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假為期一周，洪紫婕邀約楊雪兒在北台灣踏青，度假。

　　「看！我手上有好多張票券，都是我在網路上抽中，免費的兩人行，我馬上就想到你。」

　　「我要回家鄉掃墓。」

　　「沒關係，你先回去掃墓，反正你隔天趕回來就可以了。好啦！我們一起去，有效日期只到四月底而已，你不陪我去，這些免費票券就統統浪費掉了，我當初抽中時的興高採烈也就只是空歡喜一場了。」洪紫婕低著頭，喪氣失落的說道。

　　楊雪兒就是心軟，「我答應就是了。」

　　洪紫婕開心的拉著她的臂膀撒嬌，眉眼含笑，唇角有一抹深意。「只要你陪我去，我一定讓你有個難忘的假期。」

　　楊雪兒淺淺一笑。「嗯。」

　　反正她玩樂的機會也不多，為期一周扣掉往返掃墓的兩天，剩下的日子就算要打工也不夠，不如就讓身心放輕松，好好玩個夠吧！

　　楊雪兒背著背包，手拿著提袋，帶著簡便的換洗衣物跟梳洗用品出門，她向來不愛遲到，在與洪紫婕約定的社區公園外長凳上坐著等候。

　　看看腕表，洪紫婕已經遲到三十分鐘了！

　　這個愛賴床的洪紫婕……

　　她搖搖頭，拿出手機打算要給她一個「morning call」，冷不防耳邊響起刺耳的喇叭聲。

　　她抬頭瞪了過去。好吵啊！害她嚇了一跳。

　　咦？怎麼會是他來？

　　她的嘴巴微張，目瞪口呆。

　　冉少祺從車上優雅的走下來，噙著酷酷的笑看著她。

　　「嚇到了？你的膽子這麼小啊？」

　　楊雪兒壓根不想甩他，撇開臉，打開手機按著號碼。

　　他出其不意的抽走她的手機。「不用打了，是她要我來接你的。」

　　「手機還我！紫婕呢？她人為什麼還沒來？」

　　「她打手機給我的時候聲音還充滿睡意。」

　　「我就知道，她肯定是賴床了！」楊雪兒又想氣又想笑。

　　「上車吧！我先帶你去陽明山賞花賞景。」

　　「不了，我在這裡等。」

　　「紫婕不會來了！」冉少祺說道。

　　「咦？」她滿臉疑問，覺得怪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呃……我的意思是說，她要我先載你過去，她打扮完後會讓司機載她去陽明山跟我們會合。」

　　「真的嗎？我再催一催她，我的手機……」

　　「先上車，手機就還你。」冉少祺興味盎然的挑起濃眉。「可以嗎？」

　　「如果我說不行，是不是手機就不還我了？」楊雪兒微噘朱唇，難得展現小女人的嬌媚。

　　「我就坐在這裡陪你等。」

　　「算了，我上車。」她走往後座。

　　他幫她把行李拿到後車廂，「你坐副駕駛座，順便幫我注意右邊來車。」

　　「你──」她微動氣。他把她當什麼了？

　　「我免費載送你一程，這樣的要求不為過吧？」他挑起單邊眉。

　　楊雪兒心思一轉，點了點頭，

　　這樣也好，至少她不會覺得他在追求她。

　　幫他注意行車路況，對他們的路上安全有加倍保障。

　　冉少祺嘴角泛起得逞的得意笑紋。

　　讓她坐在側座，就代表著打算追求她的暗喻。

　　她還不懂嗎？

　　無妨！

　　接下來，他會好好把握洪紫婕免費送他的太好機會，與她共度兩人游。

　　「我的手機。」她伸出手。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緩緩的把小巧可愛的手機放在她手中，趁機握了握她柔弱無骨的小手。

　　楊雪兒快速抽手，心頭一蕩，面紅耳赤。

　　冉少祺發動車子，車子正往陽明山上的方向前進，他覦了眼沉默的楊雪兒。

　　她的視線直視正前方，坐姿不偏不倚、正襟危坐，垮著一張像苦瓜般苦不堪言的小臉。

　　他忍不住打趣道：「你吃到黃連嗎？不然怎麼都不說話？」

　　楊雪兒不予置評。

　　她在心裡喃念有詞。

　　紫婕可以叫她家的司機來接她啊！為什麼偏偏要找上冉少祺？難道紫婕會不知道她不想再跟冉少祺有任何接觸、任何瓜葛嗎？

　　「你擺出那張苦情小媳婦的臉是在虐待我的眼睛嗎？」

　　「你可以不要看！」她沒好氣的低吼。

　　「好臭！」他皺了皺眉。「你的口氣像塞了火葯。」

　　楊雪兒臉頰赧紅，偷偷的看他專注在前方的側臉，悄悄的將雙手放在唇邊呵氣。

　　不會吧？她今早有刷牙啊！

　　確認無誤！她根本就沒有口臭！

　　楊雪兒不悅的瞟向冉少祺，他正好轉頭，兩人視線對個正著。

　　他的眼神帶著趣味，她的臉蛋驀地羞紅。

　　「你怕你真的有口臭？放心，我都吻過了，很甜。」

　　楊雪兒鼓著雙頰，又氣又惱，眉頭擰得死緊。

　　他根本就是在戲弄她，把捉弄她當成一種趣味！

　　楊雪兒決定不再理會他，不然還沒抵達陽明山，她就會先被他給氣死。

　　冉少祺欽起眉，陷入沉思。

　　她的容貌跟夢境裡的女子完全不同，她的眼神卻與夢裡的女子如出一轍。

　　夢裡那個被他辜負的女子，他在楊雪兒身上找到相似的氣味、相似的靈魂。

　　夢裡似真似幻，卻讓他無以成眠。

　　不可思議的感覺……

　　他想要守護她！

　　無以言喻，她占據他全副心神，全部思緒。

　　在夢裡，無止境的愧對，無止境的思念……泛濫成災！

　　他想要好好憐取眼前人。

　　冉少祺莫測高深的癡望了楊雪兒一眼。

　　他會好好呵護她的。

　　窮盡他畢生的能力……

　　陽明山公園共分三大部分，前山公園有名的陽明湖、介壽園的亭台樓閣，以及在日據時代以私人別莊擴建而成的後山公園，現在的陽明山公園幾乎就是在說群花綠蔭形成的後山公園。

　　陽明山公園的花季很長，他們來得正是時候，色彩繽紛的杜鵑花道、滿山遍野的櫻花林木，百卉爭妍、群花亂舞、含嬌吐艷、新蕊紛綻，朵朵怒放、朵朵帶笑，交織成一片如詩如畫的恰然美景。

　　時逢假日，游客如織。

　　楊雪兒跟著人群走到大花鐘前，覺得它的設計十分別致，九重葛與龍柏在外環圍繞，襯以許多粉橙嫩紫的花朵，儼然成為陽明山公園的代表景物。

　　她正因為它巧奪天工、智慧美麗的設計而著迷時，突然身畔被人一推，她的腳下一顛，整個人差點要失去平衡與地面接吻了。

　　她慌了手腳，眼一閉。

　　冉少祺適時的拉扶她一把，用雙手牢牢的按著她的腰側，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雅香，不盈一握的縴軟腰肢更讓他在心裡暗暗驚詫。

　　她比他想像中還要苗條、嬌弱！

　　他呼吸一窒，整個人心蕩神馳、心猿意馬。

　　楊雪兒又羞又窘，輕聲道謝後推開他，刻意走到另一邊。

　　處處花團錦簇，華艷的桃花、素妍的茶花、多彩的杜鵑、嬌美的櫻花，整座陽明山被群花籠罩，暈染得千嬌百媚、亮眼繽紛。

　　許多情人在各色花圃前留下美美的倩影帥照，讓冉少祺也忍不住摸摸褲袋裡的照相手機。

　　「你想照相嗎？」

　　說不想是騙人的，這裡的美景渾然天成，讓人目不暇給。

　　可是，說要帶數位相機的人是洪紫婕，現在她卻還不見人影。

　　「紫婕為什麼還沒來？我先打電話給她。」

　　冉少祺按住她的手，「別浪費手機費用，她不會來了。」

　　楊雪兒愣住了。

　　「我要打給她。」她下相信洪紫婕會放她鴿子。

　　手機撥通後，她一直處於等待中。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請掛斷……」

　　她掛掉電話，重撥。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

　　楊雪兒把電話掛了，扭唇冷冷諷笑。「這是你們設下的圈套是嗎？」

　　冉少祺喊冤，「我也是被臨時通知的！」

　　「你明知故犯！紫睫有告訴你不打算過來，可你並沒有對我說。」

　　「我承認我有點私心，紫婕不能跟你出來玩，我有空，我願意陪你一同賞景游玩。」

　　問題是，她不想與他有太多不必要的牽扯！

　　楊雪兒又是皺眉又是板著晚娘臉孔的，心裡充滿不願意。

　　「你那麼怕我？」他莫測高深的望著她，偶爾流露一絲嘲弄。

　　她明知這是他的激將法，內心還是感到不平衡。

　　「你不需要用激將法。」她冷冷的回話。

　　「你不怕我的話，我們兩個人一起出來晃晃有什麼關係？」他露出從容自在的笑容。

　　「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也不要多惹閑話。」她咬著唇。

　　「你的意思是，你想當我的女朋友嗎？」他故意想歪了。

　　「我沒──」楊雪兒馬上變了臉色。

　　「來來來……麻煩大家當個見證一下，我跟我女朋友出來約會了！她──楊雪兒，從現在起就是我的女朋友！」冉少祺大聲嚷嚷。

　　許多目光都往楊雪兒身上望去，讓她又靦腆又無措。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她開口澄清。

　　「誰說不是？你不是想當我的女朋友嗎？現在我承認了，你又在跟我鬧別扭了是嗎？」冉少祺一臉認真。

　　旁邊鼓躁聲、噓聲不絕於耳。

　　「你們速配啦！」

　　「原來是小情侶在鬧意見……」

　　「愈吵會愈甜蜜的，就像我跟我女朋友一樣。」一對情濃意蜜的情侶看著他們，男的還摟著女的腰不放，女的偎緊男的，兩人看起來一臉幸福。

　　楊雪兒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解釋。反正已經被誤解了，她再怎麼說破嘴也是沒用的。

　　狠狠的瞪了冉少祺一眼，楊雪兒快速的跑掉了。

　　「少年仔……追追追！」

　　冉少祺微愣，身邊已有人看不下去地提醒他。

　　「喔──謝謝。」他大方的邁開長腿直追。「雪兒……等等我……」

　　「啊──」

　　楊雪兒一聲驚呼，讓冉少祺心頭一驚，加快速度追了過去。

　　匆匆趕上前時，楊雪兒正跌坐在地上，手護著膝蓋，緊咬著下唇，正忍著痛楚，顯然是受傷了。

　　她今天穿著長裙，蹲坐時把她的腿都隱藏起來了，因此他並不知道她受傷的情況如何。

　　冉少祺擔憂而溫柔的輕問：「你受傷了？讓我看一下傷口。」

　　楊雪兒搖頭，「我沒事。」

　　她跑步時忘了注意地面，被一顆石子絆倒，讓她腳底一滑，就跌跤了。

　　「這時候別逞強。」

　　「我真的沒事，我的傷口我會自己處理。」她搖頭。

　　冉少祺臉色沉重，一言不發的凝視著她。

　　她也不甘示弱的盯著他。

　　他一個動作，猝不及防的掀起她的裙子，看到她的小腿被利石劃出一道傷口，血珠隱隱滲出，膝蓋更是破皮擦傷，裙子內側沾染上血花。

　　他覺得心驚、不忍。

　　「傷口要快點處理，我帶你去看醫生。」他把她橫抱起來。

　　「不用了……只是點小傷，你太小題大作了，會被醫院裡的人取笑的。」

　　冉少祺臉色凝重，濃眉深蹙。

　　「萬一傷口被細菌感染了，還能算是小事嗎？你至少也得打個破傷風。」

　　他緊緊抱著她，跨大步伐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他在乎她！

　　她不是冷血動物，明顯的感受到了這一點。

　　伸出手，她緩緩的環上了他的腰際。

　　她告訴自己，她是為了讓自己別掉下去才會抱住他的。

　　只是這個答案太薄弱了。

　　他既然抱了她，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她從他堅定的眼神與擔心的臉龐看到了他的堅持。

　　她的內心，竟起了漣漪，停也停不住……

　　在簡單的包扎處理過後，楊雪兒望著裹上紗布的小腿跟膝蓋，因為是關節地方，她行走變得不太方便。

　　冉少祺再跟醫生確認後，明白她只是小傷，才放下了心。

　　冉少祺一言不發的攔腰抱起楊雪兒，讓她呼吟，「做什麼？我的傷已經包好了，快放我下來。」

　　「你走路不便，我抱你走就好了。」

　　「有醫生在看……好丟臉，我不要。」她低叫。

　　醫生笑了笑，「你們這對小情侶的感情真好。」

　　「我們不是──」

　　「我們是！」

　　冉少祺認真的望進楊雪兒驚愕的眼眸裡，她被他看得羞怯窘赧，緩緩的垂下了頭。

　　「醫生，這樣就行了嗎？」

　　「只要按時換葯，過幾天這點皮肉傷就會好了。」

　　「不會留疤嗎？」冉少祺再問。

　　「不會。」醫生溫和的微笑。

　　「謝謝醫生。」

　　他抱著她走出醫院，走廊上盡是病人跟護士，她實在不好意思，薄薄的臉皮暈紅，埋進了他寬闊的胸懷裡不敢見人。

　　頭一次，她享受到了被人捧在手心裡呵護、寵愛、珍惜的感覺，好美！

　　吹皺了一池春水……

　　一顆平靜的心靈，全亂了……

　　不！

　　她還是怕愛情。

　　她不能陷入！

　　理智回到她的腦子裡，她心頭一震。

　　他只是覺得他有責任讓她毫發無傷罷了，甜言蜜語說不定也只是信口胡謅，她不能隨便相信。

　　當她坐回副駕駛座，他幫她扣好安全帶。

　　「要送我回去了嗎？」

　　「我先帶你去吃晚餐。」他溫柔的看著她。

　　她心頭又是一悸，怦然心動的聲響在她心房裡敲擊，她不自然的別開視線。

　　冉少祺發動引擎，開啟輕音樂。「有想吃什麼特別的料理嗎？海鮮？牛排？或是日本料理？」

　　楊雪兒驚奇的瞪他一眼，「這些東西一餐吃下來就要上千元，很貴的。」

　　她的平凡家庭可是吃不起這種高貴又吃不飽的大餐！

　　「沒關係，我請客，算是向你賠罪。我如果寸步不離你的身邊，也許你就不會跌倒了。」

　　他居然把罪過都怪在自己身上？

　　明明是她自己粗心大意、冒失輕率惹的禍，她要為自己的傷口負責的，他卻──

　　楊雪兒內心產生了浮動的莫名情愫。

　　她搖搖頭，內心亂成一團，無法細思量。

　　「如果你沒有特別想吃的，我帶你去我常吃的餐廳，那裡的主廚手藝不錯。」

　　楊雪兒點點頭。

　　她已經沒有主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