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絕處逢生

　　這天下午，丫鬟小紅從謝知鳳的屋裡出來後，就捏著袖子，遮遮掩掩的去了柴房。

　　小紅鬼鬼祟祟的身影，早落到詩雲的眼裡，詩雲滿意的一笑，就回去向曹芳雅表功了：「小姐，晗姑娘死定了！那個小紅的娘就是看守柴房的，謝姨娘指使她去對付晗姑娘，倒真是人盡其用。」

　　曹芳雅正在埋頭畫畫，聽詩雲稟報完，她正好也畫完最後一筆，端詳一下那幅活靈活現的豆莢圖，曹芳雅眼中閃過一抹寒意：「稍安勿躁，等柴房那邊有了確切的消息，你再把我這幅畫給謝姨娘送過去。」

　　詩雲探頭看看那幅豆莢圖：「姑娘這是給謝姨娘的賀禮嗎？可是她剛當上姨娘，您送賀禮的話，畫這些瓜菜……」

　　好歹也是從小陪曹芳雅讀書長大的丫鬟，詩雲話說了一半，就突然反應過來：「姑娘的意思，是煮豆燃豆萁？」

　　曹芳雅擱下毛筆，挽起袖子開始洗手，語調平和的開口：「不錯，謝知鳳畢竟也是千金小姐出身，不是那些奴婢抬起來的姨娘可比的，她又正值年輕貌美的時候，如果恃寵而驕的話，姑母難免不好對付。藉著她殘害胞妹這件事，正好警告她，她有把柄在我們手裡，以後別想跟我姑母作對！」

　　詩雲聽了忍不住拍起手來：「姑娘真是女中諸葛！姑太太要是知道了，非得後悔死！」

　　曹芳雅聞言，想想這兩天姑母穆曹氏總是埋怨自己不幫她，這會兒也不由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姑母畢竟年紀大了，一味的要強好勝，卻不想想，至柔者得天下，在太夫人面前，還是悶聲發財的好……也就看在她是我姑母的份上，否則我才不會管她這些醃臢事兒！」

　　當曹芳雅主僕倆在為陰謀得逞而志得意滿的時候，簡陋冰冷的柴房裡，高燒昏迷中的月晗，卻在一股若有若無的草藥味裡緩緩恢復了神智。

　　前一世纏綿病榻的經歷，這一輩子苦學中醫六年的歲月，早就讓月晗對上百種中草藥的氣味瞭如指掌。

　　那種印進骨血裡的草藥記憶，讓她即使在高燒的時候，也嗅到陰謀的味道，下意識的要拒絕。

　　頭腦中的意識隱隱恢復的那一刻，月晗就拼盡全力抬起手，推開了那碗已經碰到她櫻唇的熱湯。

　　「不……」

　　她用盡力氣，發出來的拒絕聲落在竹苓耳朵裡，卻還像情人間的呢喃，好在竹苓一向對她信服慣了，見她抗拒，竟真的就乖乖的移開那熱湯，哭著道：「姑娘，您總算醒了……嚇死奴婢了……」

　　月晗慢慢睜開眼睛，竹苓頂著一雙紅腫兔子眼的小臉就充溢在她眼中，下一刻，月晗吃力的轉動眼珠，四周一摞摞木柴竹枝、斑駁的牆壁映入眼簾，昏迷前的記憶，也漸漸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月晗吃力的想坐起身，竹苓生怕她摔著，忙把熱湯碗放在地上，全力扶起月晗：「姑娘您現在覺得身上怎麼樣？這侯府的人太惡毒了！您都病了，她們也不把咱們放出去，反倒還拿涼水潑我們……」

　　竹苓說到最後，忍不住嗚嗚哭起來。

　　月晗聽到她沙啞的聲音，憐惜的拍拍她的手，然後用詢問的眼神示意那碗熱湯：「那是……」

　　竹苓忙擦乾淨眼淚，破涕為笑：「姑娘，這世上還是好人多，您燒的厲害，這柴房裡又冷，奴婢怕死了，哀求了半天，想要個熱湯熱水，方才有個婆子大概是動了善心，悄悄開了門，放下這碗湯，一句話沒說，就接著又鎖門走了！」

　　月晗冰雪聰明，聽竹苓說到這裡，哪裡還不明白，這是有人要趁亂害她。那碗熱湯裡，分明摻雜了俗稱「山砒霜」的爛腸草，她高燒之下要是再喝了這種藥草，只怕真的就一命嗚呼了。

　　想到這裡，月晗眼裡不由閃過一抹後怕，費力的揚起手來，將那熱湯掀翻了。

　　「呀！」

　　竹苓只當是月晗重病之下、一時手上無力不小心弄翻了湯碗，趕緊手忙腳亂的就想去扶，沒想到卻被月晗使勁拽住手：「別碰！」

　　竹苓急的又哭了：「姑娘，您得喝點熱東西補補身子啊！」

　　「傻丫頭。」月晗一番折騰之下，反倒微微出了點汗，說話的力氣也多了幾份：「那湯裡有害人東西……你……小心……手……」

　　竹苓怔住了，傻呵呵的看著月晗，竟然忘了說話，許久，才哭著道：「我們都這麼慘了，她們還這麼狠？還不肯放過我們？」

　　月晗黯然一笑：「是我帶累你了。」

　　竹苓使勁搖著頭，但是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落。

　　月晗看著哀哀哭泣的竹苓，眼中先是閃過歉疚，隨即卻是倔強的光芒：她謝月晗兩世為人，不是為了任人擺布的！她要自救！

　　月晗的眼睛，在柴房中環顧一圈，最後落在牆角處一堆還泛著綠意的新鮮竹竿上，寧安侯府裡到處種著竹林，似乎是要用蘇東坡「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的名言，來襯托自己的清貴之氣，那堆新鮮竹竿，或許就是某處又挪移竹林的副產品。

　　竹苓哭了片刻，就收起眼淚強打精神：「姑娘，您別怕！奴婢就是喊破了喉嚨，也要讓人來救您！寧安侯太夫人那麼喜歡您，不會因為大小姐幾句讒言，就不管您的！」

　　月晗搖搖頭：既然外面有人想害死她，那就絕對不會讓竹苓的求救聲，傳到寧安侯太夫人耳朵裡去。起碼短時間內，她得撐過這一兩天，才能等到寧安侯太夫人消了氣，把她和竹苓放出去。

　　「竹苓，火石……」

　　月晗低低開口，竹苓怔了一下，趕緊在身上摸起來，這個時代的人，尤其是僕婦，大都隨身帶著火石，預備晚上點蠟燭，竹苓也不例外。只不過，原來慌亂之下，她忘了這一茬，更重要的是，深宅大院的古人極為怕火，對於這種在柴房裡點火的事，竹苓原本壓根都沒敢往這裡想。

　　眼看竹苓從身上真的摸出了火石，月晗鬆一口氣，閉閉眼攢攢精神，然後才吩咐道：「點一小堆火咱們取暖，再給我取兩截新鮮竹竿來……越新鮮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