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穆曹氏認罪

　　夜鵬軒手握粗麻韁繩，眼神冰冷，緩緩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看著暈倒在椅子上的穆曹氏，嘴角噙起玩味的笑：「這是怎麼回事？侯夫人怎麼突兀暈過去了？」

　　整個前廳裡，侯府上下，從最尊貴的太夫人，到奉茶的小丫鬟，都戰戰兢兢的匍匐在地上，寧安侯穆世平更是渾身顫抖，十月的天氣裡，他額頭上竟然滾下了汗珠，顫聲道：「王爺恕罪，賤內……賤內一向身體虛弱，所以才突然昏過去了……」

　　「哦？」夜鵬軒嘴角的笑意變的更冷了：「本王還以為，是做賊心虛呢，那看來，是本王誤會了？」

　　穆世平聽出他話語裡的嘲諷之意，不由暗暗叫苦。不管他平日裡對穆曹氏如何，現在都必須得全力維護她，因為，一旦坐實了穆曹氏害人的嫌疑，那他身為穆曹氏的夫君，只怕這個侯爺的爵位也當到頭了……

　　心裡打定了主意，他正想再開口辯解幾句，卻被母親一聲斷喝鎮住了：「平兒住口！」

　　「母親！」穆世平惶急的抬頭，卻見太夫人膝行上前一步，衝著三皇子夜鵬軒深深俯下身去：「王爺，寧安侯府世受皇恩，府中上下縱然粉身碎骨，也難報天家恩德於萬一。不管今日意外因何而起，但衝撞了王爺車架，臣等就罪該萬死，只求王爺能看在老身二兒子在西北大軍為國效力的份上，稍稍抬手，容老身查出來究竟是何人如此喪心病狂，竟敢衝撞王駕，也陷我侯府於不忠不義之地！」

　　說到最後，太夫人已經咬緊了牙關：「不管這喪心病狂之徒是侯府奴婢，還是什麼主子小姐，只要被老身查出來，就絕不姑息，一定會給王爺一個交代！」

　　夜鵬軒聽到太夫人表了態，原本保持森寒笑意的一張臉，瞬間像變臉一樣，就從數九嚴寒變成了五月暖風，只見他彎下腰，親手扶起太夫人，嘴中道：「太夫人言重了，你一把年紀了，怎麼說跪就跪下了，說起來本王好不容易當了一回見義勇為的英雄，正想再接再厲，當一回神探呢，怎麼就讓您把差事給攬過去了？」

　　這話一出，不只是一臉大義凜然的太夫人被他翻臉如翻書的態度給閃了一下，就是跪在地上滿頭大汗的穆世平，一時間也很想跳起來罵人：你妹的！非得逼著我娘表態要嚴肅處置穆曹氏了，你才出來裝好人！

　　「謝王爺恩典。」

　　雖然腹誹不已，但太夫人還是得趕緊謝恩，就著夜鵬軒的手有些吃力的站起來：「王爺千金之軀，怎麼能沾染這些醃臢之事，求王爺將這韁繩和涉案人等交給老身，老身保證一日之內，一定問出一個水落石出來。」

　　夜鵬軒擺出一副沉吟的樣子，嘴上說著「好說，好說」，手裡卻還拿著那韁繩，遲遲沒有鬆手。

　　太夫人咬咬牙，眼睛望向暈倒在椅子上的穆曹氏，冷聲道：「平兒，去把曹氏給我弄醒，事不宜遲，我現在就開始詢問！」

　　夜鵬軒這才施施然的坐下，手裡端起茶碗，嘴上道：「不怕太夫人笑話，本王至今沒有大婚，府裡也沒有個管事的人，平日裡奴才們犯了錯，一個個就互相推諉，弄得本王一個頭兩個大，今天正好跟著太夫人學習學習，看看怎麼對付這班刁滑的小人。」

　　原本太夫人是想關起門來審問，好歹家醜不外揚的，可是堂堂三皇子既然表了態死賴著不走，太夫人也不能轟他走，只能跟夜鵬軒客氣幾句，請他坐回主位，然後自己也坐回去，面沉如水的看著穆世平連掐人中帶灌涼水，硬生生把暈過去的穆曹氏給弄醒了。

　　穆曹氏「嚶嚀」一聲，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看前廳裡的情形，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意識到現在的處境，穆曹氏就不由自主的渾身哆嗦，像失了骨頭的軟麵條一樣，一下從椅子上滑下來跪在了地上。

　　太夫人沉聲道：「曹氏，今日三王爺車駕被衝撞之事，你可知情？如果知道什麼，快快如實說來！」

　　穆曹氏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嘴長了幾次，卻都沒有發出聲來。

　　太夫人等了片刻，猛地一拍桌子：「曹氏你休得糊塗！我素來知道你鼠目寸光，膽小又耳根子軟，若是做錯了事情，就快快說出來！若是還執迷不悟，或者想著要庇護什麼人，那休怪我不念婆媳之情！咳咳……」

　　她大病初癒，這一番疾言厲色的話說下來，似乎又傷了元氣，一時間捂著嘴，咳嗽的氣都喘不過來。慌得廳裡伺候的二太太忙帶了一干僕婦上前，又是捶背又是倒茶，又是趕緊回瑞景堂去拿潤肺的丸藥，好一頓折騰。

　　眼看太夫人咳得這麼厲害，坐在她旁邊的夜鵬軒只好站起來，讓開位置讓眾人上前伺候，自己則饒有興致的看起廊柱上那雕刻的活靈活現的裝飾來。

　　這段時間裡，穆曹氏依舊跪在地上，但是原本抖得厲害的身體，卻慢慢平靜下來，她和太夫人婆媳多年，而且也有些小聰明，自然明白太夫人這是借病拖延時間，好讓她整理思緒想出理由來脫罪。一想通了這一層，知道太夫人還要保她，她原本慌亂的心就安穩了幾分，深深低著頭，臉上變幻莫測，心裡急速琢磨起來……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太夫人才算緩過勁來，又重重一拍桌子：「曹氏！還不快快回話！」

　　「妾身有錯，求王爺恕罪，求母親恕罪！」穆曹氏重重磕了一個頭，滿是悽惶的開口：「方才聽到王爺說起馬車韁繩有問題，妾身就突然想起來，如果真是馬車被人動了手腳，那只怕是管馬廄的楊三和他婆子做的壞事……」

　　見她還算聰敏，及時推出替罪羊，太夫人眼裡閃過一絲光芒，嘴上卻還是厲聲道：「休得胡言亂語搪塞老身！他們兩個奴才，為什麼要做這大逆不道之事？」

　　「是啊。」夜鵬軒也優哉游哉的開口：「據本王所知，那馬車是給貴府一位表小姐坐的，難不成兩個下三等的奴才，還能和府上小姐結仇？再說了，如果是奴才做的手腳，侯夫人方才怎麼會嚇的暈倒了？」

　　穆曹氏早料到夜鵬軒會有這一問，於是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王爺說的是，深閨裡的千金小姐，原本和那馬廄的奴才是不搭邊的，可是，這事兒卻實實在在是真的。」

　　她說著，抬頭望望寧安侯穆世平，臉上神情頗為苦澀：「王爺容稟，今天坐馬車的這位表小姐，是和她姐姐一塊來到我們府裡的，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一到了這京裡侯府，就被這京城繁華弄迷了眼，妾身一時不查，那當姐姐的，竟然就趁著太夫人大壽之日、我家侯爺喝醉了酒的機會，爬上了我家侯爺的床！」

　　這話一出，正在喝水的夜鵬軒「噗」一聲，險些噴了身邊侍衛一臉：「那……那謝丫頭的姐姐，也比侯爺小了一輩吧？」

　　穆曹氏見夜鵬軒信了自己的話，心裡不由又多了幾份底氣，編起話來更加順暢了：「王爺說的不錯，那個賤人比我家侯爺小了一輩，可恨她貪慕虛榮，卻忘了人倫大理！讓她祖宗蒙羞，也給我侯府添亂！」

　　「嗯哼！」太夫人見穆曹氏借題發揮，忍不住冷冷哼了一聲。

　　穆曹氏聽到婆婆不滿意的冷哼聲，心裡一個激靈，忙低下頭：「出了這檔子事，那姑娘就呼天搶地尋死覓活，我們老太太信佛之人，最是慈悲，不忍傷了一條性命，就善心大發，答應了把那姑娘給我家侯爺做姨娘。」

　　說到這裡，穆曹氏臉上閃過幾分貨真價實的苦澀：「不怕王爺笑話，府裡出了這樣的事，妾身一介無知婦人，心裡著實不是滋味，每日裡看著那糊里糊塗塞進來的謝姨娘，覺得她實在是輕浮不知自愛，看著就惹人厭憎。因此，因此……」

　　穆曹氏偷偷看一眼夜鵬軒，見夜鵬軒還是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忙深深低下頭，輕聲道：「因此妾身心裡不忿，就在下人面前，抱怨過幾次……那管理馬廄的楊三，婆娘常來給妾身請安，也聽妾身抱怨過幾次，想來……想來是她們被糊塗脂油蒙了心，想著給妾身出口氣，這才在馬車上做了手腳……」

　　好不容易把這一篇臨時編造的話說完，穆曹氏不由舒了一口氣，俯身道：「妾身不夠賢德，一時不慎，卻讓兩個奴才自作主張，惹出這麼大一場禍事來，驚嚇了謝二姑娘不說，更衝撞了王爺，實在是誠惶誠恐，請王爺恕罪。」

　　「你！你這無知婦人！」這一次不等太夫人發話，寧安侯穆世平就趕緊衝上來，一腳蹬在穆曹氏的肩膀上，把她踢到在地：「你小肚雞腸，整日裡拈酸吃醋，卻給我侯府惹出這天大的禍事來，實在是罪該萬死！」

　　穆曹氏一句話也不敢反駁，只敢跪在地上小聲嗚咽，哭著哭著，想到這前廳裡眾目睽睽，她一個當家主母，卻只能這麼搖尾乞憐，實在是面子掃地，不由悲從中來，真的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