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兒，快點，快點……」

　　洪紫婕摟住她的手臂，語氣嬌柔中帶著難掩的急促。

　　楊雪兒不明究裡，「紫婕，說清楚，你要帶我去哪裡？你一下課就拖著我走，我什麼狀況都搞不清楚。」

　　「只有一句話，你要不要幫我？我遇上難題了。」

　　「什麼難題？」

　　「不對！不是你反問我，是你要不要幫我？」洪紫婕揚起頭，瞼上是一臉的無助與哀愁。

　　「你要先說是什麼樣的難題，我才知道我能不能幫得上忙。」

　　「我怕我說了你不會幫我！」洪紫婕淚盈於睫，楚楚可憐的瞅她一眼。

　　楊雪兒一愣，然後在心中暗嘆。

　　又來了！

　　她那柔弱無依的嬌態最容易引人垂憐，就怕是上刀山、下油鍋、摘星星、拿月亮的難事都有人願意幫她做。

　　「雪兒……」洪紫婕輕儂軟語的低喊一聲，當楊雪兒看她時，她眼裡懸著的淚珠正好不快也不慢的沿著白嫩粉透的腮頰輕輕滑落，那麼憐人，那麼動人。

　　楊雪兒心軟了，呆住了。

　　「你……你怎麼哭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幫我嗎？」洪紫婕聲音微哽，哀哀泣求。「你不幫我就沒有人可以幫我了，你幫幫我好不好？」

　　「到底是什麼忙？」

　　「你先說你會不會幫我？」洪紫婕要先得到承諾。

　　「只要我做得到的，我會幫。」她在心底嘆口氣，認栽了。

　　洪紫婕破涕為笑，轉眼間笑燦如花。

　　「你幫得上的，除了你，沒有別人可以幫我了。」

　　「你要拉我去哪裡？」

　　「大門口已經有我家的車子在等了，你跟我走，我不要一個人去那個地方，我要你陪我。」

　　「去哪裡？」楊雪兒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看到了沒？那輛全黑的賓士轎車就是我家司機開來的，我們快走。」

　　「究竟要去哪裡？」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大小姐。楊小姐。」司機站在車旁恭候，一見到洪紫婕眼楊雪兒就必恭必敬的說道。

　　「走，我們上車。」

　　「你今天又讓司機來接你了？你不是說不想擺架勢，不想宣揚家中的富裕嗎？「

　　「今天不一樣！他是奉我爸媽的命令來接我的，我推不掉。」

　　洪紫婕先把楊雪兒推上車，然後再擠上去，由司機幫她關好車門。

　　「大小姐，要不要先送楊小姐回家？」司機提議。

　　「不！她要跟我一起去。」她就是要帶楊雪兒去助膽，才千方百計連眼淚也用上，好不容易說動了楊雪兒跟她去，怎能在此時功虧一簣？

　　「大小姐，老爺跟夫人還有冉少爺都在等你了，楊小姐去那裡似乎不太方便。」

　　「這兒哪輪得到你做主了？我說一起去就一起去！」洪紫婕大小姐脾氣一來，可是非常傲慢驕縱的。

　　「紫婕。」楊雪兒不敢苟同。

　　雖然同樣都是家中獨生女，但平凡家庭出身的楊雪兒就多了幾分體卹寬容的美德，

　　「是。」司機緊閉著嘴，專心的開車。

　　「紫婕，你要去什麼大場面？我是不是不應該參加？」

　　聽司機的口氣，她也知道事態不單純，甚至可說是個慎重的場合，不適宜她出面。

　　「沒什麼，你不要管司機說的話。」

　　「那你現在說，你要我跟你去做什麼？」

　　「你代替我相親！」洪紫婕說得輕松自在。

　　楊雪兒卻聽得額頭冒起三條黑線，頭上彷似飛過一群烏鴉。

　　「我不去。」楊雪兒當機立斷。

　　「不行，你答應我了。」

　　「沒道理要我替你相親……連你父母都在場，可見他們一定很滿意對方，伯父伯母平時對我也算慈祥可親，我更不能去鬧場。」

　　「可是我不想嫁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裡已經有人了，我爸媽卻偏偏要幫我相親。」

　　「相親也不一定會成功。」

　　「不！」洪紫婕滿面篤定，「我爸媽非常喜歡那個冉少祺，我敢肯定，只要對方中意我，我爸媽一定會趕快幫我訂下婚期。因為我爸媽之前就說了，希望我一畢業就結婚……我明明還年輕，長得也算天香國色，他們卻從我滿十八歲就開始為我的終身大事擔心，讓我覺得好荒唐，卻沒有辦法反駁。」

　　「我相信世上的父母都是為子女好的，只要你好好的跟你爸媽說，他們也會重視你快不快樂的。」

　　「我有說啊！我說我愛我的夢中人，他們卻當做是天方夜譚，直說我是想男人想瘋了，所以才會一直幫我注意適合的對象……」

　　楊雪兒忍不住莞爾。「搞了半天，是你惹的禍因！」

　　「我真的想找到我的夢中人，可是……我寒暑假都出國，整個歐洲、亞洲幾乎都游遍了，就是找不到他。」

　　「也許那個人只存在夢裡。」

　　「不！我不放棄！雪兒，你也跟我一起去找過那個通靈大師，他說你跟我都會遇到上輩子的那個人，你還記得對不對？」

　　楊雪兒臉色驀地泛白，苦澀地抿抿唇。

　　「紫婕，我跟你不同。你一心一意想要找到夢中的那個情人，我卻一心一意想要忘掉那個常常夜半折磨我的連連惡夢。」

　　「雪兒，你不覺得如果能在這輩子再遇上上輩子愛得死去活來、纏綿悱惻的那個戀人是非常浪漫唯美、可遇不可求的一件事嗎？」洪紫婕雙眸閃閃發亮。

　　楊雪兒大搖其頭，烏黑靈動的明眸大眼裡漾起了絲絲淚光，「如果你跟我一樣，醒來時莫名其妙的淚流滿腮，內心糾葛著復雜的傷痛與心碎，你就不會這樣認為了。」

　　洪紫婕無奈的點頭，「你作的夢真的很苦。」接著，她精神一振，提議道：「沒關係，如果這輩子你遇上了那個人，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出這口怨氣的！」

　　「紫婕……」楊雪兒揚起淺淺的澀笑。

　　「快到了……到時你要幫我哦！」

　　都被趕鴨於上架了，誰教她之前沒有先問清楚再做決定呢？就算是被洪紫婕押去賣，她也無法回頭了。

　　楊雪兒露出無可奈何的微笑。

　　洪紫婕也浮出笑容，只是，她的笑容就顯得燦爛甜美多了。

　　走進餐廳「龍」包廂，楊雪兒步步艱難。

　　怪了！怎麼會這樣？

　　她愈走愈慢，隨著目的地接近，她的內心愈感到淒惶不安。

　　洪紫婕牽著她的手，淺笑盈盈。

　　「雪兒，待會兒你一定要坐在我身邊，我不要太靠近那個冉少祺。」

　　「紫婕，我忽然覺得身體有點不太舒服。」

　　「不行！你不能在這緊要關頭退縮，你答應我了。」

　　「我……嗯。」她晈著下唇點頭。

　　洪紫婕感受到楊雪兒的雙手變得冰涼微顫，「你真的不舒服嗎？」

　　「沒關係，可能是緊張過度。」她安慰道。

　　洪紫婕松了一口氣，忍不住開玩笑，「你比我還像要相親的人。」

　　楊雪兒不予置評。

　　「到了，我們進去了。」

　　打開包廂的門，洪紫婕柔聲輕喚，「爸、媽。」

　　「我們才在念你呢！你終於到了。」洪母輕笑。

　　「說我壞話嗎？難怪我覺得耳朵癢癢的。」她俏皮的作勢掏耳，撒嬌道：「爸、媽，不可以說女兒壞話哦！」

　　「小婕，你帶雪兒來了？」洪母訝異。

　　「伯父、伯母……」楊雪兒手足無措。

　　「對呀！雪兒是我的好朋友，我帶她來看看爸媽口裡的冉大哥長什麼樣啊！還有，雪兒是來幫我相親的。」

　　洪氏夫婦面面相覦。

　　「小婕，別胡鬧了！」洪父輕斥。

　　冉少祺的眼神從俏麗兩姝一進門開始就凝注在楊雪兒身上。

　　這女子……恬靜宜人……帶給他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覺……

　　他在腦海中思索，百思不解。

　　不！他從來就沒有見過她。

　　「雪兒，你坐這裡。」洪紫婕故意安排楊雪兒坐在冉少祺的身旁，而她則坐在楊雪兒旁邊。

　　「紫婕……」她為難。

　　「沒關係啦，我爸媽口中的冉大哥是偉人，不是妖怪，不會吃了你的。」

　　洪紫婕戲謔道，眼神益發閃亮。

　　「冉大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洪紫婕活潑可愛的問。

　　冉少祺點點頭。「你已經叫了。」

　　洪父跟洪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今天原本是想讓洪紫婕跟冉少祺見個面，若是冉少祺中意洪紫婕，他們兩老也可以順道提議冉少祺提個親，想不到鬼靈精怪的洪紫婕不順從就罷了，卻帶了個女同學來攪局，讓他們無計可施。

　　楊雪兒多少明白自己的不受歡迎，看洪氏夫婦眼神中那抹斥責與額上的皺痕，她真是有苦難言。

　　她也想走人啊！

　　洪紫婕好不容易把她半哄半騙的拐來了，是不可能輕易放她走的。

　　她心知肚明，只能撐著麻掉的頭皮硬是留了下來。

　　「你這朋友從進門就不看我一眼，我長得很難看嗎？」冉少祺打趣道。

　　楊雪兒聽到雄渾帶趣的低沉男音，不由自主受到吸引，抬頭迎了上去──

　　她整個人像是僵化似地，瞬間無法動彈！

　　是因為冉少祺長得太丑了嗎？

　　當然不是！

　　冉少祺劍眉星目，朗朗有神，炯炯的黑眸深邃，讓楊雪兒的芳心狠狠一悸，似熟悉又陌生，似情纏又怨恨，莫名其妙的千百種復雜情緒齊湧至心頭，讓她無以處理，無以想像。

　　一百八十六公分的身長，那雙長腿就像走伸展台的模特兒；俊挺優秀的五官，睿智冷靜的氣質、卓爾出群又尊貴超然，他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魅力，像人人著迷的當紅明星，卻又比明星多一股優越高雅的氣勢。

　　「冉大哥長得蠻好看的，對不對，雪兒？」洪紫婕輕問。

　　他的俊美無儔，就連日正當中的偶像都要相形見絀、自漸形穢。

　　楊雪兒的臉蛋慢慢的、慢慢的……

　　染上了紅雲！

　　「哇！」洪紫婕覺得有趣極了，「雪兒，從我們認識開始，我從來沒有看過你見到異性會臉紅，這是第一次耶！」

　　楊雪兒被這麼一說，又羞又氣，瞟了洪紫婕一眼，低嗔道：「別說了，我該走了。」

　　洪紫婕拉著她，「不，你不能走。你答應要陪我的，我要你全程陪我。」

　　「既然是洪小姐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就賞個臉留下來吃頓飯吧。」冉少祺出聲邀請。

　　洪父皺眉，「少祺，我們不是……」

　　冉少祺抿唇，「如果洪小姐的朋友不留下來，我們這頓飯就別吃了。」

　　洪母驚訝，「這怎麼成？」

　　「爸、媽，冉大哥也歡迎雪兒陪我，冉大哥人真好。」洪紫婕綻開天真無害的笑靨。

　　冉少祺精銳的眼底看出她眼裡計謀得逞的奸詭笑意，他也淡笑而過。

　　反正他也不想相這個親，讓洪紫婕擾亂，正合他意！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點餐吧。」

　　桌上的功能表本子已擱置良久，洪紫婕打開來，對著楊雪兒直說：「這裡的龍蝦拼盤新鮮又好吃，還有香烤牛小排……點心抹茶提拉米蘇甜而不膩……」

　　楊雪兒微笑著聆聽，最後是讓洪紫婕幫她點一樣的食物。

　　洪紫婕是長得美麗嬌艷，但冉少祺卻對她身旁那位清麗恬美的可人兒比較有興趣！

　　洪父洪母有心安排的這場相親宴變成了鬧劇，他們一定想不到。

　　看他們臉上那要氣不氣的額筋抽搐樣，冉少祺相信洪紫婕一定是他們最頭痛的寶貝女兒。

　　有這樣一個妹妹，他可以接受，相信會為他一成不變的生活增添許多鮮事趣聞。不過，當妻子的對象，他較中意她身旁那位就是了。

　　她叫……雪兒是吧？

　　果真是白肌似雪、性情如雪……

　　靜靜的坐在一旁，也能靜靜的散發專屬於她的幽馨氣韻。

　　又來了！

　　楊雪兒明顯的感受到冉少祺那抹不懷好意的炙熱眼神。

　　她覺得心煩意躁，若換作以前，她心如平鏡，視若無睹。

　　現在卻不知怎地，她忍無可忍，抬眸射出一抹憎意明顯的眼色！

　　有意思！

　　冉少祺發現她似乎不高興他一直看她。

　　剛才明明在害羞，現在卻變得這麼討厭他了，真有趣！

　　難怪說女人心海底針，他對她是愈來愈感興趣了。

　　吃著餐後的水果拼盤，楊雪兒用叉子叉起一塊蘋果，冉少祺也故意跟她叉同一塊，害她心裡一驚，慌忙放開手。

　　冉少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你也要這一塊。」

　　故意的！

　　楊雪兒在他眼裡讀到了他是存心找碴的。

　　洪父洪母在一旁干著急。

　　不對，不對啊！他們是要把冉少祺跟洪紫婕送作堆的，誰知半路卻殺出楊雪兒這個程咬金，他們的視線冷不防的直朝楊雪兒射去。

　　楊雪兒在心底苦笑。

　　她也不想再待下去啊！是洪紫婕不放她走……就連想使用尿遁法，洪紫婕也如影隨形的跟著，站在廁所門外等候，幾乎要寸步不離了。

　　如果眼神可以把她殺死，洪氏夫婦那惡毒冰冷的眼神早就讓她屍骨結冰了，洪紫婕興奮的看著這一幕。

　　不錯喲！

　　冉少祺喜歡楊雪兒。

　　就外型來講，他們倒是滿相配的一對！

　　洪紫婕想要點個鴛鴦譜，甜甜一笑，笑容似乎無害，點子卻差點讓楊雪兒吐血。

　　「雪兒，等一下司機要送我爸媽回家，我就跟我爸媽一起回家啰！你一個人走路回家不安全，我想請冉大哥送你回宿捨。冉大哥，可不可以呀？」

　　「紫婕，不用了。」她慌亂的想要阻止。

　　冉少祺點點頭，「可以。」

　　「我還想去買點東西，不要太麻煩別人。」楊雪兒對洪紫婕說。

　　「冉大哥，你算別人嗎？」洪紫婕眨眨眼眸故作不解。

　　「紫婕既然把我當大哥，那我也算得上是你的朋友。」冉少祺對楊雪兒說道。「不是嗎？」他刻意反問。

　　楊雪兒不知該怎麼說。

　　「紫婕，爸媽待會兒還要回公司一趟，既然雪兒也有事，不然你讓少祺載你回家。」洪父提議道。

　　「對對對，我們還有事。」洪母興高採烈的說。

　　洪紫婕想把這門千載難逢的好婚事往外推，他們夫妻倆可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樣啊……」洪紫婕歪著頭，腦子千轉百回，開心的說：「好啊！冉大哥，不然你載我跟雪兒好不好？雪兒想買東西，我陪她，你就委屈一點充當我們的保鏢保護我們，可以嗎？」

　　洪父在一旁緊握拳頭，洪母也垂下頭白著臉。

　　楊雪兒一驚，「不用了，不好勞煩。」

　　「不會，我願意。」冉少祺像是與她作對般，爽朗的答應。

　　洪紫婕高興得笑容如花。「雪兒，有人要載我們，你就省得走到腳酸，而且我會陪你啊，有什麼不好？」

　　楊雪兒實在沒轍，被動的點頭。

　　洪紫婕對著冉少祺眨眨眼，冉少祺的眼裡有著贊賞。

　　這小妮子居然懂得他的心，要幫他的忙，他抿唇微笑。

　　洪紫婕笑得恣意開心！

　　好棒哦！冉少祺的目標是雪兒，不是她，那她就不用怕了。

　　她原本是不喜歡冉少祺的，就怕他跟他父母是一夥的，要逼迫她跟他結婚，但事實不然，他根本也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由此可見，是她的父母一頭熱，真好，那她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看一眼冉少祺，再看一眼楊雪兒，不錯、不錯！

　　雪兒不敢談戀愛，那是因為她對夢境裡的一切深惡痛絕，不如她就幫雪兒一把，只要她跟冉少祺談戀愛，也許就能體驗到愛情的甜美，繼而忘掉夢裡的可怕了。

　　而她……就能繼續尋找她執著的夢中人了。

　　嗯，一舉兩得，真好！

　　她真是聰穎過人哪！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