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叮咚……

　　連續不止的門鈴聲吵醒了水雲雁。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眸，望著面前溫熱赤裸的身體，差點尖叫。

　　對了！是她昨晚留下來照顧雷博威，結果因為累了就趴在床邊睡，睡到半夜好冷就自己上床去睡了。

　　她打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天！她一個雲英未嫁的小姐居然跟他睡在一起！

　　幸好他醉得不省人事，萬一他酒品差到酒後亂性，她的清白不就被他給毀了？

　　叮咚！

　　門鈴聲持續響著，她望一眼床上酣睡的男人。

　　也許就算是南亞大地震加上海嘯也很難把他震醒、吵醒吧？

　　她認命的自己去開門。

　　「咦？對不起，我走錯了。」門口的中年婦女看了她一眼後說道。

　　「不對呀，是這裡沒錯。」中年婦女手上提著熱騰騰的中式早餐，抬頭看著門牌號碼，「小姐，這裡是不是住了一個叫做雷博威的男子？」

　　「沒錯。」她大方的點頭，覺得眼前的婦人很面熟。「請問你是……」

　　「我是他媽！」中年婦女看了看她，「你很面熟……啊！你好像是代言服飾廣告的名模，叫什麼名字……我一時想不起來……」

　　「你是雷媽媽？」水雲雁低叫一聲。

　　不要怪她認不出來，之前在台南時雷媽媽就像莊稼婦人，臉部長期被太陽照射十分黝黑，不像現在的白皙光滑，而且以前雷媽媽的穿著給人村婦的感覺，眼前的雷媽媽卻穿著時髦，跟以前實在是大相逕庭。

　　「我是雲雁呀！雷媽媽。」水雲雁漾著開心的笑容。

　　「雲雁……你是雲雁？」

　　「嗯。雷媽媽，趕快進來。」

　　「才幾年沒見，你愈來愈漂亮了。你怎麼會出現在博威自己居住的單身公寓裡？你是不是成為他的女朋友了？」

　　「我……」

　　雷媽媽不讓她有機會回答，繼續說道：「你們常常這樣子在一起有多久了？要不是我今天心血來潮帶早餐來給博威吃，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雷媽媽緊張的一直盯著她的肚子，「也許你的肚子裡已經有了我們雷家的骨肉了。」

　　「雷媽媽，你誤會了，我跟雷博威沒有什麼，他昨晚喝醉酒，所以我留下來照顧他一晚，就這樣子而已。」水雲雁急於澄清，還自己清白。

　　「博威呢？」

　　「他還在睡。」

　　「博威，博威……」雷媽媽一邊叫喊，一邊走上樓，打開房門走進去掀被一看，雷博威衣衫不整，上半身赤裸，只著一件長褲。

　　雷媽媽去浴室裡裝了一盆水，毫不留情的就往雷博威的頭上淋去。

　　「不……是誰在淋雨？不要再淋了……」雷博威伸手去擋，驚醒。「媽，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看你，才知道你干了什麼好事。」

　　「我……我什麼事也沒做。」他一頭霧水，「我的頭有點暈疼，大概昨晚喝太多酒了。」

　　「你說，你有沒有酒後亂性占了雲雁的便宜？」

　　「水雲雁？跟她有什麼關係？」

　　「她照顧了你一夜，你今早就要撇清關係，這樣會不會太現實了？」

　　「我跟她沒有什麼。」

　　「你跟水雲雁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加上你又宿醉，可能什麼都沒有什麼發生嗎？」

　　「媽，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

　　「對呀，雷媽媽，我跟雷博威是清白的。」

　　就算是清白的，雷媽媽也要讓他們變得曖昧不清，不清不白。

　　博威一直不願意交女朋友，也對女孩子敬而遠之，讓她這個做媽的焦急萬分，不知道急白了多少根頭發。她好不容易才逮著這個好機會，一定要讓兒子為水雲雁的名聲負責。兩個人整晚共處一室，傳了出去，就算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博威，你自己說，你真的沒有對雲雁做出逾矩的事情嗎？你確定？」雷媽媽嚴厲的盯著他。

　　雷博威在腦海裡搜尋，只找到一片空白。

　　他睡死了，應該沒有吧……

　　他詢問的眼神望向水雲雁，水雲雁想到兩人同床共枕，忍不住紅了臉。

　　雷媽媽給雷博威一記爆栗，「你到底做了什麼好事？你要對雲雁負責，我要你娶雲雁！」

　　「啊？」水雲雁驚叫。不會吧？

　　「啊！」雷博威低咆。逼婚計！

　　「雲雁，你放心，雷媽媽會替你作主的。」

　　「雷媽媽，不用的……」

　　「要的！博威一定要娶你，你們一起共度一個晚上，在保守的台南鄉下，這樣是很傷風敗俗的，博威是非娶你不可。放心，我會帶博威回台南向你父母提親的。」

　　「雷媽媽，我跟博威真的沒有什麼……」

　　「博威一定要為你的名聲負責！」雷媽媽堅持己見。

　　雷博威跟水雲雁四目交望，都覺得百口莫辯。

　　當雷媽媽眉開眼笑、興高釆烈的離去時，水雲雁看著雷博威神情凝肅、不發一語，心裡幽幽淒淒。

　　他心裡一定還對駱盈盈念念不忘，她不該讓他為難。

　　「我……」

　　「你——」

　　兩人同時開口，詫異的看著對方。

　　「你先說。」

　　「你先說。」

　　異口同聲的默契讓他們互視一眼，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昨晚……有沒有對你做不該做的事情？」

　　「沒有。」

　　「我的上衣怎麼會不見了？」

　　「你吐到衣服上，我就幫你脫了。」

　　「謝謝。」他尷尬的說。

　　水雲雁臉上紅雲滿布，也感到難為情。

　　「我會跟雷媽媽解釋清楚。」

　　「我媽想要我娶妻已經想瘋了，你的話她聽不進去。」

　　「我可以跟雷媽媽說我不想嫁，我有意中人。」她情急生智。

　　雷博威臉色一沉，「你有意中人？是不是莊克威？」

　　「克威？」怎麼會扯上他？

　　「你們已經這麼親密了？」他的話裡有顯著的醋意與妒意。

　　水雲雁看到他生氣嚴肅的臉孔，有些膽怯。「你不要生氣，我跟克威之間沒有什麼。」

　　「那你說，你為什麼那麼排斥跟我結婚？」

　　「我……你怎麼會這樣問我？難道你想跟我結婚嗎？」

　　雷博威皺眉，「依我媽的個性，定會鬧得人盡皆知，就算我們不結婚，也會被親戚朋友們逼著結婚。」

　　「不會吧？」有這麼誇張嗎？

　　「我媽是急驚風的性子，我猜她一回家，一定先打電話去你家。」

　　「你知道還不阻止？」

　　「她是我媽，我要怎麼阻止？」他攤攤手。

　　「我打電話回家一下，也許雷媽媽還沒回到家。」

　　「不信我的話，你可以馬上打，我公寓的電話借你用。」

　　水雲雁立刻撥了電話回台南老家，但是對方在電話中。

　　她不死心，再撥一次，還是電話中。

　　「怎麼了？」

　　「一直在電話中。」

　　「一定是我媽打去你家了。」

　　「那我們要怎麼辦？」

　　「靜觀其變。」

　　水雲雁一張俏臉白得像紙，愁眉不展。

　　她不過是好心的照顧了酒醉的雷博威一晚，卻被抱孫心切的雷媽媽撞見，清白毀於一旦，她該如何是好？

　　雷博威凝視著水雲雁懊喪萬分的小臉，心裡有一把無名火在燃燒。

　　嫁給他有那麼差嗎？他只要在媒體上登刊一下徵婚啟事，要嫁給他的女人可能就能讓整個台北市大塞車。

　　水雲雁那張愁容滿面的臉蛋讓他不爽。

　　非常、非常地……不爽！

　　水雲雁的父母連夜北上，來到雷博威父母家裡跟他們商量兒女的婚姻大事。

　　雷博威、水雲雁聞訊趕來，發現兩家父母都樂不可支。

　　「來，雲雁，過來看。你比較喜歡哪一種婚紗？是露背的，還是露肩低胸的？」

　　「博威，你喜歡哪種款式的喜帖？要不要燙金？是橫式？還是直式？還是另藏玄機的這幾種？」

　　雷博威跟水雲雁互視一眼，頓覺大難臨頭。

　　「爸、媽……我還不急著嫁人。」

　　「怎麼可以下急？」水雲雁的媽大叫一聲，直瞅著她的小腹，「萬一再過一陣子，連孩子都蹦出來了，那可就來不及了。」

　　「我們並沒有怎麼樣……媽，我還是清白之身。」水雲雁滿臉紅暈，艱難開口，但不開口，無法還自己清白。

　　「是這樣嗎？你不是跟博威共度了一夜？」

　　「是真的！」水雲雁急得團團轉，捉住雷博威的手，「你說說話呀！」

　　「要我說什麼？」雷博威無奈的看著四位長輩，「他們都希望我們結婚。」

　　「可是……我們並不相愛！不相愛的人怎麼能夠結婚？」她急叫。

　　雷博威神色緊繃，表情陰沉，不語。

　　是她不愛他吧？

　　想不到他翩翩俊逸的帥臉居然也有人不賞臉！真是讓他大大的吃癟。

　　「我們可以婚後再培養感情，不是嗎？」他凝視著她。

　　水雲雁一呆。

　　他……不會真的對她有意思吧？

　　有可能嗎？

　　「好好好，說得好。」雷媽媽開心的喊叫，「小倆口喜歡斗嘴就讓他們去，婚姻大事由我們來幫他們搞定好了。」

　　「雲雁，媽知道你其實是很喜歡博威的，只是你比較害羞。反正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也已經到了適婚年齡，媽不希望留來留去留成仇——一句話，你要不要嫁？」

　　頓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水雲雁的身上來。

　　「我……」她羞赧難言，有口難開。

　　「女孩子都比較害羞，她沒有拒絕就是答應啦！我們家博威長得也不賴，男俊女俏，將來生的小娃娃肯定也會是帥哥美女。」

　　「對呀……只要他們結婚，就不愁抱不到孫子了。」

　　「對呀，我等著抱孫子已經等了好久，每次看到左鄰右捨有孫子抱，就讓我好嫉妒。」雷媽媽笑道。「等他們結婚，接下來我們就可以等著抱孫了。」

　　當事人雷博威面無表情，水雲雁則是窘迫害羞。

　　「媽，你捨得我嫁出去嗎？」她偎在母親身邊撒嬌。

　　「捨不得。不過，我信得過博威，他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品行好，人才好，相貌好，而且你們從小就認識，大家都混熟了，雷媽媽人又親切，你們不會有婆媳問題，媽知道你不會吃苦，就很放心了。」

　　聞言，水雲雁無語。

　　媽媽真的幫她考慮了很多。

　　但現在的問題是……她不想跟不愛她的人結婚！

　　水雲雁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飄向了雷博威。

　　雷博威定定的望著她，逮到她的視線，讓她臉驀地一紅，別開眼。

　　他抓住她的手，「跟我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談。」

　　「快去，快去！」水雲雁的母親催促。

　　「博威一定是要跟你說甜蜜蜜的悄悄話，趕快去！」雷媽媽曖昧的笑著。

　　雷博威把水雲雁帶進了書房，把門關上。

　　他一臉凝重，「看來我們是逃不掉了。我們的父母都非常希望我們結婚。」

　　水雲雁無奈的微笑，「是呀……」

　　「你很不想嫁給我嗎？」他心裡頭很不是滋味。

　　她怪異的望他一眼，「你是真心的想娶我嗎？你心裡不是還有念念不忘的駱盈盈？」

　　雷博威驚愕萬分，突然有種心虛而無所遁形的壓迫感，他蹙了蹙濃眉，粗聲說道：「過去的就別再提了。」

　　水雲雁絞著雙手，咬著下唇。

　　駱盈盈是他的初戀情人，真的已經過去了嗎？

　　她不要一個心裡有別的女人的老公！

　　「我去把我父母帶開，跟他們說清楚、講明白，我相信只要我堅持不嫁你，他們也會尊重我的決定。」

　　雷博威面罩寒霜的逼近她，強迫自己控制住快要發狂的情緒。「水雲雁，跟我結婚就這麼痛苦，讓你避如蛇蠍嗎？」

　　水雲雁眼底閃過一絲黯然而不易察覺的復雜光芒。

　　「我們不結婚，他們四位長輩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他苦笑。「我媽很會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劇碼。」

　　「可是……」

　　「我們先安撫他們吧！不然，我們就訂個契約，一年為限，我們做有名無實的夫妻，一年後，我們可以用個性不合來離婚，你覺得怎麼樣？」

　　「我……」她遲疑。

　　「你遇到好的對象可以請我出面，我會讓對方明白我們之間是絕對清白的，不讓你的名聲受到侮辱。而且，若對方真的愛你，就不會計較這些。」

　　「好吧……我答應。」她點點頭。

　　樓下的雙親都已經在商討婚禮的相關事宜，他們不結婚，也難呀！

　　雷博威快速的敲打著電腦鍵盤，不一會兒，熱騰騰的契約書就出爐了。

　　水雲雁瀏覽完後，在上頭簽字，雷博威也跟著簽字。

　　「你留一份，我留一份，日後當見證。」

　　「嗯。」

　　以一年為期，一年後，她可以另覓好姻緣！

　　以一年為期，一年後，他可以重找舊情人！

　　他們各懷鬼胎，心思各異。