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一家裝潢高雅、格調浪漫的餐廳裡,方震遠選了一個包廂,特別請來提琴手在現場演奏。
兩人對坐著,桌上的透明玻璃杯中放著一朵沾著凝露的紅玫瑰。
「這……這是你特地安排的?」郁霓裳驚喜地笑問。
「我說過要重新追求你,我希望你會喜歡。」
郁霓裳但笑不語。動聽的提琴情歌、美味的牛排料理、清香的玫瑰香氣、深情的帥氣男子,她沉醉在羅曼蒂克的氛圍裡,沉醉在賞心悅目的情境中,不心動也難。
飯後,他們慢慢吃著切片的水果,服務生將法國陳年紅酒端上來,兩隻高腳杯分別盛上八分滿,然後收走桌上的杯盤殘羹。
「來,敬你,我美麗的妻子。」
「謝謝。」郁霓裳輕啜一口,甜美甘醇,她忍不住又喝了幾口,慢慢讓杯底朝天。「好好喝哦!」
「小心,你沒喝過酒,這樣喝會醉的。」
郁霓裳的臉因酒精催效而浮上兩朵美麗的紅雲,酒精讓她放鬆心情,她柔媚一笑,朝方震遠眨眨眼。「沒關係,你會帶我回去。」
方震遠以眼神示意提琴老師離開,走過去把門上鎖,此時包廂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擔心她喝醉後會有驚人之舉,果然,她開始拉著身上的衣服,因為她覺得熱,覺得透不過氣。
「等一下,這裡不可以。」他阻止她大膽的行為。
郁霓裳醉眼迷濛地斜睨方震遠,「為什麼不可以?我熱嘛!」她突然把身子偎向他,在他身上摩挲著,身上的熱氣似乎有降溫的趨勢。
方震遠全身血液瞬間沸騰!「你在玩火……」
「玩火?這樣嗎?」她無辜地戳戳他堅硬的胸膛,「還是這樣?」她的手指在他頸項輕劃,引起他一陣輕顫。
他的心跳急促起來,喘息也變得粗快。
「呵呵……」她覺得他的反應好好玩哦!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已經花錢買下包廂的時段,所以三個小時內沒有人會來叨擾他們。既然是安全的地方,他就沒有忍欲的必要!
他的唇強悍地封住她的櫻唇,輾轉吸吮。她本能地攀住他的頸子,主動學他的吻法吻他,讓他倒抽一口氣,想不到酒精會讓保守的她變得如此興奮。
她的心跳如擂鼓,雙頰似火在燒灼著,艷紅無比。
他鷙猛地加深這個吻,吻得她天南地北分不清方向,只能像一池春泥被他的熱情融化。
賽雪的肌膚……真美!他在她的頸項上印下吻痕,一路下移到她胸前,攫住一方乳房擠弄,惹來她的嬌喘連連。
她的宛轉吟聲讓他笑得十分邪氣,另一隻手不安分地滑入她的裙內,在她的大腿根處細細挑逗。
她真敏感!他摸到她底褲上濡濕的熱液痕跡,手指從內褲細縫鑽了進去,持續進出她的嬌穴。
「嗯……啊……」她弓起身子迎向他,嘴裡嬌吟不斷,臉上帶著享受的歡愉神情。
他輕捏她紅嫩的花心,讓她全身忍不住戰慄。
「你已經準備好了……」他讓她靠著桌子,用手拉下自己的褲鏈,釋放迅猛的慾望,有如猛虎出閘般,衝進她的密穴裡馳騁。
「啊……輕一點……遠……」血液中的酒精讓她不顧一切地配合著他的律動,用大腿緊緊環住他,毫無保留地奉獻所有。
「嗯……好棒……」真是銷魂!他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睇著她撩人的天然潮紅,他狂烈地一遍遍佔有她。
他的身體急切強力地律動著,恨不得刺穿她一般,直到無數的精液射進她的體內……
她到達了高潮,整個人鬆懈後,軟綿綿地任由他攙扶。
「霓裳、霓裳……」他看著她的臉,發現她只是睡著了,他才放下心。
為兩人整理好凌亂的衣服,他抱起她離開餐廳。
宿醉與激情狂歡,讓郁霓裳睡到日上三竿,不僅偏頭痛,還全身酸疼!
她在鏡前發現頸上的吻痕,雙頰忍不住俏紅。
「他……昨晚我們又……天!我真是瘋狂!」
包廂裡的記憶片段般地在她腦海裡呈現,她搖搖頭,真是不敢置信。往後,她一定要滴酒不沾!
她真不知今天晚上要如何面對他?羞死了!她居然在外面就跟他……而且還像個蕩婦般向他索歡……
她從來沒這麼放浪過,他會怎麼看她?
有句話說「在床上像蕩婦的妻子最得夫婿疼惜」,不曉得是真是假?但這麼丟臉的勾引……她急急搖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了。
服下頭痛藥,郁霓裳匆匆忙忙走到嬰兒房。
不曉得小念雲睡得好不好?有沒有踢被?她習慣在睡前給小念雲一個晚安吻,昨晚卻疏忽了,她真不是個稱職的好媽媽。
她輕手輕腳地進入嬰兒房,走近嬰兒床,赫然發現小念雲全身發紫。
她嚇了一大跳,把手探向小念雲的鼻下,卻沒有鼻息!
「不!」她驚叫一聲,坐倒在地,全身忍不住顫抖。
郁霓裳的叫聲引來張管家,「少夫人?小小姐!」
張管家當機立斷抱起小念雲,帶著郁霓裳前往醫院。
不會的!不會的!小念雲不會死的!上天保佑!佛祖保佑!請救救小念雲,她還那麼小,好多人疼她、愛她,她不可以死……
然而,緊急送醫的結果卻是——回天乏術!
小念雲因為感冒,喉嚨裡有痰未能及時咳出,導致阻塞了呼吸道,引起心肺衰竭死亡。
郁霓裳放聲大哭,整個人神情崩潰。方震遠聞訊趕來時,就聽到這個噩耗,他呆若木雞,全身氣力霎時抽光,軟坐在椅上。
「震遠,你來了?你告訴我,小念雲沒有死……對不對?你告訴我啊!」
方震遠神情木然地望著郁霓裳,「不要自欺欺人了,霓裳,小念雲是你在照顧的,她是不是死了,你心裡有數!」
「她死了?不!不可以……她不可以死……」郁霓裳瑟縮在一旁忍不住劇烈地發抖,心魂俱顫地喊道。
「可是她死了!小念雲死了!」方震遠的眼陰沉愁苦,「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照顧她的,不過她死了,我會厚葬她的。」
「震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去看她時她就沒有氣息了,我不知道她……」她呢喃著歉意,回想著事情發生的過程。
此時此刻,郁霓裳的言語聽來就像是在推卸責任般,方震遠不想聽。
「夠了!小念雲已經死了,說這些都沒有用,你跟張管家回家吧!這裡的事情我來處理。」
方震遠的不諒解像一條凌厲的鞭子打得郁霓裳遏體鱗傷,她只覺心肺被狠狠地撕裂了。
她好恨自己!為什麼要喝那麼多酒?為什麼忘了小念雲感冒了要小心地照顧?
她不是個好媽媽!她對不起小念雲,也對不起方震遠!
淚水一滴滴從郁霓裳的眼裡淌下,她心痛難當、難辭其咎。
「少夫人,我帶你回家。」張管家扶起嬌弱傷心的郁霓裳。
方震遠背對著郁霓裳走向另一條長廊,苦澀的熱淚奔流而出,無法止歇。
客廳裡留著一盞暈黃的小燈。
郁霓裳穿著睡衣,外加一件薄外套,捲縮在客廳沙發裡,等著夜歸的方震遠。
已經清晨五點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她等了三天,還是等不到他。這些天裡,她吃不好、睡不好,腦裡、心裡全是自責與內疚。
是她粗心大意,是她照顧不周,小念雲的死讓她心痛不已,方震遠的避不見面更讓她哀莫大於心死。
她整個人瘦了一圈,心情愁鬱,滿是淚水的憔悴臉上面無血色、淚痕交錯,濕了又乾、乾了又濕。
「少夫人早,你又一夜沒睡?」早起的張管家看到郁霓裳又在客廳等門,不禁為她心疼。
「我睡不著。」
「少夫人,少爺不是不見你,給他一點時間,我相信他會回來的。」
這幾天,打去公司,公司裡的人說方震遠不在;打他的手機,也無人接聽;張管家還帶著郁霓裳去公司裡等候,卻苦等不到人,難怪郁霓裳心急如焚!
失去小念雲,她的心已經死了一半,再失去方震遠,她肯定萬念俱灰!只是,方震遠究竟到哪裡去了?
公司內部守口如瓶,說是方震遠交代不准說,不然會飯碗不保。他真的恨她入骨嗎?所以,才故意行蹤不明,是嗎?
郁霓裳的心陷入淒風苦雨的絕境裡,不得翻身……
這天,張管家偷偷通知了郁霓裳的父母來看望她,他覺得再這麼拖下去,郁霓裳形銷骨立,一定會活不下去的!
方震遠這樣子對她,是不公平的!
郁母看到唯一的女兒愁眉不展、雙頰凹陷、消瘦憔悴,美麗的黑眸裡毫無生氣,淚水馬上流了出來。「霓兒,我的女兒……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孩子,你受苦了。」郁父喟然長歎。
面如死灰的郁霓裳從自己的思緒裡走出來,幽幽地望了父母一眼,臉上充滿愁苦。「媽……我的女兒死了……被我害死了……震遠也不要我了……」
「霓兒!」郁母痛苦愧疚地哭喊道:「是媽對不起你,媽當初不該逼你嫁他,跟媽回去!媽知道你離開他後就一直在找你,你回來了為什麼不通知媽?當初你離開他後,為什麼不回家?媽好想你,媽對不起你,跟媽回去,讓媽來照顧你。」
郁霓裳淚如雨下,母親的關懷讓她歡欣感動,方震遠的不理不睬卻讓她淒厲哀慟。她堅決地搖搖頭,「媽,我不回去,我要等他回來,我要求得他的原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念雲死了我也好痛苦、好痛苦……」
郁母拍拍郁霓裳的背,一臉慈愛。「媽知道你所有的苦,媽錯了!讓媽帶你回去,你看你,這麼瘦,你到底有沒有吃東西?」
一旁的張管家仗義直言,「少夫人從醫院回來後就吃得少、睡得少,我勸她多吃多睡她都聽不下去,所以才請你們過來看看她、勸勸她。」
「你不吃不喝,這怎麼行?你不要拿生命開玩笑!」
「我吃不下……媽,我好想震遠,他為什麼不給我解釋的機會?他躲著我、不見我,我好痛苦,我好想死……」
「傻孩子,你千萬別嚇媽呀!」郁母嚇白了臉。
「我知道我不該這麼想,可是我真的很沒用,連小念雲都照顧不好,難怪震遠不要我,他一定恨透我了,我覺得……我活得一點價值也沒有……」
失去了愛人和女兒,她連活的勇氣都喪失殆盡了。
「天啊!霓兒,媽會把震遠找回來的,你千萬別再說這些話,你會把爸媽都嚇壞的。」
「對呀!少夫人,少爺一定會回來的。」
「他真的會回來嗎?」郁霓裳兩眼空洞,幽幽地重複著同一句話。「他真的會回來嗎……」
郁母緊緊抱著郁霓裳,淚流不止,郁父眨眨眼,眼眶也濕潤了。
張管家則是垂下頭,為郁霓裳的處境淌下一滴淚液。
郁霓裳得了憂鬱症,郁氏夫婦將她帶回家裡靜養,避免她一直待在方宅,每天面對悲苦的回憶,一直陷進自怨自艾的深淵裡。
郁母常找時間陪郁霓裳聊天,但其實,通常都是郁母在自言自語。郁霓裳就像一具美麗的娃娃,漸漸失去生命力,一日日枯萎。
除了方震遠是她的解藥之外,別無方法能治癒她的心病。她將自己封閉起來,不吃不睡,任由生命慢慢走到盡頭……
她這種慢性自殺的舉動,郁氏夫婦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們將她送進醫院裡,冀盼能挽救她的生命。
憂鬱呀憂鬱,像絲線緊纏在身,愈纏愈緊、愈緊愈纏,讓人動彈不得,愈陷愈深。
現在郁霓裳只能靠著營養針維持一絲脈息,一心求死的她罔顧所有關懷她的人,毫無求生意志。
另一邊,張管家向加拿大的老爺、夫人求救,讓他們經由門下的菁英找到方震遠。
原來方震遠去大陸洽談生意,由於是臨時起意,所以要求公司內部不得任意洩漏,他想暫時離開喪女的台灣,藉由忙碌的工作獲得紆解,也暫時別去看他的妻子郁霓裳。
他還無法心平氣和地原諒她,他的小念雲,一個美麗討喜的小嬰兒,一個他已經開始用生命去疼愛的女兒,就這麼香消玉隕,他真的難以接受!
想不到張管家會勞駕到雙親,郁霓裳真的病得很嚴重嗎?會不會是苦肉計,故意騙取他的同情,想騙他回去?
方震遠在接到父母的緊急催促令後,又拖了一天,直到拿到合約後才回國。
「少爺……你趕快去看看少夫人吧!」張管家愁眉苦臉、苦口婆心地勸著剛回到家的方震遠。
「她不在房裡嗎?」方震遠皺著眉。
「她在醫院,郁氏夫婦正在照料她,少夫人的情形很糟……總之你趕快趕去!」張管家說到最後竟然變成抖音,面容淒切。
張管家一向忠心正直,不可能跟著郁霓裳一起來誆騙他,難道她……心猛地一揪,他立刻往外衝。
「少爺……是台大醫院呀!」張管家在後面直追,當他追到車庫時,方震遠的車正好急駛出來,閃過他而飛車離去。「少爺……加油啊!你一定要救少夫人!」
方震遠連闖了好幾個紅燈,在最快的時間內到達醫院,正要到櫃檯詢問郁霓裳的病房號碼,郁母正好由外頭走進來。
「你來了?你還知道要來?我女兒快被你害死了!」郁母一見到方震遠就滿肚子氣憤。
「帶我去見她!她怎麼了?」
「她成了重症憂鬱患者,還得了厭食症,都是你……」
「我可以救她,快帶我去,我會把她治好的!」才短短十天而已,他只是想要暫時離開一下,沒想到會……
當方震遠看到病床上面容憔悴、令人除了心疼還是只能心疼的郁霓裳時,他的眼淚立即淌了下來。「霓裳……」
他的深情呼喚讓郁霓裳閉著的眼眸微微張開。
「震遠……」她無神的眼眸望了他一眼,聲音沒有什麼波動,只想閉上眼睛睡覺。
「不要閉著!睜開眼看我,我來了!霓裳,我來看你了!」
「嗯。」郁霓裳輕應一聲,覺得全身疲憊,像從戰場走一遭回來,睡意濃重。
不行!他不能讓她這樣下去!他好害怕失去她……非常害怕!
「我原諒你了,我只是需要時間,小念雲的死不是你的錯,我也有責任,霓裳,你趕快好起來,我需要你。」
他熾熱的眼眸柔情滿佈,直直撞入她的心坎裡。莫名的酸楚湧上心房,從眼眶裡化成淚珠掉落下來,她搖著頭說:「我不是你最愛的人,你愛我妹妹,你愛小念雲,我……我一點價值也沒有……」
「不,不是的!」他瘋狂激烈地將她從床上拉起來,緊緊攬入懷中。「我愛你,我最愛的人是你!你的所作所為感動了我,我早就愛上你了,卻一直沒有說出口,我以為你知道……霓裳,我愛你!只要你能好起來,你要我說幾百遍、幾千遍我都願意,我愛你、我愛你……」
郁霓裳木然的眼眸裡淚如雨下,淒涼地低語:「為什麼現在才說?我好累,我沒有勇氣跟睡神抗爭,我真的好累,好想睡……」
郁霓裳的眼眸慢慢地合上,方震遠死命地搖晃著她,沙啞的低吼聲帶著恐懼輕顫。
「不要……求求你不要……睜開眼看看我!霓裳,看看我!請你看看我……」
郁霓裳在方震遠懷裡閉上眼,毫無動靜。
「不——」方震遠震駭莫名,一滴淚珠從眼眶裡滾落下來,跌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