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以身為餌

　　崔府裡發生的這場鬧劇，第二天就被繪聲繪色的傳到了謝府月晗和梁氏的耳朵裡。

　　崔二太太特意挑選了自己身邊最心腹、口齒又最伶俐的一個管事媽媽過來給梁氏請安，連說帶笑的把崔家大少爺的狼狽、四個丫鬟的哭鬧、崔大老爺和崔楊氏的憤怒給學了一遍，笑的梁氏和程媽媽、秀荷等人肚子都疼了。

　　那管事媽媽早得了崔二太太的囑咐，特別留心月晗的神情，只見月晗也拿著帕子擦笑出來的眼淚，那管事媽媽這才放下心來，又笑吟吟的補充道：「我家二太太本來應該親自來給夫人請安的，可是大少爺出了這檔子事，身邊丫鬟又懷了身孕，我們老太太一聽說這消息，就給氣暈過去了，我們二太太還要給老太太侍奉湯藥，實在脫不開身，這才讓奴婢來請安，還望夫人別嫌奴婢笨嘴拙舌。」

　　說著，那管事媽媽又呈上一個鏤金刻花的漆盒：「昨天夫人賜下的禮物，我們二太太和二老爺都十分喜歡，這是二太太的回禮，還請夫人和晗姑娘笑納。」

　　程媽媽看一眼梁氏，見她微微點頭，就上前去接過漆盒來，打開了呈給梁氏看，梁氏打眼一看，只見漆盒裡躺著一只羊脂玉如意。

　　那玉如意足足有一尺來長，是用上好的和田籽玉製成的，玉質通體白淨細膩，雕工精湛，最難得的是如意頭上隱隱透出胭脂般的紅色，如美人醉酒，又似祥雲繚繞，美輪美奐。整只玉如意價格不下千金。

　　管事媽媽賠笑道：「這是我們二太太的一點心意，但求以後夫人和晗姑娘事事如意，再無瑣事煩擾。」

　　言下之意，這價值千金的玉如意相當於給月晗的專利費，而且崔二太太還藉著「如意」的含義，表明了願意為梁氏、月晗排憂解難的意思。

　　梁氏見目的達到，就看著月晗微微一笑：「晗兒，好生給二太太備一份回禮吧。」

　　月晗乖巧的盈盈一笑，施禮答應了，就吩咐繡鸞將一個和昨日一模一樣的漆盒送上去：「區區薄禮，還請二太太不要笑話。」

　　等送走了那眉開眼笑的管事媽媽，梁氏開心的回頭看著月晗展顏一笑：「晗兒，我讓程媽媽今早去街上打聽過，街面上已經有人在說崔家大少爺未定親事、先有了庶長子的消息了！這下子咱們不答應他們的求親，誰也不能指摘你了！」

　　月晗笑著點點頭，一直懸在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下去。且不說她才十三歲，不想這麼早嫁人，就算是要嫁人了，也不會嫁給一個像崔明翰這麼陰狠惡毒的腹黑小人。

　　或許是連日緊繃的神經終於能鬆懈下來，這天月晗午睡的時候，就迷迷糊糊發起燒來，把繡鸞和竹苓嚇了一大跳，月晗虛弱的吩咐她們給自己用冷水降溫，不需要吃藥，然後就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她這一覺，足足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來，燒也退了下去。只把竹苓和繡鸞兩個丫鬟熬得眼睛都有些凹下去了，但是奇怪的是，梁氏正房那邊卻一直沒來過問。

　　月晗洗了一個澡，又換了身松江布的家常裙子，頓時覺得渾身清爽起來，吩咐了竹苓和繡鸞都上床補覺，她就一個人出了門，去給梁氏和謝老太太請安。

　　她先到了綠靜軒的正房，就看到程媽媽眉頭緊皺的從屋裡出來，月晗不禁一愣：「程媽媽，怎麼了？」

　　「姑娘。」程媽媽猶豫了一下，才小聲開口：「夫人昨天下午，有點見紅……」

　　「見紅？！」月晗嚇了一大跳，梁氏身孕還不到三個月，胎還沒有坐穩，這會兒要是見了紅，那可是大大的壞事！

　　程媽媽緊皺著眉頭：「倒也不完全像血跡，看著淡淡的，夫人一緊張，就覺得小腹也一陣陣有點疼，所以一直躺在床上呢。」

　　月晗顧不得再聽程媽媽嘮叨，三兩步趕緊進了梁氏的臥室，只見梁氏一張清水臉兒脂粉不施，臉色黃黃的靠著床頭坐著，丫鬟秀荷在給她揉腳，陳姨娘則離床稍遠，坐在一個小杌子上，正在縫著什麼東西。

　　月晗一進門，鼻翼就忍不住翕動了一下：屋子裡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奇怪的味道，但是她一時間卻沒分辨出來是什麼。

　　月晗情知自己前幾天被崔明翰給弄到蘆葦蕩裡吹了風，昨晚又發燒，鼻子一直塞塞的，失去了往日的靈敏，但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有意從陳姨娘身邊經過，使勁嗅了嗅：果然，經過陳姨娘身邊的時候，那股奇怪的味道又濃了幾分……

　　「晗兒。」梁氏虛弱的衝月晗招招手：「娘有些不舒服，你先去給老太太請安吧，別耽誤了學規矩。」

　　月晗迎上去扶住梁氏的手：「娘親覺得怎麼樣？」

　　說話的功夫，她已經不著痕跡的將手指搭在梁氏腕上，凝神試了一下，發現梁氏脈息稍稍有些紊亂，果然是坐胎不穩的跡象。

　　月晗心裡一驚，一雙燦若晨星的眸子瞬間回頭，看向陳姨娘：「姨娘在縫什麼東西？」

　　陳姨娘忙從小杌子上站起身，將手裡繡的東西遞過來：「回姑娘的話，夫人說小腹有些疼，奴婢琢磨著，夫人或許是有些涼著了，所以想縫個小被子，輕巧一些，讓夫人搭著方便。」

　　月晗接過那逢到一半的小被子，只見陳姨娘剛開始往裡頭填棉花，被子的口還敞著，正方便人檢查。

　　見月晗去捏那小被子，陳姨娘臉色微變，隨即垂下頭，委委屈屈的開口：「這棉花都是當著夫人的面放進去的，奴婢不敢做手腳……」

　　月晗也不說話，將那被子細細檢查了，發現沒有問題，她又上下打量陳姨娘。

　　陳姨娘一身樸素的月白色裙衫，沒有掛什麼玉佩之類的東西，連香囊都沒有佩戴一個，頭髮也只是用一根銀簪挽起來，實在是一副再安分不過的模樣。

　　然而，那股淡淡的，酷似麝香的味道，卻一直在月晗腦海中縈繞……

　　「我娘要休息，陳姨娘您不妨先回去吧。」月晗盯著陳姨娘，一字一句的開口。

　　陳姨娘也不敢多話，乖乖行了禮，就退下去了。

　　等陳姨娘退出去，梁氏還是覺得胸悶噁心，月晗給她服了雪蓮清心丸，又加了匡扶正氣的守元丹，梁氏才覺得好好少受一些。

　　「晗兒，你還是疑心陳姨娘嗎？」梁氏有了些精神，說話也就有了點力氣。

　　月晗點點頭又搖搖頭：「她送上來的衣服，確實沒有問題，但是我總覺得她身上似乎有股怪味兒，可又想不明白，她身上連個香囊都不帶，氣味能藏到哪裡？」

　　梁氏聽了不由一笑：「你這孩子，生怕我被人害，都走火入魔了，我怎麼沒聞到陳姨娘身上有什麼怪味兒？有些人身體髮膚體味偏淡，有些人則重一些，都很正常。」

　　「娘，你說什麼？」月晗覺得腦子裡靈光一閃，不由認真的看向梁氏。

　　梁氏愕然的回想：「就說陳姨娘身上沒什麼怪味啊……」

　　「不對，不是這句！」月晗揉揉額頭，覺得剛剛發完燒後的腦子還有些不靈光：「你方才還說什麼了？」

　　梁氏又想了想：「有人體味清淡，有人體味重一些？」

　　「是了！」月晗猛然拍手：「您方才說身體髮膚體味偏淡！」

　　月晗看向梁氏：「娘，陳姨娘沒在衣服上做手腳，沒在香囊之類物品上做手腳，女兒先前就大意了！現在想來，她會不會是以身為餌，在自己的肌膚、頭髮上做了手腳？！」

　　梁氏驚訝的捂著自己的小腹，喃喃道：「這怎麼可能……」

　　月晗也猶豫了：「對啊，如果在自己的肌膚、頭髮上做手腳，那首先受害的就是她自己，這可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而是典型的殺敵八百自損一千了……」

　　丫鬟秀荷這時候輕輕開口：「夫人，晗姑娘，奴婢聽榮暉院的老媽媽說過，陳姨娘剛伺候老爺的時候，小產過一次，後來，就再也沒有懷孕過……」

　　梁氏和月晗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睛裡，讀出了相似的判斷：陳姨娘，只怕是真的不能生了！所以才會不惜用自身下藥，來熏坐胎未穩的梁氏！

　　「哇……」想明白了這一層，梁氏陡然覺得噁心難受，俯身又猛吐起來！

　　月晗和秀荷忙給她捶背、漱口，梁氏好一會兒功夫來緩過氣來，玉容慘淡的開口：「她好毒的心腸！怪不得這些日子，她什麼家務都不摻合，只是守在我跟前縫衣服！我還以為她是表忠心，沒想到……」

　　月晗也是心裡一股怒火無處發洩，這股怒火卻是針對她自己的！

　　她下意識裡總覺得自己得了芸姑和孫子羽的真傳，一般人在她面前肯定沒法動手腳，卻沒想到自己還是太過自大了，居然讓陳姨娘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三番兩次的傷害梁氏！

　　現在她已經可以斷定，那股奇怪的味道，就是麝香摻雜了其他的香料，混合出來的。陳姨娘以身為餌，鍥而不捨的在梁氏身邊晃悠，終於讓梁氏中招，出現了胎像不穩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