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忠僕（下）

　　「晗姑娘，可是……我和我家娘子的身契都在小姐手裡……崔媽媽給她管著箱子，只怕小姐願意，崔媽媽也不會給我們身契的……」

　　阿東叔雖然對月晗提出的條件心動，但是琢磨了一會兒，也提出了和梁氏相同的顧慮。

　　月晗微微笑笑，她現在能和阿東叔談話的時間有限，也不願意對這個老實人賣關子，因此直接招手示意阿東叔貼近一些，輕輕把自己的計畫說出來。阿東叔越聽越是高興，最後顧不得她們是在趙屠戶的房子裡說悄悄話，竟大聲笑了出來：「好好！我就聽姑娘您的！」

　　月晗見阿東叔高興的樣子，只能狠心潑一瓢冷水：「但是，阿東叔，這個法子，可能又要讓你吃一些皮肉之苦……」

　　說到這裡，月晗把袖中的荷包拿出來：「阿東叔，這裡面是我娘給我的幾兩碎銀子和一枚珠花，是我一點小心意；過兩天，我娘還會找機會讓人給您送一些銀子，您如果不離開姑媽府上的話，我保證也會盡力報答您。」

　　阿東叔連想都沒想，直接把月晗的荷包推回去，擺手道：「姑娘，不是奴才不懂尊卑說主子的壞話，當年您爹娘對小姐仁至義盡了，可是小姐那麼對待您和昇哥兒，實在讓人看不過眼！」

　　回想起他前幾天被昇哥兒的奶媽悄悄帶進崔府那個小院子，看到小小的楊月晗、楊月昇雙雙躺在床上氣息奄奄、人事不知的情形，阿東叔眼圈又紅了：「奴才當年也跟著您爹爹認了幾個字，知道點道理，這樣的主子良心被狗吃了，奴才也早不想幹下去了！」

　　月晗聽阿東叔這樣說，一顆心才算完全放到肚子裡，但還是執意把荷包塞給阿東叔：「阿東叔，你既然要按我說的辦，那這錢更得拿著，一會兒你把那珠花也換了錢吧。你腿上傷還沒好，經不起再挨一頓板子了，回頭等姑媽生了氣要轟你走的時候，你讓你家娘子把這錢給姑媽身邊那個崔媽媽，就說這是你們多年的積蓄，買你不挨打，那崔媽媽愛財如命，一定會答應的。」

　　說到這裡，月晗又不放心的囑咐：「錢不要一次全給那個崔媽媽，先給她一半，告訴她等她把身契還給你們，把你們轟出府的時候，你再給她剩下的一半，免得她翻臉不認人。」

　　阿東叔認真的一邊聽一邊點頭，最後猶豫再三，才漲紅了臉，接過月晗給他的荷包：「謝謝姑娘替奴才想的這麼周全，其實奴才皮糙肉厚的，挨幾下也沒關係……」

　　「呸！」品秋見月晗三言兩語已經說動阿東，基本把事情定了下來，她也輕鬆下來，這會兒忍不住笑著啐阿東一口：「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要是你覺得拿那銀子咬手，我就拿回來！」

　　阿東被說得也笑了起來。

　　月晗看看外面天色，估計繡莊那邊應該忙的差不多了，她趕緊站起來，在品秋幫助下重新帶好帷帽，又囑咐阿東叔幾句，這才和他告別，跟品秋悄悄出了趙屠戶的屋子，向楊記繡莊匆匆走去，路過賣捏面人的小攤子時，她還不忘讓品秋去買了一套「西遊記」師徒四人的麵人，這才施施然回了楊記繡莊。

　　那女招待得了她們的賞錢，果然還給她們留著雅間，這會兒見她們回來，一邊笑瞇瞇的打簾子，一邊開口道：「衣服上的繡花就快拆好了了，再半刻鐘就得，姑娘您先進來坐坐歇歇。」

　　月晗和品秋進了雅間，只見桌上的茶水竟還是熱氣嫋嫋的，不由讚賞的看一眼那個女招待：這個女招待夠機靈的，分明是方才月晗她們偷溜出去的時候，她還不斷的往雅間裡端茶送點心，擺出一副房間裡還有人的樣子。

　　過了大約半刻鐘的功夫，那兩套衣服果然改好送了過來，月晗仔細看了，又賞了那女招待和繡娘賞錢，然後又打發繡莊的伙計幫著去東大街集市上找回來玩興正濃的小包子楊月昇一行人，待楊月昇在繡莊的雅間裡重新洗了臉喝了一杯茶，這才帶著他出了繡莊，上馬車去福記首飾鋪買了一支珠花頭釵，然後回了謝府。

　　一回謝府綠靜軒廂房，月晗就聽繡鸞興沖沖的稟報：夫人理完家事就帶著程媽媽去知府府上了，潘姨娘在這裡磨嘰了半天，最後夫人說等晚上請示了老爺，才能決定讓不讓二小姐謝知蘭一塊去荊山寺禮佛。那潘姨娘走的時候臉上表情不是很好看，一副吃了癟的樣子。

　　月晗呵呵一笑：她對二小姐謝知蘭明天跟不跟去沒太有興趣，橫豎如果計畫順利的話，多一個見證人反倒更好。

　　她現在只關心明天大戲的女主人公：知府夫人和小姐能不能到場，再就是阿東叔那邊不知道計畫進行的怎麼樣。

　　幸好下午的時候，梁氏和程媽媽從知府府上回來了，月晗差點撒丫子跑上去迎接梁氏，但是遠遠看梁氏給了自己一個微笑，眼中還閃著幾絲星光，月晗才沉住了氣，知道梁氏把事情辦成了。

　　果然，等回了綠靜軒正室，梁氏梳洗完，換上家常衣服，又使個眼色讓程媽媽把屋裡伺候的人都打發出去後，一股擋不住的笑意才在梁氏嘴角蕩漾開：「沒想到府尊夫人竟是個那麼和氣的人。」

　　月晗一聽這話，立刻八卦的湊上前，程媽媽也笑著解釋：「奴婢就說以前是夫人您自誤了，總是不願出門，其實不說別的，咱們舅老爺是池州鹽運使，老爺是這顏山城的一府通判，您又是性子最斯文柔順的，哪位官夫人見了不會喜歡您？」

　　梁氏只是笑吟吟的，月晗也不禁一樂：其實梁氏娘家背景算是硬的，謝建文又相當於這顏山城的三把手，怎麼說知府夫人都要給她面子。

　　而且，還有一個隱秘的原因：女人都愛八卦，只怕顏山城的官眷們，都對梁氏的坎坷經歷好奇，想和她本人接觸接觸呢！

　　等到下午的時候，品秋又送來一個好消息：阿東叔那邊進展也順利。

　　月晗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靜等第二天的荊山寺禮佛之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