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山路情話

　　「啊——」伴隨著梁氏的驚叫聲，程媽媽等僕婦也紛紛驚呼出聲，讓剛從竹林中出來的男子頓時尷尬的站在原地不動了。

　　「咳咳。」月晗也尷尬的咳嗽一聲，福身輕巧的施了一禮：「見過趙公子。」

　　那男子，正是知府家大少爺趙海磊，這會兒他一身青色長衫，從瀟瀟竹林中漫步出來，本來十分豐神俊朗賞心悅目，但是因為一眾女眷的尖叫聲，卻讓他額頭冷汗涔涔而下，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當成色狼的感覺。

　　幸好這裡離山頂的荊山寺還有段距離，一時間還沒有人下來追問，似乎上面的官家女眷們還沒有被驚動。

　　趙海磊原本狼狽的心情，也被入眼所及、那個安安靜靜向他行禮的輕靈身影吸引住了，不自覺輕輕喊了一聲「晗……楊姑娘！」

　　月晗又福了福身子，聲音清泠的開口：「方才公子出現的突然，家母和家下人等有些失儀，還請趙公子恕罪。」

　　梁氏等人這時候也都明白了趙海磊的身份，紛紛尷尬的向他見禮。

　　趙海磊有些心不在焉的答禮，但是一雙眼睛卻始終鎖在月晗身上。

　　月晗也抬起頭，隔著帷帽好奇的看著趙海磊，不知道這位公子哥兒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其實，趙海磊會出現在荊山寺半山腰，背後還真是經歷了許多波折。

　　這幾日關於月晗的桃色緋聞傳得紛紛揚揚，趙海磊身在書院，更是聽到不少傳聞，他那幫同窗都是青春荷爾蒙過剩的書生，對這樣的傳言更是添油加醋津津樂道，不僅衍生了很多枝節，連那首「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眉黛羞頻聚，朱唇暖更融」的詩，也成了不少人摺扇中的珍藏。

　　這樣的局面，讓趙海磊又是憤怒，又是分外掛念月晗。他從內心裡就一萬個不相信月晗會做出這種事情，因此越是覺得她是被冤枉的，就越擔心她在如火如荼的謠言之下，會扛不住壓力……

　　在這種焦躁、憤怒和擔心組成的混合情緒中，趙大公子輾轉反側了兩天，最後終於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去找趙夫人，提出來他要見月晗！

　　趙夫人面對兒子的反應頓時大怒，她們家是顏山城首宦，因此在月晗這件事上，趙夫人和謝老太太不約而同做出了一樣的選擇：那就是看月晗能不能洗清潑到自己身上的污水，如果不能的話，那以後就遠遠避開就是了。

　　可是沒想到，偏偏自己這個傻兒子，平日裡不近女色，這會兒對一個小丫頭動了心之後，就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掀了進去！

　　趙夫人第一次在兒子成年之後發火，並且憤怒的摔了茶碗：「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趙家的名聲？！」

　　趙海磊卻只是磕頭，翻來覆去就是幾句話：「兒子不相信晗兒會做這樣的事，她年紀幼小，現在被人誣陷，一定十分難過，兒子想能見見她，寬慰幾句也好……」

　　趙海磊的侍女書香看到母子倆對峙上了，就趕緊上來拉趙海磊：「少爺，夫人都是為您好，您快別強了，還是讓奴婢服侍您回書房念書吧。」

　　「滾開！」一向溫文爾雅的趙海磊第一次衝書香發了火，猛地打開她拉著自己的手，又怒喝一聲：「滾開！」

　　書香的眼淚立刻嘩一下就落了下來，平日裡趙海磊對她這個貼身大丫鬟一向溫和有加，哪裡說過重話？現在少爺居然為了一個黃毛丫頭打她！書香不由捂著嘴，睜大了眼睛哀怨的看著趙海磊，一副不敢相信搖搖欲墜的神情。

　　偏偏趙海磊看到她的眼淚，又想到月晗這會兒沒準正一個人躲在角落裡悄悄的哭，心裡更是百爪撓心一樣煩躁難受，抬起頭望著趙夫人就懇切的哀求：「娘，您平日裡也誇月晗乖巧懂事，這會兒她被人陷害，您不能置身事外啊！」

　　趙夫人呼出一口氣，正準備教訓他，冷不防女兒趙倩玉又從旁邊冒了出來：「娘，月晗幫我哥哥治好過頸肩痛的毛病，又給咱家獻上內畫瓶這門生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她被冤枉了，聽說謝老太太那個老糊塗立刻就罰她，您是顏山城一府之母，可不能也學謝老太太那糊塗老婆子啊！」

　　趙夫人被一雙兒女給鬧得氣極反笑，剛想抽出雞毛撣子教訓這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可是看著女兒趙倩玉，她卻冷不防想起來元修曾經專門寫過信給月晗的事，手下不由遲疑起來。

　　想到那高高在上的元修為了給孫子羽治療「暈血之症」，也對月晗青眼有加，趙夫人終於改變了原本「隔岸觀火」的心思，緩緩點了頭：「你們倆都起來吧，後日荊山寺做法事，各府女眷差不多都會過去，為娘到時候，會給月晗說句話的。」

　　趙倩玉一聽這話，立刻跳起來摟住了趙夫人的脖子：「娘您真好！」

　　趙海磊也趕緊給趙夫人磕頭：「多謝娘親回護晗兒！」

　　趙夫人臭著一張臉看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喝斥一聲：「還不滾回去念書！翅膀硬了你！小心我讓你老子揭了你的皮！」

　　趙海磊唯唯諾諾的答應了，就帶著一臉哀怨的書香回了書齋。大家都當他挨了訓，肯定回去老老實實讀書了，卻不知道這位趙大公子卻耳尖的聽到了「後日荊山寺做法事，各府女眷差不多都會過去」的話。

　　就這樣，他瞞著眾人，悄悄出現在荊山寺半中腰的竹林裡，終於等到了讓自己牽腸掛肚的那個小人兒。

　　其實，趙海磊對月晗的感情，說穿了也簡單，如果兩個人無風無浪的認識、相處下去，那或許天長日久，那份新鮮勁過了，也就慢慢淡下去了。

　　但是偏偏從他認識月晗以來，趙夫人反對，書香吃醋，月晗又疏遠他，現在又有一場攸關名聲的絕大風波，一次次的打擊，讓這個一直順風順水的少年郎，反倒激起了逆反心理：你們越讓我遠著她，我越要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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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歷經了波折，終於見到月晗，趙海磊一時之間只覺得腦海裡千頭萬緒，嘴裡邊千言萬語，偏偏都表達不出來了。

　　他就這麼堵在月晗一群人面前，愣是站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有些訕訕的向梁氏行了一禮：「謝夫人，家妹今天生病，不能來參加這場法事，有幾句悄悄話，托在下告訴楊姑娘，不知夫人能否讓楊姑娘借一步說話。」

　　面對趙海磊這位知府公子，梁氏自然不疑有他，略微遲疑了一下，就點點頭：「倩玉小姐病了嗎？那回頭讓晗兒去探望小姐吧。」

　　說著，她看看月晗：「晗兒，為娘先到山上去給眾位夫人請安，讓繡鸞陪著你，一會兒上去吧。」

　　梁氏說話的功夫，月晗心裡一直在狐疑，她直覺趙海磊不是來給趙倩玉捎信的，但是，想到元修千叮萬囑，讓她一定來參加這場法事，沒準這會兒是有事情不好露面，所以又托了趙海磊來傳話。

　　想到，月晗也就乖巧的答應了梁氏的吩咐，恭送梁氏先上山，這才回頭看向趙海磊：「趙公子，不知道有什麼話要告訴小女子？」

　　趙海磊咬咬牙，看看上下山路都沒有人，就上前一步，顧不得小丫鬟繡鸞還侍立在一旁，他一把拉起月晗的手，聲音都有些顫抖的開口：「晗兒，這幾日你受委屈了！」

　　小丫鬟繡鸞被驚得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好歹及時捂住了嘴，才沒有驚叫出來。

　　月晗臉上也一陣發燒，她雖然現在年齡才八歲，但內裡卻已經是二十二歲的靈魂，這會兒冷不丁被一個十七八歲的半大俊秀少年抓住手，也是十分不好意思。

　　偏偏趙海磊激動之下，握著她柔荑的一雙手力氣很大，月晗抽了兩次抽不出來，又眼見趙海磊情緒頗為激動，月晗只能儘量放緩聲音：「趙公子，請您先鬆開手再說話。」

　　趙海磊也臉上一紅，看看兩人身後那個電燈泡，但是繡鸞已經乖巧的退後幾步，垂下頭站著當起了木樁子。

　　趙海磊情知現在兩人獨處的機會十分難得，而且時間很有限，於是顧不得別的，只能把這幾天心頭反覆琢磨的話，一股腦的倒出來：「那些流言你不要放在心上，橫豎我是不相信的！別人說什麼我都不相信……」

　　月晗看著趙海磊，心裡已經隱隱約約升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這種流言，你趙大公子相不相信，又跟我有什麼關係？

　　趙海磊下面的話迅速解答了她的疑問：「你也不用擔心我娘，我娘雖然有些生氣，但是也不會怪罪你的，回頭我再和倩玉多求求我娘，她就徹底消氣了。不過，我娘對你學醫的事十分介意，覺得世家兒媳，不應該去學藥草之道，免得將來影響婦德……」

　　說到這裡，趙海磊頓了頓，然後似乎下定了決心一樣，看著月晗，快速說道：「晗兒，你聽我一句話，不要再去學那勞什子醫術了！這樣的話，我娘就不會堅持你只能做平妻了！你不用怕，我將來……將來……將來一定好好待你，誰都不能欺負你！」

　　趙大公子越說越激動，第一次在自己心儀的女孩面前傾訴衷腸，讓他也激動的難以自己。

　　可惜，如果這會兒他能看到月晗帷帽之下的小臉，那一定會驚訝的發現，月晗已經被他直抒胸臆的大膽表達給徹底說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