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加害

　　「嬤嬤，柴房裡關的人怎麼了？」

　　詩雲指指柴房那邊，小聲問那個瘦瘦的粗使婆子。

　　那粗使婆子平日裡淨是被人吆五喝六了，什麼時候見過一等大丫鬟和自己這麼客氣的說話，被那一聲甜甜的「嬤嬤」頓時哄得笑瞇了眼，忙把自己打聽到的早晨那場風波，添油加醋的告訴了詩雲。

　　詩雲心不在焉的聽那婆子絮絮叨叨，確認了柴房裡關的就是月晗和她的小丫鬟竹苓，就有意又恭維了那婆子兩句，然後才把一個銀錁子塞到粗使婆子手裡：「嬤嬤，麻煩你個事兒……」

　　說著，她附身到那婆子跟前，小聲嘀咕起來：「柴房裡關的那個小丫頭平日裡老和我過不去，好不容易她犯了錯給關起來，居然還敢這麼大嗓門吆喝，吵得嬤嬤們不清淨，真是讓人看不下去，嬤嬤，你不如這樣……」

　　隨著詩雲的吩咐，那婆子的臉色變得一陣青一陣白，有心拒絕詩雲的安排，但是她看看手裡那錠銀錁子，又捨不得還回去，最後還是遲遲疑疑的開口：「大冷天的，這……」

　　詩雲沒想到這婆子膽子這麼小，正待再勸說幾句，突然聽到一聲輕輕的咳嗽聲，詩雲裝作不經意的轉轉頭，只見一襲水紅色的裙裾從牆角邊一閃而過，詩雲知道那是自家小姐曹芳雅在旁聽，頓時顧不得再跟那婆子磨嘰，眉毛一挑，就似笑非笑的斜睨那婆子：「好，好，嬤嬤真是小心，生怕得罪了竹苓那小丫鬟，是不是？那當我白囉嗦一場，嬤嬤快去巴結那個犯了錯的小丫鬟吧……」

　　冷冷扔下這幾句話，詩雲帕子一甩，就作勢要走，那粗使婆子心裡一個哆嗦：看來今天要是不得罪竹苓那小丫鬟，就要得罪詩雲姑娘了，那可是表姑娘的貼身大丫鬟啊……

　　想到這裡，粗使婆子咬咬牙，忙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拉住詩雲的帕子，陪笑道：「姑娘別生氣，我按您說的做就是。」

　　詩雲這才回眸一笑，手一揚，又扔出一錠銀錁子給那粗使婆子，說一聲「賞你了」，然後搖搖擺擺的走了。

　　那粗使婆子一直等詩雲消失在牆角後，這才擦把額頭上冒出來的汗，然後把飛來橫財貼身藏了，就去水井邊搬了一個大大的木桶過來，一直搬到柴房門外，粗聲道：「裡面怎麼了？門邊說話！」

　　「嬤嬤！我家姑娘病了！」竹苓一聽到門口有人說話，大喜之下，忙半托半抱著月晗到門口，隔著門縫急切的懇求道：「嬤嬤，求您把我家姑娘放出去吧。」

　　那粗使婆子悄悄端起水桶，嘴上卻道：「老婆子耳背了，聽不清你說什麼，你湊到門邊說話。」

　　竹苓信以為真，忙又往門縫邊湊了湊：「嬤嬤……啊！」

　　伴隨著竹苓的驚叫聲，粗使婆子已經把一桶冰涼的井水、劈頭蓋臉都倒了進去！

　　柴房的門本來就是幾塊破木板東拼西湊釘起來的，木板和木板之間縫隙頗大，足足有大半桶水都透過縫隙潑了進去！

　　那粗使婆子本來是想把竹苓誑到門邊，一來是想把她淋成落湯雞，好讓詩雲滿意；二來則是考慮到月晗是千金小姐，她一個三等婆子還不敢隨意踐踏，所以想把竹苓和月晗分開，再禍害竹苓。

　　可是她卻萬萬沒想到，竹苓是個死心眼的丫頭，竟然死死抱著月晗一起到了門邊。

　　結果，那一桶剛從井裡汲上來的涼水，把竹苓和月晗都給澆了一個透濕！

　　「姑娘！」

　　聽到竹苓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那粗使婆子才知道連月晗一塊潑著了，頓時嚇得她扔下木桶，連滾帶爬的就跑了，只剩下身後柴房裡竹苓的痛哭聲和罵聲：「老虔婆！你這麼作踐我們……我跟你拼了！」

　　當那粗使婆子跑遠了，柴房外的一處牆角後，才轉出曹芳雅和詩雲主僕倆的身影。

　　曹芳雅穿一身水紅色的裙襖，秀麗如二月的一枝紅杏，這會兒雙手攏在袖中，面無表情的聽著柴房裡的哭喊聲。

　　詩雲跟在她身後，也側耳聽了一會兒裡面的動靜，然後小聲笑道：「小姐，那位晗姑娘一直沒出聲，看來真的燒的迷糊了，再被冷水一激，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曹芳雅淡淡的點點頭。

　　詩雲見她神色間還是喜怒難辨，想了想，又笑著恭維道：「姑娘真是神機妙算，怎麼就知道，竹苓那小丫頭一定會帶著她家主子一塊到門邊？」

　　若是往日，曹芳雅早就被伶牙俐齒的詩雲逗得說話了，但是今天卻還是一言不發，幾個手指頭反而深深掐進了手心裡……

　　是的，曹芳雅現在的心情亂極了：她原本是聽說寧安居發生的事情後，匆匆趕來慰問姑媽穆曹氏的，沒想到經過柴房，卻聽到了竹苓哭喊聲，當聽到那聲「我們姑娘病了」時，她的心裡突然就冒出一個陰暗的念頭。

　　與其整天費心考慮著怎麼讓月晗和自己結盟，怎麼進宮後既能讓月晗為自己所用、又不會超過自己，哪裡比得上，讓月晗這個容貌、才華、氣度都極為出眾的對手消失？

　　對，趁她病，要她命！

　　就這樣，鬼使神差之下，曹芳雅匆匆給詩雲編排了一番話，就讓她攔住那個粗使婆子，三言兩語之下，潑下了那桶冰冷的井水！

　　聽到竹苓痛駡「老虔婆」的聲音，曹芳雅終於淡淡的開口吩咐身後的詩雲：「你先去看看，太夫人身邊服侍的婆子在不在寧安居，在的話，你就和她們閒聊幾句，裝作不經意的問問：太夫人處罰晗姑娘了嗎？怎麼晗姑娘的丫鬟口口聲聲痛駡太夫人是『老虔婆』呢？！」

　　「她明明罵的是……」詩雲說到一半，就明白過來，趕緊把話咽了回去，笑道：「姑娘好心計！奴婢這就去。」

　　說著，詩雲就匆匆向曹芳雅行了一禮，然後往寧安居的方向快步去了。

　　曹芳雅又在牆角那裡站了一會兒，低低吟唱幾句「……漫漫長路，起伏不能由我，人海漂泊，嘗盡人情淡薄……」，然後，緩緩轉身走了。

　　如果月晗這會兒還清醒的話，或許會驚訝：一再出手害她的曹芳雅，此時此刻吟唱的，竟然還是幾天前桂花樹下，她唱過的那首《塵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