倫敦皇家酒店中的頂級套房中。

　　室內有些昏暗。令誰也不曾想到，平時在外，作為一名女強人的王郁歆在諾大的床上，竟然顯得很是無助。

　　她凌亂著頭髮，床頭櫃前放著一瓶開啟的紅酒，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痛著她的心。頹廢的樣子讓人不敢相信。

　　章笑不知道該回應什麼，輕歎一口氣後說：「妳先不要哭了，有些話，我其實一直想對妳說，正好趁今天這個機會給妳說清楚吧。」

　　章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有些艱難，他本以為，本以為……然而聽到熟悉聲音的那一刻。不過一切都晚了。

　　「嗚嗚嗚，你先不要說，你先聽我說可以嗎？」

　　「妳不哭了我就聽妳說。」

　　「好，那我不哭了。」王郁歆抽出紙巾擦著眼睛，依舊止不住抽泣：「章笑，我本以為我會忘記你，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從來沒有過這樣。每天，我只能在網上偷偷地看著你。真的好想你，但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默默地注視著你，看著你的一舉一動。看著你的臉，之前的回憶全都在我眼前，我真的好痛苦，章笑，我們能和好嗎？求，求你了。」

　　車外的雨依舊在淅淅瀝瀝地下著，章笑沉默了，或者說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從未見王郁歆有過這麼一面，這麼柔弱的一面，求人的一面。

　　見章笑沒有反應，王郁歆又說：「章笑，你倒是說句話，你到是說句話啊，不要不說話，好不好，嗚嗚嗚。」

　　「我只想問妳一個問題，妳真心誠意地回答我。」

　　「嗯，你說，我回答你。」

　　「妳覺得，我們兩個真的合適嗎？」當章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王郁歆反倒沉默了。

　　「是，我們之間偶爾會吵嘴，偶爾我會發脾氣，但是喜歡一個人，哪裡會管那麼的適合不適合呢，我就是喜歡你，我就愛你，這就足夠了。」

　　章笑說：「但是，兩個人在一起需要的不僅僅是愛情那麼簡單，它更需要的是兩個互相經營，互相妥協，在一個個慢慢的磨合之中走向人生終點的。」

　　「我知道以前對你不好，經常對你脾氣，不理解你，但是，這些我都可以改的……我真的，真的離不開你。」

　　「郁歆，有些事情不是妳想像的那麼簡單了。說句實在話，妳也能看出來，我們的人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生軌跡。我注定是要浪跡四處。我瞭解妳，妳需要的人是隨叫隨到，能圍在妳身邊轉的男生，我說的沒錯吧。」

　　「還是你瞭解我……但是，我就是想要你。」

　　「行了，放好心態，不要想那麼多，該翻篇就翻過去吧，會有適合的人在等著妳的，也許妳對我的感情，只是當初的哪一些執念吧。無論如何，我的生命有過妳，謝謝妳。對了，我剛剛還在新聞裡看到妳呢，妳將公司管理得挺棒的。」

　　「……章笑，那你能不能答應我最後一個要求。」

　　「在我能力範圍內吧。」說出這番話後，章笑的心裡也好受了許多，彷彿隱藏在心裡的心結被打開了。想必在電視上見到王郁歆的感覺就是這個吧。

　　「我想再見你最後一面。再見你最後一面，我想我才會真正的釋懷吧，可以嗎？就這最後一個要求了，拜託了。」

　　章笑歎了一口氣：「這個要求的話……妳也知道我現在有女朋友了，有些……不合適吧。」

　　「僅僅吃個飯而已，拜託了。」

　　「這樣吧，我先徵求一下我女朋友的意見吧，要是她不願意我見你的話……」

　　王郁歆忽然變得有些歇斯底里，她的哭聲大了許多：「章笑，你為什麼現在一口就一個女朋友的，你們在一起才多長時間，我跟你在一多長時間了……你真的就那麼絕情嗎？。」

　　「妳不要哭了，我會跟她好好說的。行了，我到住的地方了，就先不要說了。」

　　「章笑，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在幾層。」

　　章笑聽到這話，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王郁歆，妳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從這麼高的樓層下摔下去，肯定不好看吧……」

　　「王郁歆！妳可不要做傻事！」

　　「你果然還是在乎我的。」

　　「不是我在不在乎妳，就算一個陌生人我也……哎呀，我快被妳氣死了。」章笑捏著太陽穴。

　　「哼，你以前還說喜歡任性的我的。我不管，你就是在乎我的。你要是不見我最後一面，我就，我今晚就跳樓，你知道我的性格的，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章笑真的是沒轍了，「見，見，我就見妳最後一面，但僅僅是一頓飯。」

　　聽到這話，王郁歆立馬喜極而泣，高興跟小姑娘似地衝床上跳了起來。要是外人看到，絕對不敢相信，她是他們眼中的霸道女總裁啊。

　　「我看你的微博上在成都是吧，那我，明天就飛去成都見你，國內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拜拜，麼~愛你。」

　　「什麼？什麼，等等，明天就來！？

　　章笑還沒來及回話，電話便已經掛斷了，傳來的嘟嘟的聲音。

　　這就掛斷了啊，章笑苦澀一笑，最後，王郁歆還是暴露出了她我行我素，為所欲為的性格啊。

　　不知道是酒勁上來，還是怎麼了，章笑的頭真的疼了。他捏住太陽穴，心中翻起了不小的波瀾。

　　這可……怎麼辦啊？

　　……

　　章笑拖著爛醉的趙有德，不易地回到了房間中，埋怨地說了句：「唉，不能喝還喝這麼多。」看著他扭曲的臉蛋，卻是笑了笑。

　　將他安穩好後，章笑洗了一番，躺在床上，也準備睡覺。

　　這一覺章笑睡得真叫個不踏實。

　　想起與王郁歆的通話還有約定，雖說不是他主動的，但是，心裡總有一陣躁動不安，愧疚感讓他輾轉反側。

　　勉強睡了幾個小時，終於等到早上了。

　　他趕緊是撥通了露娜的電話。電話那面溫柔的聲音愈發地讓章笑覺得心中有愧。

　　「怎麼了，親愛的？」

　　「親愛的，我告訴妳一件事……」隨後章笑將昨晚與王郁歆通話的事情告訴了露娜。

　　露娜沉默了一會，說出了讓章笑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話，「親愛的，我愛你，我也相信你。既然她都這麼說了，見你最後一面的話就不在糾纏你，你就去跟她說清楚吧。」

　　章笑聽到這話後，真是覺得這麼善解人意的媳婦去哪裡找啊。卻愈發地覺得心中愧疚。

　　「對不起，寶貝，以後不會這樣了。」

　　「沒事的，親愛的~你又沒有犯錯誤。」

　　掛掉電話後，章笑卻愈發的覺得煩悶。

　　腦海中不禁想著與王郁歆見面時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場景呢？

　　希望一切順利吧。

　　人生在世，果然不是什麼都一帆風順的啊，他倒不怕什麼，就是覺得有點尷尬。

　　……

　　不過，拋開那些事情不說，旅行還是得旅行的。

　　昨晚的酒喝得夠多，但啤酒對於章笑來說幾乎沒有設麼影響。今天該幹嘛幹嘛，倒是趙有德，說好帶章笑出去吃好的，喝好的。早上十點了，還躺在床上，看樣子是要癱瘓一天了。

　　但這都不礙事，章笑拿上趙有德的小車鑰匙，興沖沖地出門，今天他打算去一個地方，一個名叫『玉林路』的地方。

　　這傳說中的玉林路盡頭到底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