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佳麗初相見（上）

　　月晗覺得手猛然一緊，被人攥住了。

　　她轉頭看去，只見謝知鳳正一臉驚訝的看著那俏丫鬟，又八卦的衝月晗使個眼色。再看看侯嬤嬤、劉家表姑娘等人，都是一臉的驚異。

　　劉家表姑娘的臉色漲的跟豬肝一樣，正要出聲，冷不防被她身邊的丫鬟拽了一下，這才沒有怒吼出來。

　　「喲！今天可真是三喜臨門啊！」

　　二門上的守門婆子已經看到她們，忙高興的迎了上來：「曹家表姑娘剛到，想不到侯姐姐、劉姐姐你們又接來三位姑娘！老夫人最喜歡熱鬧，今天肯定要高興壞了。」

　　「曹家表姑娘？」侯嬤嬤驚訝的開口：「大太太不是安排了曹嬤嬤去接嗎？她們怎麼自己坐船過來了？」

　　守門婆子笑著回答：「聽說是曹姑娘生平最愛山水風景，前些日子正在平湖一帶觀景作詩呢，聽到曹嬤嬤去揚州接她的消息，就約了在京城碰面，不曾想曹姑娘的船快，就先進府了，曹嬤嬤她們的船還在滄州呢！」

　　眾人一時無語，等進了二門，又走了一段路，劉家表姑娘才猛然喊起來：「那丫頭故意的！我們船上掛著『寧安侯穆府』的燈籠，她知道我們的身份，才故意挑釁的！」

　　這話一出，幾個人臉上都有些變色，劉嬤嬤再想想之前兩艘船起了衝突的前後情形，臉色也有些不好看起來。

　　月晗和謝知鳳對視一眼，謝知鳳的眼裡滿是幸災樂禍，顯然是準備坐山觀虎鬥；月晗也不禁想起之前那個俏丫鬟在船上，特別留神打量她和謝知鳳、劉家表姑娘等人的情形，看來，人家那時候就開始偵察敵情了。

　　寧安侯府歷經近百年的修葺經營，府邸彙集南北園林之盛，亭閣樓台，鱗次櫛比，一條中軸線將府邸一分為二，東府住著寧安侯太夫人的長子、襲爵寧安侯的穆世平一家人，西府則住著寧安侯太夫人的次子，世襲奉威將軍，領兵部侍郎銜的穆世清一家。

　　兩兄弟的府邸面積、院落大小都不相上下，但是東府一側，卻還多了一個大大的園林「因園」，雖然現在已經是十月份初冬時節，但因園裡依舊繁花似錦，佳木成蔭，水氣氤氳，說不盡的百年世家氣象，侯府盛世風流。

　　寧安侯太夫人朱氏就隨長子住在東府，有時候興致來了，也會到因園住些日子。

　　侯嬤嬤、劉嬤嬤一眾僕婦，引領著月晗、謝知鳳和劉家表姑娘進了二門，繞過一面漢白玉雕丹鳳朝陽的影壁，就向東而行，穿過無數亭台院落，才到了太夫人朱氏的住處：東府的瑞景堂。

　　三四個沒留頭的小丫鬟正在瑞景堂的廊下小聲說笑，看到月晗一行人進來，小丫鬟們立刻笑著揚聲道：「可算來了，老祖宗和太太們都問了好幾次了！」

　　說著，就有小丫鬟下來扶人的，有打簾子進去通報的，院子裡當下熱鬧起來。

　　月晗她們被眾人簇擁著，身不由己就向正堂進去，月晗還想著讓謝知鳳走在前面，卻沒想到這一路走來，謝知鳳和劉家表姑娘早被侯府的盛大氣象給嚇著了，這會兒聽到那讓她們奉若天人的寧安侯太夫人就在屋子裡坐著，兩個姑娘竟然都瑟縮起來，下意識的就往後躲了去。

　　月晗無奈，只能任由丫鬟們扶著，當先先上了台階。她上輩子跟著旅行團去過故宮，這侯府就算再精緻，比起故宮來還是差了一個檔次，因此對她來說，還沒有「劉姥姥進大觀園」的驚奇和自慚形穢之感。

　　侯嬤嬤和劉嬤嬤一直在悄悄觀察幾個人的反應，這會兒看到月晗一派從容平和，兩個人不由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有了月晗帶頭，謝知鳳頓時膽子也壯了不少，緊隨其後，劉家表姑娘是個要強的性子，事事都愛爭先的，當下也鼓起勇氣，跟著就進了正房。

　　三個人一進了正房，就看到屋子裡珠圍翠繞，早就坐滿了太太小姐，這會兒都停下了說話，好奇的看著她們。

　　眾目睽睽之下，月晗稍稍退後一步，和謝知鳳、劉家表姑娘橫著一字排開，然後帶頭斂裙行禮，向坐在屋子上首四出頭官帽椅上的老太太行禮：

　　「小女子謝氏月晗。」

　　「小女子謝氏知鳳。」

　　「小女子劉氏宛兒。」

　　「給太夫人請安！」

　　說著，三個女孩齊齊拜了下去。

　　那寧安侯太夫人朱氏是一位鬚髮如銀、面目慈和的老太太，這會兒笑瞇瞇的點頭：「好孩子，不用多禮，快快起來。」

　　月晗三人又道了個萬福，這才亭亭站起來。

　　太夫人膝下還坐了兩個年紀跟月晗她們差不多的女孩兒，這會兒年紀略小、圓圓臉的那個女孩子打量了月晗一陣，就笑著開口：「你就是我九太姑姑的孫女兒？真真生的好模樣呢！咱們是堂姐妹，我叫朱怡月，這是我姐姐朱曦月。」

　　沒等月晗開口，她又笑著看向站在中間的謝知鳳：「你就是九太姑姑後來收的那個孫女兒了？也是個美人胚子呢！」

　　她話音未落，坐在上首的寧安侯太夫人已經笑著拍一下她的後腦勺：「我記得你爹爹是個鋸了嘴的葫蘆，怎麼你倒是個話簍子？！急巴巴的就攀親戚！」

　　說著，寧安侯太夫人看看月晗，又看看知鳳，笑著道：「我記得……九堂妹的嫡親侄女兒叫知鳳吧？年齡也要略長兩歲？」

　　謝知鳳方才被人錯認成了謝府繼女，臉上早就不好看了，幸好聽到寧安侯太夫人竟然知道她的名字和年齡，這才算恢復了甜美的笑容，重新向寧安侯太夫人行禮道：「姨姥姥真是好記性，我家祖母正是您的九堂妹，進京之前，祖母還特意囑咐鳳兒給您帶好呢！還準備了一份天工坊的琉璃內畫瓶，是畫的姑娘們蹴鞠的情形，祖母說，她看到內畫瓶，就想到小時候和您、還有其他姐妹一塊玩耍的情形。」

　　寧安侯太夫人聽謝知鳳說起她們小時候的事，臉上頓時笑的更樂呵了：「難為你祖母還想著，她小時候可不就是最調皮的那個！」

　　這話一出，屋裡眾人無不賠笑。

　　謝知鳳也跟著笑，又得意的看一眼月晗：哼！要不是祖母偷偷給我這個殺手鐧，險些就讓你鳩占雀巢了！

　　月晗垂著眸子，微微含笑的站著，心裡頭卻驚訝於寧安侯太夫人的精明，老太太看似慈眉善目，但私底下沒準早就把她們幾個女孩子的情況摸了一個底兒掉了。

　　那先前指認錯了人的蘋果臉小姑娘朱怡月，這會兒頗為尷尬的看著月晗，顯然是覺得自己一時迷糊，卻讓月晗尷尬了。

　　可是讓她想不到的是，月晗卻沒有羞憤交加，更沒有埋怨她，清麗的臉上還是一副寵辱不驚、溫婉平和的神情，感受到她的目光，月晗還向她盈盈一笑。

　　朱怡月頓時放下心來，回了月晗一個大大的、甜甜的笑臉。

　　這時候，坐在右下首的一個錦衣婦人突然向被冷落的劉宛兒招招手，笑著道：「宛兒，見過了老太太，還不快過來讓姑母看看你！八九年不見了，當年的黃毛小丫頭現在也長成這麼俊俏的姑娘了！」

　　那劉宛兒正不忿謝知鳳搶了風頭，見到那錦衣婦人招呼她，忙笑著就過去行禮：「宛兒給五姑姑請安了！」

　　原來那錦衣婦人就是劉宛兒的姑媽、寧安侯太夫人的二兒媳穆劉氏。

　　穆劉氏既然開了口，寧安侯太夫人自然也看看劉宛兒，隨即笑著對穆劉氏道：「都說外甥隨舅，侄女肖姑，照我看啊，你這個侄女兒，倒是比你還俊俏幾分！」

　　穆劉氏顯然是個性子活躍的，這會兒掩嘴一笑：「可不是我這侄女兒更靈慧好看！要不是這些年媳婦兒都跟在老太太身邊，讓老太太親手調理，只怕媳婦兒現在就不是差宛兒幾分了，早就被宛兒比到地上去了！」

　　屋裡眾人頓時都笑起來，劉宛兒也覺得順了氣，就隨著穆劉氏的手勢，在她旁邊坐下了。

　　一片笑聲裡，一個清泠的女聲突兀的響了起來：「你是被收養的？」

　　月晗怔了怔，順著問話聲看過去，只見寧安侯太夫人的右下首坐著一個大概四十來歲的夫人，那夫人身邊坐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只見那女孩烏黑柔軟的頭髮綰成一個望仙髻，一張秀美的瓜子臉膚如凝脂，娥眉微蹙，雙眉下一雙流盼生輝的眼睛動人心魄，小巧的嘴唇卻淡的幾乎沒有血色，襯得整個人多了三分清寒的氣質，坐在那裡，自有一股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韻味。

　　方才那句話，正是這女孩問的，她坐在那裡，看月晗沒有接著回答自己的問題，就皺皺眉頭，又聲音清冷的重複了一遍：「你是被人收養的？」

　　屋子裡眾人已經又安靜下去，似乎都沒想到，這女孩兒會這麼直白的問人話，她身邊那位夫人更是皺眉輕斥一句：「芳雅！不得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