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雪靜這麼好的女孩，你再不知道把握，她就要被別人追走了！」

　　淑美天天叨念著左承翊，每天字句都不一樣。

　　左承翊無動於衷，他以為母親是故意誇大其詞。

　　「最近我去她家，柔杏常常請我吃昂貴又美味的巧克力，她家客廳、廚房也天天換插不同的花束，又香又美，我以為是柔杏買的，一問之下才知道全是雪靜的追求者送的。」

　　淑美長歎一口氣。「『指腹為婚』雖然退流行、跟不上時代了，但是我沒有看走眼，雪靜是適合當我左家好媳婦的。就你，腦子裡不曉得裝了什麼，只會固執成見，不懂得隨機應變，我那好媳婦明明就像快要到嘴的烤鴨，偏偏被你弄得飛上天去了！」

　　左承翊眼神一轉深沉。跟他分手之後，她過得比之前更好，比之前更多采多姿？

　　不曉得為什麼，他的心頭一沉，整個情緒轉壞。

　　「承翊，你再不採取行動，雪靜真的會跟你絕緣！」當年，她想指腹為婚也是希望能夠親上加親，何況他小時候常常跟雪靜玩扮家家酒，他總是要雪靜扮演新娘子，而他一定要當新郎，曾幾何時，他的心態變了，變得不喜歡雪靜，變得要跟雪靜分開？

　　她眼神沉痛地看著左承翊。「媽沒有這個好媳婦只是一時失落，你少了一個好妻子，才是一輩子的憾事！」

　　話說完之後，她也不想留在客廳裡繼續跟他大眼瞪小眼，乾脆起身往廚房走去，拿出西點食譜，打算做些糕點當零嘴。

　　她……有男朋友了？

　　他們分手才多久而已？他還沒物色好想要的女朋友人選，她已經先下手為強了？

　　左承翊眉心的摺痕愈來愈深。

　　以後，她就會跟她的新男友做一些親密的事，比方牽手、摟肩、親吻……甚至更親密一點，那個新男友會在她身上做任何記號！

　　他臉色大變，醋意直升。

　　不行！是他教會了她男歡女愛，他無法接受她把他教會她的事用在另一個男人身上……

　　他不容許！他沒有那麼大的肚量！

　　冷不防地，左承翊奪門而出。

　　淑美慢條斯理地從廚房裡走出來，正好捕捉到兒子氣急敗壞沖出大門的身影。

　　兒啊！希望你這次真的想清楚了，趕快把我那個美好的兒媳婦重新追回來吧！

　　★〃☆﹋★〃☆﹋★〃☆﹋★〃☆﹋★〃☆﹋★〃☆﹋

　　左承翊在文雪靜住家路口附近徘徊。

　　文家他明明從小到大進去過無數次了，但現在他……他卻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身分進去？

　　是他主動提出分手的，他跟她……算是沒有任何關係了……

　　慢著！他在這裡做什麼？

　　是他不要她的，怎麼一聽到他母親說到她的事，就完全失去理智而跑過來了。

　　他不該這麼衝動的！

　　她在認真過新的生活是一件好事，他不應該阻止她，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左承翊兩手插著褲袋，吐了口氣，往另一頭緩緩走去。

　　這時，一輛深藍色跑車突然經過他的眼前，讓他看到坐在副駕駛座裡的文雪靜。他猛地轉身，眼神犀利地注視著那部跑車。

　　跑車停在她家門口，車門打開，文雪靜的聲音傳來。

　　「我家到了，謝謝你。」她緩緩走出，對著駕駛座巧笑倩兮。

　　他敢說，那個人一定是男的！

　　「明早我來接你。」專屬於男性的低沉悅耳嗓音傳了出來。

　　左承翊胸口鬱結著一股氣，他沉著眉眼，繼續聆聽。

　　她真的就像他母親說的，有了新男友！

　　文雪靜向他揮揮手，「拜！」

　　等車子離開，她轉開視線，看到了向她走來、繃著五官瞪視著她的左承翊。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退了一步，驚呼出聲。

　　「那個男人是誰？」他一臉妒意，開門見山地劈頭就問。

　　文雪靜納悶，他不是主動表示要跟她沒有任何瓜葛嗎？她應該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吧？

　　他黑眸一沉，模樣兇狠冷酷。「為什麼不回答我？心虛了嗎？」

　　文雪靜看著他幼稚的無理取鬧，雖然很高興他的吃醋，但就是受不了他的自私。

　　她並不是好欺負的，以前太傻，不代表以後她會一直傻下去，她也不可能一直讓他欺負。

　　她瞪了他一眼，用他說過的話回擊。「是你要我好好過日子，現在我很逍遙，我很認真地在過我的日子，你用什麼資格、用什麼身分干涉我？」

　　他一時語塞。

　　文雪靜不想跟他吵，更不願跟他鬧，「我要進去了。」

　　左承翊瞅視著她，眉頭蹙緊。「我們談一談。」

　　「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談！」她明顯拒絕。

　　還要談什麼？讓他再用言語傷她一回嗎？她不需要！

　　「雪靜……」他臉龐一偏，皺著眉頭。

　　「別叫我！」她越過他身側。

　　「雪靜！」眉一挑，他眼瞳閃過一抹懾人的光芒。

　　「我說了別叫……唔！」

　　他何時以迅快的速度來到她面前？還把她的唇給封住？

　　呃……他在吻她？

　　文雪靜愣了好久，胸口緊縮，心旌大亂。

　　他的唇……讓她想念。

　　他的氣味……讓她想念。

　　這些時日，她平靜地過生活，但她的心卻是空虛的。

　　再見到他，她壓根忘了見到他之前自己在做什麼，連上一秒發生的事，她都不記得了……

　　對他的思念正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往上堆疊，高過她的頭，高過一0一大樓，高過天邊……

　　他的唇饑渴地吮吻她的甜美，像在吸取瓊漿玉液似地難以停止。

　　文雪靜忘情地回應他，種種情緒在心口堵著。

　　當他的舌尖糾纏著她的舌尖不放時，她猛然醒悟。

　　她在做什麼？她怎能讓他再度欺負她？

　　文雪靜突然推開他，再猝不及防地伸出右手，往他的俊臉準確無誤地打去，清脆的巴掌聲響起，他的左頰印了個紅通通的掌印。

　　文雪靜用手大力擦去唇上他留下的唾液與他的氣味，眼裡有著迅速凝聚的淚珠，表情受傷難堪。

　　「你若要找人發洩欲望，你找錯對象了！現在的我不再是你的玩物，請你去找別人！」她羞憤交加地說道，迅速奔進家門。

　　左承翊沒去摸刺痛火辣的左臉，怔怔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心從來沒有這麼疼痛過、失落過。

　　她的唇嘗起來比之前更甜，更讓他移不開唇！

　　他想要她。

　　不單單是要她的人、她的身子，更要她那顆真心！

　　她正被人追求著……親眼目睹，他才發現，自己無法無動於衷。

　　對，他在吃醋，吃她的醋，吃很大很大的醋！

　　天知道他多想跟以前一樣對她為所欲為，吻她吻得又熾又狂、欲罷不能。

　　但，他喪失這個權利了……

　　因為他的愚蠢與他盲目的自尊，讓他喪失了！

　　左承翊頹然地把臉埋進掌心裡，感到心一陣陣抽痛，感到全身血液正在凍結中。

　　還有沒有機會……讓他重新贏回她？

　　左承翊心底為了這個不確定而異常的恐懼、驚怕。驀地，他警覺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在乎她，他不願意失去她，他不想讓她變成別人的……

　　他……早已不知不覺地愛著她了！

　　他的心裡正大聲地說出他的心聲，只是，她還在乎嗎？

　　★〃☆﹋★〃☆﹋★〃☆﹋★〃☆﹋★〃☆﹋★〃☆﹋

　　文雪靜躲進房裡，撫著唇，上頭依稀還留有左承翊的力道與氣味。

　　她的心臟直跳，慌亂地杵在原地不動。

　　他怎麼會突如其來地吻她？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他以為她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她不要再當那個讓他發洩欲望的傻女人了！

　　左承翊，你太過分了！你讓我對你的所作所為太失望了……

　　文雪靜隱忍多時的淚液無聲無息地順著臉龐淌落。

　　她不會再讓他糟蹋她了，她不再是能讓他這樣對她的傻女人了……

　　★〃☆﹋★〃☆﹋★〃☆﹋★〃☆﹋★〃☆﹋★〃☆﹋

　　隔天放學前，文雪靜的學校外頭，左承翊悄悄地來站崗了。

　　他覺得在文家無法跟文雪靜把話說清楚，所以他乾脆來學校找她。

　　放學了，他趁著人多之際往校園裡頭鑽，他知道她讀哪一班，她有說過，他一間教室一間教室的找，還沒找到她的教室，就遠遠看到她走出來，身邊有一個挺拔的男子相隨，兩人有說有笑，經過他時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左承翊心中有一把無名火，燒得又烈又旺！

　　他想用蠻力把她奪回來！

　　但……他不能。

　　左承翊知道自己傷她太多，她的心已經快要完全離開他了，他再用她討厭的方式來對待她，她一定反目無情，到時，就像他媽媽說的，他會跟她絕緣！

　　他只是一時糊塗，只是一時驕傲，希望老天不要把他跟她之間的聯繫完全切斷，希望他還有機會可以重新追回她，不要被她列為拒絕往來戶！

　　左承翊看著她愈走愈遠的身影，僵立原地的身子終於動了動，慢慢地跟上去。轉了一個彎，一陣風吹來，他看到文雪靜停住不動，他也跟著停止腳步，往角落邊走去。

　　那個男的不曉得跟她對話些什麼，突然地，他愈靠愈近……

　　左承翊整個身子僵住。

　　文雪靜的頭往上揚，他的臉靠得好近，近得兩人之間快要沒有距離……

　　那個男人要吻她嗎？不！他不准！

　　左承翊暴吼一聲，理智早就碎成一地，奔上前將兩人分開。

　　文雪靜因為眼裡跑進沙粒，心儀她的男同學正要幫她把眼睛吹一下，突然地，他們就被人推開了。

　　她眨眨眼，淚水自動流了出來，連帶把那顆讓她不舒服的沙粒也擠出來。

　　看著左承翊，她感到不可思議。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被莫名其妙推開的男同學瞪著左承翊，左承翊也瞪著他。

　　文雪靜看著他們，覺得就像看到一頭公獅跟一頭公虎在互相對峙一般……

　　「承翊，你在這裡做什麼？」她感到稀奇與不解。

　　「我來接你。」他欣喜地看若她。

　　她會叫他，而且還流著淚，是不是代表著還有點在乎他？是不是很欣喜看到他的到來？

　　她小臉寫滿錯愕。她並沒有要他來！

　　她身邊的男同學呼喚著她，「要不要一起走？」

　　她垂著眸，感覺到灼熱的四道視線，兩個人都在等待她的答案。

　　文雪靜看著身旁的男同學，「我們走吧！」

　　男同學揚起一個勝利的笑弧，跩跩地看著左承翊。

　　「雪靜！」左承翊感到害怕。她不會從他的生命中從此消失吧？

　　文雪靜抬眸，怔愕不解地看著他。

　　左承翊沉聲問她，語氣咄咄逼人，五官剛硬，「你還愛著我嗎？」

　　她胸口緊縮，注意到他審視的利眸，怕被他看出什麼蛛絲馬跡，她刻意冷冷地回道：「我不想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

　　男同學示意她離開，她舉步向前，背對著他。

　　左承翊感到絕望，心中那根驕傲、自視甚高的弦繃到極限，猛地斷了！

　　他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他要留住她，要留住她！

　　「雪靜……我……我愛你……」他內心一陣刺痛，毫不猶豫地想要對她掏心掏肺，想要剖析自己內心深刻的感情。

　　文雪靜呆住了，腳步停住不動。他說什麼？他剛才說了什麼？

　　她的心湖波濤洶湧，激烈得驚駭至極。

　　「雪靜，我錯了！我愛你。」左承翊發現到她的身體在顫抖，知道她還是在意他的，他心裡溢滿喜悅，眼裡溢滿情意。

　　她強忍住陣陣悸動，眸中珠淚盈盈，不敢轉過頭。

　　左承翊自己走到她面前，眸光熾烈，定定地瞅視著她。「雪靜，我終於看清自己的心了，我的心一直在說……愛你、愛你！」

　　她等到了，是嗎？她該不該相信他呢？他會不會故意騙她呢？

　　文雪靜的瞳眸裡有著滿滿的猶豫與掙扎。

　　男同學看著她，也看著左錄翊，自知自己輸了！

　　要是文雪靜的眼裡沒有為情所困的迷惑與痛楚，她不會當局者迷！

　　旁觀者清的男同學看著左承翊眼裡的真情，有君子風度的他悄悄地退開。

　　他很清楚，此刻文雪靜需要的人，不會是他！

　　左承翊對文雪靜摯情表白，「雪靜，我太愚昧了，我錯了！讓我陪你，我不會再離開你，不會再輕易說出傷害你的話語。」

　　滾燙的淚水從她的臉頰上不斷滾落，她漾滿淚水的雙眸裡閃動著無比淒美的笑意。

　　她等到了！她從他的眼裡看到了，她再確定不過了……

　　他看她不斷落淚，心生憐惜，也為她心痛，抬起手輕輕地碰她的淚珠，那濕意讓他心顫。

　　文雪靜定定地凝視著他，他深邃的眼裡有著縮小版的她，有著濃烈的情焰，有著緩緩而出的溫柔。

　　他的心上，終於有她的存在，他的眼裡，終於有她讀得懂的柔情了。

　　左承翊將她摟入懷裡，她也把臉埋進他的懷裡，盡情地哭著。

　　對她而言，那是喜悅的淚啊！

　　他捨不得她淚液奔流，捨不得讓她一直哭著，抬起她的頭，他看著那雙淚眼，情難自禁地在她唇上輕輕一點。

　　她的小臉頓時泛紅，噙著淚水，嬌嗔道：「這裡是學校啊！」

　　「我們換個地方。」他捧起她的臉，詢問她，「可以嗎？」

　　她不勝嬌羞地慢慢垂下了頭，他微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突然想到，這是同意了的意思啊！

　　左承翊驚喜地立刻拉起她的手，兩人並肩同行地走出校園。

　　他們的身影引人注目，在他們周遭，有許多人看著他們相信離去，在他們身後竊竊私語、編寫著他們的故事。

　　文雪靜已經沒有心思去管別人怎麼想了，她最重視的是——她心目中的王子，終於來接她了！

　　★〃☆﹋★〃☆﹋★〃☆﹋★〃☆﹋★〃☆﹋★〃☆﹋

　　他們找了一間旅館，走進房間，關上門，就是他們專屬的隱密空間。

　　文雪靜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用一雙很專注的眼神看著左承翊。她想知道，他的心裡此時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麼？他想的都是一些限制級的事嗎？

　　他……是為了想要她的身子才帶她來這裡，才會說愛她的嗎？

　　如果以十分為滿分的話，他對她的愛，到底占了幾分？那種不合欲望、由衷的真愛，到底占了多少？

　　左承翊站在她的面前，眼底盛滿了痛楚般的憐疼，「雪靜，我之前很混蛋地對你說了很多傷害你的話，如果可以，請你統統都忘掉！」

　　她微微震動，心口怦然。她可以相信他了！

　　他的眸光纏繞著綿綿情意，源源不絕，對她的關懷是出自真心。

　　她起身，主動抱著他，感受他的強健體魄，感受他的溫暖懷抱。

　　他身上傳來的陽剛氣息縈繞鼻端、流連不去，那好聞的氣味讓她閉上了眼，滿心陶醉。

　　他的懷抱，就是她的靠岸……她終於找回她的避風港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